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一个耳光落在钟离渊的脸上。
“疯子。”
他这一巴掌可以说是用了十分的力气,打的毫不留情,钟离渊的脸被他打偏了过去。
钟离渊抹了下嘴角的血迹,眉峰下压,面上带上了阴沉与狠厉。
月色清明,沈玉奚亲眼看着钟离渊身上灵气退却,随之而来的一股狂暴魔气不容抗拒的袭了上来,将他裹在其中,动弹不得。
这还不算,因为这股魔气,原本封印在他体内的魔气,仿佛是嗅到了同根同源的魔气,被勾得在他的体内不住翻涌。
……同根同源。
他体内的魔气正是钟离渊日复一日的‘辛劳成果’,靠的是钟离渊的‘无私分享’。
当然是同根同源。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同根同源的了。
“疯子?”钟离渊古怪一笑,“不,我从未如此清醒过。”
正如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真正疯魔的人也从不会承认自己疯魔。
钟离渊这副模样简直就像陷入癫狂的狂徒。
那般的暴虐、冷血、残忍……
恐惧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脏。
沈玉奚敛目急喘,他的心跳得很快,平静淡漠的外壳被打得支离破碎。
恐惧是面对极致的危险时本能的反应。
他并不知晓钟离渊对他的恶意从何而来。
但这不重要,何必纠结无谓的缘由。
总有一日,他会亲手杀了钟离渊,洗刷他所遭受的种种屈辱。
钟离渊必死。
客栈没有设下隔音符阵,但隔音的效果并不算好。
沈玉奚隐约能够听见从楼下大堂传来的喧嚣,似乎是哪个有识之士在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引得众人一片嘘声。
一门相隔,门外沸反盈天,屋内二人却皆是无言,冷寂在黑暗中滋生。
黑暗给人的联想大多是阴冷,人在黑暗无声的环境更容易产生负面情绪,比如脆弱,比如孤独。
沈玉奚没有想些什么,他只觉得冷,尤其那恼人的锁链,不但禁锢了他的修为,还吸取他的体温,让他本就不怎么暖和身体,更加的冷。
方才仓促,他身上只来得及披一件衣物蔽体,过于轻薄的布料无法隔离料峭清风的寒意,偏生钟离渊却是个火力足的,被他触碰的地方又热得发烫,有了这个对比,倒显得其他地方更加的寒。
“……冷。”
钟离渊仍扣住沈玉奚的手腕,不过短短几日,沈玉奚便消瘦了许多,伶仃的腕骨之上红红紫紫的,那是他留下的痕迹。
“师尊?”钟离渊垂眼看他,沈玉奚发着抖,像一株暴露在狂风中的蒲柳,低垂的眼睫,也在细细的颤动着,为他冷漠的神色添了一股示弱般的脆弱。
他那师尊最是自矜自傲,自尊心极强,从来不肯向谁服个软示个弱。
唯有被他拉上了床,将他逼到极致,沈玉奚才肯低上一低他那高傲的头颅。
这样的沈玉奚,也会有朝他主动服软的时候?
怕不是盘算着什么心思吧。
“我冷。”沈玉奚轻抬眼帘,声音发着飘,“我要穿衣。”
哪里是示弱,分明是在……
钟离渊简直觉得沈玉奚是在撒娇了。
钟离渊沉默地看他,视线有如实质般的滑过沈玉奚紧抿的唇,微敞的衣领,光裸在外的细白双腿……
沈玉奚仍是在抖,热水烫红的指尖变回苍白。
他想起来了,沈玉奚畏寒。
在玄天宗的时候,他那师尊每日必要在热汤里泡上一回,至于身上佩戴的无不是御寒增温的宝物,而衣物必是由昂贵的保暖材料炼制。
……他曾经想尽一切办法让沈玉奚暖起来,可最终换来的是一腔热血尽数冷透。
在被沈玉奚亲手……后,他终于明白,沈玉奚的血就是冷的,是捂不热的。
既然捂不热,何必去捂热?
钟离渊的指腹在沈玉奚温热的肌肤上轻轻摩挲,手下的脉搏略显急促,沈玉奚是在紧张,或者说畏惧?
沈玉奚怕他,怕他什么呢?
……他对沈玉奚还不够好吗?
疑问在喉舌转了一圈,他想好好问问沈玉奚。钟离渊五指收拢将沈玉奚握得更紧,凑近他,打量他。
沈玉奚唇角隐忍地抿起,身体战栗得更厉害了。
就这么……怕他?
