闻星秋看了两小时,没确定梦里的事情是否发生过,反而有一点难受了。

  眼睛酸,脑袋晕,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肠胃又有了闹起来的趋势。

  他赶紧喝喝水,努力压下那一股恶心的感觉。

  喝水确实有点用,头疼缓解,反胃的感觉也减轻了一些。他松口气,想着自己最后搜一次就停止,再次看向手机却被晃了眼,想吐的不适感去而复返。

  不知是屏幕反光害的,还是他看到崔振翱就想吐。

  闻星秋叹叹气,放弃了。

  他放下手机推开桌板,卷回松软温暖的被窝,松口气之余,给自己找一些放弃的理由。

  宋知柯和崔振翱真的去机场送过他,又怎么样呢?宋知柯与他还是敌对的,而崔振翱就算真的不舍得他离开,也不会选择站在他这边。

  “唉,还是睡觉吧。”

  闻星秋拿定主意,闭上眼睛。

  眼睛显然是累的,闭上的瞬间有酸痛的感觉。可脑袋却还是清醒的状态,他反复回想方才搜过的东西。

  一会儿是宋知柯的粉丝如何表白,一会儿是宋知柯各种机场直拍,哪怕是行程最多的时候,也保持着艺人该有的好形象,一会儿是宋知柯在机场对他的虚伪挽留……

  他不愿细想,又无法让自己放空不想。感觉自己依然低烧的脑袋装着一锅沸腾的热汤,里面的汤料便是那些让他不快的东西,时而浮上,时而沉下,伴着腾腾热气的逼到他面前。

  闻星秋翻过身侧躺着,微微蜷缩,拉高被子想把自己裹入一个不容打扰的地方。

  还没裹好,就感到了一阵扑面的热气。

  闻星秋一愣,抬手碰碰自己的额头。指头烫,额头更烫,他意识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跌入谷底了。

  “刚才没这么烫吧?”

  他呢喃着,指尖不知不觉游到了江离舟碰过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这些地方没有那么烫。

  但他确确实实在发热。

  闻星秋叹叹气,用最后的力气去按了一下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过来,给他量了体温,“39度3。三小时前才打过退烧针,现在不能再打。先用物理降温,别裹着被子,用湿毛巾敷敷。”

  “嗯。”闻星秋有气无力地应着。

  护士看出他的情绪不高,提议,“要不要叫男朋友过来?”

  “……”闻星秋知道护士说的是江离舟,抿抿唇,没说可否只是解释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

  “你自己决定吧。拿好湿毛巾。”

  “谢谢。”闻星秋知道护士不可能一直围着他转,主动说,“麻烦你帮我打盆水,我等下自己弄。”

  护士照办,再给他叮嘱一句,“有事再按铃。”

  闻星秋答应着,把湿毛巾盖着额头就躺回去了。有这么一块湿冷的东西,他更加睡不着了,愣愣看着天花板,回想护士说的那句“男朋友”。

  他想了一会儿,敲敲自己的头。

  “倒也不用烧成这样。”

  闻星秋起了身,给自己烫热的毛巾湿了水再慢悠悠拧干。想甩一甩手上的水滴,却没注意到自己的位置。

  砰!手撞上了床头。

  床头是不锈钢的,比他的手硬多了。他当场痛到发抖,蜷起身子。

  等疼痛缓过来,闻星秋看着自己泛红的手,再看看那一条被随手甩到地上、显然被弄脏了的毛巾,忽而不想再硬撑下去了。

  他摸到手机,打通江离舟的电话。

  “喂?”江离舟秒接。

  闻星秋听到声音安心不少,也就有余力铺垫一下,“你回到家了吗?”

  可他又疼又晕,声音还颤着。

  江离舟察觉,“你不舒服?”

  闻星秋自个儿的时候还好,被人关心就委屈上了,“嗯,又发烧了,想拧毛巾敷一下,居然撞到手了……”

  江离舟立刻说,“我现在过去。”

  “嗯!”闻星秋再小心地提个要求,“你开车了也不要挂电话好不好?不用陪我聊,给我听个响就行。”

  江离舟笑了,轻声哄着,“好,给你听导航的声音,让你知道我到哪里了。”

  然而——

  “您已偏离路线。”

  导航没报几个路名,隔一会儿就报错。

  第一次的时候,江离舟解释,“我抄近道了。”

  第二次的时候,江离舟无奈,“前面修路,它没有更新信息。”

  第三次的时候……

  趁着导航在瞎咧咧,江离舟低声骂了一句,“傻逼导航。”

  闻星秋被逗笑了,“确实傻逼。”

  “你听到了?”江离舟愕然。

  闻星秋欢快答着,“对啊,原来你也会发脾气。”

  “为什么你认为我不会?”

