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山水间【完结】>第64章 欺身

  谢棠总算找了一个稳妥的地方,把那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好了。

  等曹闲月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吃过饭,坐在卧房的桌前心不在焉的翻看画册。

  豆灯一盏,照得房内的物件影影绰绰。

  曹闲月进了房,只瞧了她一眼,问候了两句,便走到梳妆台前,兀自拆卸起了头上束缚头发的钗子。

  谢棠快速的将画册翻阅了一遍,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于是只好又翻回了

  曹闲月将固定发髻的钗子一拔,满头的青丝像流瀑一般宣泄而下。正对梳妆台的谢棠看得发愣,等反应过来时,连忙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心思却无法控制的飘忽了起来。

  除了女子的秀发外,什么样的黑色还能如此柔软?她思考了半晌,都未能得到答案。

  又翻了两页画册,谢棠依旧没有看进去分毫,但她却也没有放下画册的意思。

  待到曹闲月卸完发钗,坐到她的面前喝水时,她既客气又不失礼的问道:“能不能问你一个小小的问题?”

  曹闲月摇了摇自己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对谢棠的问题没有多想,顺口应道:“问吧。”

  “你想不想要孩子?”谢棠正襟危坐着,问曹闲月道。

  曹闲月一呛,嘴巴里憋着一口水,吐也不是,吞也不是,脸色从白变红再到渐渐有变紫的趋势。

  谢棠看她脸色不对,以为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手忙脚乱的解释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我这样的关系,是要不了孩子的。那如果你想要个孩子,你该……我……”

  她指指曹闲月,又指指自己,发现自己越描越黑了,一咬舌将声音吞回肚子里,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曹闲月好不容易将那一口不上不下的水咽了下去,脸转到一边去轻咳了两声,然后觑着谢棠涨红的脸,问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是担心,我…我们俩既已成婚,那么接下来,你父母定会盼望我们生儿育女,那么我们做不到,又…又该如何?”谢棠隐藏起自己的小心思,语无伦次的说道。今天曹磊的那一剂药方,正好提醒了她这个问题。

  曹闲月看着她紧张掐自己手指的样子,突然来了一阵恶趣味,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叩着桌面:“那你想怎么办?”

  谢棠本意是将这个问题摆到桌面上,与曹闲月共同讨论出一个解决办法来,没想到曹闲月会将这个问题原封不动的又抛回给她。

  曹闲月叩桌面的动作,仿佛一下下叩在她心上一样,令她越发紧张了起来:“我…我是想……”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都要泄气的缩进桌子底下去。

  “假怀孕?抱养?还是宣称自己……不行?”曹闲月将小说里那些惯用的套路,用风轻云淡的口气一一列出来。

  谢棠听到前两个办法时,还在心里权衡着可行性,直到听到第三个,她便开始不理解了,一头雾水的问道:“不行?什么不行?”

  曹闲月闻言,嘴角翘起一抹狡黠的微笑来,起身离开凳子,双手撑在桌面上,欺身压向谢棠。

  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脸,谢棠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要后仰避开对方。

  曹闲月却如未卜先知般的及时揪住了她的衣领,让谢棠不至于跌倒,也让两人保持着贴近的暧昧姿势。

  停了两秒,她才含着笑,冲着谢棠一眨眼,意味深长道:“就是你给我一个孩子。”

  两人近在咫尺,谢棠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脸上细小的毛孔,她弯曲的睫毛,她清澈的眼底。对方说话时吐纳的气息,更是直扑谢棠的脸上。熟悉的苏合香再次以霸道的姿势占据着谢棠的鼻息,让她无处遁藏,也无处可逃。

  谢棠被如此贴近的凝视,只感觉自己仿佛是豺狼盯上的小白兔一般,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慌不择路的想要逃离,随即脱口而出道:“我不行!”

  话音未落,她忽然明白了曹闲月口中的“不行”是什么“不行”了。原本就红透的脸颊又添了一层粉,脸上的热意一直蔓延到耳尖上还不止。

  稍迟钝的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稳稳拿捏在手心里,而对方对自己而言却依旧那么神秘难懂。

  等冷静下来后,谢棠不得不开始反思起自己与曹闲月交往后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使得两人对互相的了解会差距这么多?

  而眼下,谢棠的脑子里全是一团浆糊,莫说冷静,就连正常的思考都做不到,全然是因为曹闲月在她答出她不行后,仍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反而像得寸进尺般,用指背揣摩起了谢棠的脸颊。

  谢棠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指尖在自己脸上滑动的痕迹,额头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丝热汗来,吞咽了一口口水问道:“你…你做什么?”

