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的视线落到他另一只手上停顿了两秒，杨又明假装没看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程锦很轻的叹了口气，将水杯挨到杨又明唇边，“喝吧。”
杨又明就着程锦的手喝完半杯温水，忍不住想笑，他这算是恃宠而骄成功了吗？
程锦还是像以前一样面冷心软，知道他的心思以后，如果真的没有想法就该躲得远远的，可是听说他生病还是不管不顾的赶来了。
程锦环视了一圈屋里的环境，脸上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
“还记得吗？”杨又明问。
“当然记得。”程锦抿唇浅浅笑了。
“那个时候，我每次晚上来看你，你都眼巴巴的等着我拿笔记出来，我们一起看书，我给你念英文听力……”回忆起过往，杨又明凌厉的轮廓变得柔和起来，“你后来送我的那支羊毫，在美国的那几年，每次想你了，我都会拿出来看看，现在还放在我卧室的抽屉里。”
又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重逢以后杨又明变得强势而侵略性十足，直球得让人无所适从。
他看向程锦时，眸光里的神色温柔缱绻，让人一看就不觉深陷其中，程锦咽了咽喉咙，下意识垂眸避开，避免与他视线交汇。
程锦稳了稳心神，勉强岔开话题道：“杨又明，你要吃水果吗，我帮你削个梨吧。”
不等杨又明回答，就站起来背对着他走到病床对面的茶几旁，拿了一个梨，自顾自的削起皮来。
杨又明从背面看到程锦耳尖上泛起的红色，忍不住笑了，再接再厉道：“据我所知，从我们分开到现在，你仍然没有女朋友，除了你姐，也没有任何亲近的女性，程锦，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一样的呢？”
“别说了！”
杨又明看不到程锦的神情，但从语气里也能听出他的无措，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害羞？
杨又明不管不顾的继续道：“程锦，我们试试好吗？”
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对于杨又明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面上还算镇定，只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泄露了他内心的忐忑。
“你……”程锦终于缓缓转过身，他先是看着杨又明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又看了看病房，过了片刻才说，“你是故意的吧？”
杨又明的表情僵住，过了一会儿才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苦笑着说：“啊，被你看出来了啊？”
程锦张嘴正要说话，却突然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进来。
看起来很眼熟，和杨又明有三分像，程锦虽然总共就见过一次杨又琛，在记忆里也已经模糊不清，但从外貌也能猜测到这应该是他大哥。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只能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
杨又琛看见程锦愣了愣，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来，气氛凝固了两秒。
然后杨又琛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径直走到杨又明的病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显出几分压迫感来，“让你吃药你不吃，现在好了，一个感冒严重到住院。”
杨又明敛下情绪，有些无精打采的说：“你别说我了，难受着呢。”
杨又琛嗤笑一声，冷哼道：“活该，让你不听话。”
这像是话里有话。
杨又明一噎，然后看了一眼程锦，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没什么事，挂完水就回家了，今天谢谢你来看我。”
语气疏离而客气，仿佛已经从刚刚的感情中完全抽离出来。
程锦眉心微拧，想要说点什么，可看了眼从始至终对他都没有好脸色的杨又琛，又将话头咽了回去，犹豫瞬间，最终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关上病房，没有立刻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如果他就这样走了，那他和杨又明就会真正意义上的分道扬镳。
他们不可能再做回朋友。
杨又明这样骄傲的人，不会藕断丝连、拖泥带水，他们会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一刀两断。
然后杨又明可能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或者女人……
程锦不确定杨又明是天生喜欢男人，还是后天的，但是想到他会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又觉得难以忍受。
想到这个念头，程锦就觉得胸口发闷，伴随着钝痛，止不住的心烦。
这时病房里传来激烈的怒吼声。
“杨又明，你六年前答应我的事情忘了吗？！”
“哥，就是因为我没忘！所以我才会和他分开六年！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现在是你该履行承诺了！”
程锦没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可里面的对话声实在太激烈，震得走廊上都可以隐约听见。他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迅速下了楼，只是杨又明和他大哥的对话却在程锦耳朵里循环。
六年前，分开……
所有的信息好像都在指引他继续追查下去，似乎和他息息相关。
程锦脑子里一团乱麻，楼下的风很大，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但他没有离开，也许风大点，就可以吹散他脑海里缠绕的思绪，让他清醒一些。
半个小时左右，杨又琛终于从楼上下来。
他脸色铁青，看起来十分不高兴，只是看到等在楼下的程锦时，难看程度又上升了一个档次。他目中无人的，从程锦身边经过。
“杨先生，我们可以谈谈吗？”程锦追了过去。
杨又琛冷笑一声，“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没有谈话的交情。”
“抱歉，我不会耽误你很久。”程锦坚持道，“是关于又明的事情。”
杨又琛闻言顿下脚步，回过头看向程锦，“我给你10分钟。”说着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
程锦抿了抿嘴唇，坚定的看着他，“我想问，六年前杨又明答应了你什么事情。”
杨又琛猛的抬起眼睛，表情肃冷，“你偷听我们说话！”
“没有，”程锦解释道，“你们说话声音太大，我在走廊里不小心听到的。”
杨又琛撇开眼睛，嗤笑一声，只是在看到楼上病房窗户边的人影时顿了顿，然后说：“我可以告诉你，那你能答应我以后不再见他吗？”
“抱歉，我不能答应。”程锦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不能？”杨又琛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笑过以后神情有些委顿。
风很大，窗帘被吹得翻飞起来，窗户边的人影却依然固执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杨又琛认命的闭了闭眼，“好，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