  “你一直很温柔啊。”闻星秋诚恳说,“上次在包厢,你被那几个人轮流打扰也保持礼貌,脾气真的很好。”

  江离舟轻笑,“那是因为你在。”

  “如果我不在呢?”

  “我会骂他们,很难听的那种。”

  闻星秋想象不出来,但还是觉得江离舟这么做肯定有道理,帮着说话,“他们做事难看,该骂……咳。”

  说了太久的话,嗓子又开始发干了。

  “喝点水。”江离舟关心着,“我到医院停车场了,五分钟就能上去。”

  闻星秋看了一眼离床有距离的饮水机,实在不想挪窝,小声嘀咕,“那我等等再喝。”

  “什么?”

  “没什么。”

  闻星秋怕自己被催去喝水,打算等江离舟上楼再说。

  江离舟没追问,“我下车了。”

  那一头传来了繁杂的碎响:关门的声音,锁车的声音,脚步声,电梯提示音……没有画面,但能让他清楚知道江离舟正在前来病房的路上。

  这一会儿的医院过于安静,江离舟不方便说话,闻星秋也不会缠着聊天,只是从这些细微的声响里面推出江离舟在哪里。

  最后,江离舟才低声说了一句,“到了。”

  压低声音愈发磁性,有点苏。

  闻星秋唇角一弯,用鼻音哼出了撒娇的调调,“嗯~”

  片刻过后,病房门打开了。

  江离舟走进来,看到他就笑了。不忙走近,先去饮水机那里给他倒了一杯水,再直接送到他的面前。

  原来还是听到他懒得自己倒水的碎碎念了。

  闻星秋想接下,却发现江离舟不放手。没摸着纸杯,反而就这么握上手了。

  他的掌心是软热的,碰到的是江离舟的手背。那是骨节分明的瘦长,有点硌,还带着趁夜而来的凉意。

  闻星秋忽而无措,缩回手。

  江离舟倒是没收手,将杯沿凑近他的唇边,“喝吧。”

  闻星秋乖乖喝了。表面温顺,心里在尖叫——啊啊啊怎么还是喂他了。

  他喝得慢,江离舟也很适应,将举杯的角度拿捏得相当好。过了一会儿,还能察觉到他喝够了,在他开口前就放下杯子。

  “谢谢。”闻星秋舔舔唇角的水痕,小声说话,不敢看江离舟的表情。

  但他听到江离舟吸了一口气,还有清嗓子以后恢复淡定的声音,“别客气,我过来就是照顾你的。”

  闻星秋还没完全放下那一颗为人着想的心,“你陪我一会儿就回去吧。明天是周五,还要上班。”

  江离舟先给他量体温,看到38.2度就皱了眉头,“还在发烧。”

  “嗯,需要多睡觉。所以你不用一直陪我的。”

  “还是陪吧。我请了假,明天不上班。”

  “啊?”闻星秋懵了,“刚请的?”

  “早就请好了。我们原来说好去你家看看的。”

  “对哦。”闻星秋才想起这件事,揪一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这种情况肯定去不了了,唉。”

  江离舟只说,“先休息,以后再去。”

  “我睡不着,想坐一下。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江离舟顺着他,“聊什么?”

  “你晚上吃了什么?”

  “老余记的面条。”

  “这么听话。”闻星秋笑了,“面条好啊,养胃。”

  “嗯,顺便找了侦探。”

  闻星秋懵了,“侦探?”

  “调查宋知柯撤诉的真相。”

  “什么时候能查出来?”

  “已经查出来了。”江离舟顿了一顿,“和你的房子有关。”

  闻星秋更懵了,“怎么有关了?”

  “房子过户时间是3月24日。”

  “324……”闻星秋觉得耳熟,想拿备忘录看看。

  江离舟先给出了答案,“和宋知柯宣布撤诉是同一天。”

  闻星秋隐约感到了不对,“房子之前的户主是谁?”

  “宋毅辉,也就是宋知柯的养父。”

  闻星秋愣住了。

  三年前的3月24日真的是特殊的一天。不单单是宋知柯宣布撤诉的日子,还是宋知柯的养父将名下房产正式过户到他名下的日期。

  也就是说……

  “唔。”闻星秋想推测的,却被突如其来的头疼弄得一颤。

  江离舟立刻调整抱枕,引导他往后靠,“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你先休息吧。”

  疼痛之下,一段尘封的记忆反而明晰起来。

  闻星秋忍着难受,慢慢捋清。等疼痛的劲儿过去,他轻呼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想起来了。宋叔叔和唐阿姨早就听过我唱《星空》的旋律,也知道《星空》的歌词写的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故事。他们知道我没有抄袭。”

  “可他们更在乎宋知柯,不愿意为我作证。”

  “他们只是让宋知柯撤诉,用房子堵住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