  曹闲月审视着谢棠的脸,目光中不带一丝狎昵,像面对一件稀奇的古董一般反复的对谢棠的脸颊又摸又捏,道:“我好奇你这个人,为什么总是那么容易就脸红了,难道是……”难道她的脸皮比正常人薄?

  从认识谢棠起,她就想解开这个疑惑了,只是之前没有合适的理由去碰对方的脸,无缘无故的乱捏又会显得自己像个变态,所以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轻易放过。

  如此正直的理由,让谢棠一噎。拒绝太绝情,接受又怪异,所以她只好哭笑不得的把自己当做一尊木头人,任由曹闲月摆弄。

  在曹闲月将谢棠的脸一阵蹂-躏,就差扯下来研究之后,她还是没有明白谢棠的脸除了比别人的滑一点,嫩一点以外还有什么不同之处,悻悻然收了手,瞧了一眼谢棠手头上才翻了两页的画册,问道:“你还要接着看书吗?”

  不等谢棠回答,她就接着说道:“那你看吧,我要先睡了。”随即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转身去屏风后头换了衣服,然后躺上了床,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古代没有电的生活真是无趣,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蜡烛的光又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晚上除了睡觉,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曹闲月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似为自己过早睡觉的行为找借口,一边翻了一个身,面对着床榻内侧,给谢棠留出一块睡榻。

  谢棠怔怔,只听清了她最后一句话,知道她要睡,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抬手摸了摸曹闲月刚才触碰过的地方。有一丝神奇,她竟然还能感觉到方才曹闲月手指划过她脸颊的痕迹。

  思绪跳回了曹闲月的疑惑上,到底她为什么总是脸红,曹闲月光是捏脸当然找不到答案,究其原因,这个秘密只有谢棠自己知道。她被曹闲月的举动顺利转移了注意力,彻底忘记了她最开始纠结的问题是什么。

  在谢棠看不见的角度,曹闲月眨了眨眼睛。真是奇怪,既然能想到孩子这件事,就证明这人没有傻掉,那又怎么会做出半夜喊她姐姐的事?莫不是她出现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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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色渐浓,杏花春馆中的花海也次第开放,红的、白的、粉的、黄的,在檐下风铎的声声催促中,纷纷将自己最妖娆的姿态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谢棠小心翼翼的将各式颜料在砚盘上化开,并将其调成浓淡相宜的程度,再用白云笔沾饱了色彩。

  在对面前的线稿下笔前,她如履薄冰的瞧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悠然品茗的君上。对方好似浑然不在意自己这幅精心勾绘的画作会不会被粗手粗脚的生徒毁掉,大胆又放心的令谢棠接替他方才坐过的位置,完成他未竟的画作。

  这是何等的恩赐?若换作其他人,此时恐怕早就手抖起来了,但谢棠清楚的知道君上看中了她什么,只有完美的完成眼前的这幅画作,才不辜负君上对她的这番信任。

  所以她稳住心神,刻意忽略了君上这令人紧张的存在,端起笔专心致志的填起色来。

  耳边隐约有簌簌风声,吹起宣纸刷刷,花海氤氲着香气,混合着刚出炉的茶香,填满这间四面通透的水榭。周怀不时何时站在谢棠的背后,负手静看着她的运笔。

  焦墨的倒皴,于是树枝有了风骨;罩色、分染,于是色彩在黄白的宣纸上分出由浓转淡的渐变。同样的技法,在不同人的手中,呈现出来的结果不啻云泥。

  周怀看着谢棠在填到锦鸡的腹部时,突然顿住了笔。按常理而言,这里应该用大红或朱砂色填涂,但涂色的生徒似乎不大满意朱砂所呈现出来的颜色,对着砚盘又调了几次色,都没有得到令她认可的颜色,于是填色一时陷入僵局之中。

  周怀起了一丝兴趣,捻着颌下的短须,想看看年轻的生徒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不多时,谢棠蹙着的眉头忽然松开了。她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进宫面圣身上是不许带利器的,但她还是有别的办法。

  用贴身带着的手帕擦干净食指上沾染的颜料,她将手指放进嘴巴里狠狠一咬,口里立马尝到铁锈的味道。

  身旁的梁世成露出惊讶的表情,动了动嘴,想说点什么,却被谢棠背后站着的周怀一个眼神喝止住。

  谢棠忍着痛,在指尖强挤出鲜血来,然后用干净的毫笔沾上自己的鲜血,填上锦鸡腹部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