怕他……也好。
钟离渊这般想着,心底却一阵烦躁。
他心里不舒服,也不愿意让沈玉奚好受,钟离渊冲沈玉奚恶劣地笑了下,心念一动,魔气便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开始游走。
郁郁魔气如滑腻群蛇在沈玉奚身上四处游走,甚至还胆大妄为地挑开了他单薄的衣料,紧贴底下光滑的肌肤缓缓摩挲起来。
他的魔气就是他躯体的延伸,随他的心念移动,一缕手指粗细的魔气重重碾过沈玉奚的胸口。
沈玉奚猝不及防,眼皮全红了。
这下怕是气得不轻,或许他在心里已经把他碎尸万段了?钟离渊愉悦地眯起眼。
就这样看着我,只看我一个人,恨我也没有关系。
丝丝缕缕的魔气得寸进尺的挑逗着,像极了他那色胚主子,甚至变本加厉的去勾他身上的锁链。
身上的禁锢时强时弱,潜伏在体内的魔气蠢蠢欲动。
沈玉奚唇抿得更紧,眼睫不住地颤动,他闭上眼,怕泄露眼底的杀气,反而激起钟离渊的兴致。
他越是厌他,钟离渊越要他离不开他。
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可能成为钟离渊作践他的理由。
忍耐,再忍一忍……
只要钟离渊放开他,他便有机会逃离。
无论如何,最紧要的就是远离这个疯子。
等他逃出生天,等他恢复修为,他定将……钟离渊挫骨扬灰!
沈玉奚手指无声收紧,声音在寒意里有些发颤,“……冷。”
钟离渊打量沈玉奚,像是在斟酌些什么。
沈玉奚不知道钟离渊有没有怀疑他,他看不出钟离渊眼底的情绪。
他必须让钟离渊放开他,最好让他收起束缚他的魔气。
“是弟子慢怠师尊了。”钟离渊面带愧色,似怜似爱地叹息:“怎地竟忘了师尊如今无修为傍身,真是罪过。”
他是故意去戳他的伤口。
这个小畜生,白眼狼!
沈玉奚的恨意在心底翻涌。
他这样不就是全拜他所赐吗?钟离渊这般有恃无恐,毫无顾忌,不就是看他落魄,故意如此。
沈玉奚胸口急促的起伏,掩在袖子底下的手指紧紧攥起,他微垂了眼睫,掩住眼底讥诮,“可以放开我了吗?”
“自然。”钟离渊从善如流,松开了沈玉奚。
沈玉奚有些意外,虽然他隐约猜到钟离渊这样折辱他就是看他服软。
但……钟离渊如此轻易就放过他,沈玉奚不由迟疑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是无言的警惕。
“师尊需要弟子服侍您穿衣吗?”钟离渊嘴角带着笑意,仿佛只要沈玉奚一点头,他就真的要服侍沈玉奚穿衣一般。
沈玉奚颦眉,不假思索地拒绝:“不必。”
他拉下衣袖挡住钟离渊留下的道道红痕,生怕钟离渊突然反悔,逃似的远离了钟离渊。
天上的孤月矜持地从窗外洒下一道月辉,钟离渊和沈玉奚恰好就在光与暗的两个阵地,银白月色在沈玉奚身上勾勒着他的轮廓,映得他愈发得恍若仙人。
沈玉奚将散落的衣物一件件拾起穿上,泠泠月光随着他的动作在他指尖跳跃。
与月色一样黏着的是钟离渊的视线,火热得几乎要灼伤他。
沈玉奚动作微滞,随即加快了穿衣的速度,很快就把自己重新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肯多露半分。
虽是无言,却将对他的排斥体现的淋漓尽致。
见状,钟离渊心中的恶念无法抑制地升起,沈玉奚被他睡过那么多次,身上哪一处是他没有见过,没有碰过的?
到现在,沈玉奚还没认清他身上这身衣衫能不能完好得穿在他身上,可不是凭他自己想就能做到的。
沈玉奚拾起一枚玉扣,眼神微动,这是他道侣淸霄亲手为他炼制的法器。
那时他才刚结丹,为了巩固修为在宗门领了一个下山除祟的任务,却意外被一个古怪的法器困在幻境之中,若不是淸霄来救,怕是要被困到天荒地老。
回宗门后,淸霄便为他炼制了这枚玉扣。
而这枚玉扣在他手上却一直没有使用的机会,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他与淸霄结为道侣,淸霄爱他至深,又是堂堂剑尊,从未令他陷入险境……
若是淸霄还在,他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地步?
可淸霄不在了。
沈玉奚心绪翻涌,将玉扣攥在手心。
淸霄在玉扣上铭刻了一套传送法阵,除去四大绝地,玉扣上的阵法可以无视时空的限制将他传送至百里之外。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动用过,也不知道靠他如今这点灵力将阵法激活后能够传送多远。
沈玉奚眼中闪过一道狠意,最不济也不过是被传送到仙盟。
他宁愿回到仙盟的监牢,也不愿意落入钟离渊的手中。
“客官,您点的饭食已经好了,客官是要给您送上来还是在大堂使用?”一连串询问随着叩门声响起,打断了沈玉奚的思绪。
钟离渊事不关己的抱臂,余光睨了眼门外小二的剪影,突然走向沈玉奚。
“不……”沈玉奚如临大敌的看着他,浑身紧绷,他咬了咬下唇,对门外小二道:“放在门外便可。”
“好嘞,客官有需要随时吩咐。”
只这么一分心,沈玉奚便觉手上一轻,逃跑的关键落到了钟离渊的手中。
钟离渊将玉扣随意把玩一番,语气轻慢,眼中带着几分冷意:“看师尊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难不成这是……”
“师尊的老情人送你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