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除了程锦都喝多了，罗凯虽然不至于醉成一滩烂泥，但说话磕磕巴巴连不成句，被人半扶半抱送出去的。
都这样了，上车前还不忘正事，大着舌头叮嘱程锦：“杨，杨总……就交给你了，一定，把人，安安全全的送回家。”。
“我知道，赶紧回去吧，嫂子在家该着急了。”程锦连声应了，又给前座的代驾塞了点小费。
杨又明看了一会儿，反手将外套搭在肩上，靠在门口的扶栏上哂笑，“他还挺关照你的。”
程锦看了他一眼，说：“把衣服穿上。”
12月天气已经很凉了，尤其是晚上，风大，冷热交替，稍微不注意就会感冒发烧。
杨又明撇撇嘴，有些孩子气的说：“不想穿。”
程锦心想果然喝多了，他走上阶梯，从杨又明手里拿过西装外套，“把手伸进来。”
杨又明歪着头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眼睛在月色里特别亮，然后乖乖把手伸进去。
程锦感觉心口被轻戳了一下，又酸又软，他不自觉放低了声音，“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马上就回来。”
杨又明眨了眨眼睛，有些呆，像是在消化他话里的意思，然后慢半拍的点点头。
程锦忍不住笑了，抬手帮他理了理不知道什么时候耷拉在前额的头发，才转身离去。
程锦在停车场找到自已的车，正要走过去，从旁边驶出来一辆迈巴赫，开着大灯，有些晃眼，他站在边上偏头躲了躲。
迈巴赫却突然在他面前停下来，后车门打开，一个人向他走来。蒋夙贤这样的人物太鲜明，见过一次就不会忘。
程锦有些意外，但他没表现出来，客气的颔首打了声招呼，“蒋董。”
蒋夙贤温文尔雅的笑了笑，纡尊降贵的邀请道：“我很欣赏程先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一起喝一杯？”
一面之缘，何来欣赏之说，程锦心里不以为意，脸上却维持着微笑的表情，“那恐怕要让蒋董失望了，我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蒋夙贤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没关系，吃饭也可以，程先生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很怀念他。”
然后拿出一张黑金色的名片递给程锦，意味不明的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我。”
程锦双手接过名片，“好的，谢谢。”
蒋夙贤没再纠缠，转身上了车。
等到迈巴赫从眼前彻底消失，程锦盯着名片上的号码嘲讽的笑了一声。
程锦把车开过去的时候，没在原来的位置看到杨又明，他心里一慌，下车准备上台阶找找，走过去才发现他坐在阶梯另一侧的阴影里。
程锦松了口气，可急促跳动的心脏却始终缓不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去把杨又明扶起来，“怎么坐这儿了？”
杨又明捂住额头，含糊的说：“头晕。”
“走，我送你回家。”程锦架起杨又明扶他到后座。
“不，”杨又明没什么力气的挣扎了一下，“我要坐前面。”
程锦深知跟醉鬼说什么后座更宽敞这种道理是没用的，他转了个方向，把人放进了副驾驶。
他俯身进车里给杨又明调座位、系安全带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耳畔有人喊了一声，“程锦……”
“嗯，”程锦抬头看了一眼杨又明，他后仰在椅背上，阖着双眼，“怎么了，不舒服吗？”
程锦等了一会儿，没人答，估计是睡着了，幸好这次提前要到了地址，否则又要像上回一样住酒店了。他回到驾驶位上，启动车子。
晚上这个点车子少，路上一点也不堵，程锦专心的看着前面，杨又明突然出了声，大概是醉酒的缘故，声音有些低哑，“我在美国那几年，常常想，等我回来的时候，你有女朋友了，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程锦愣了一下，说：“不会。”
杨又明短促的笑了一声，侧过头认真的看着他，“不会有女朋友，还是不会忘了我？”
这其实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它们甚至没有必然的联系，可是从杨又明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一个。
程锦大脑一片空白，在洗手池被他晾下去的乱麻又卷了上来，他有些慌乱的把车停在路边，紧紧的抓着方向盘。
他知道杨又明一直注视着他，可是他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程锦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杨又明看到他的反应，苦涩的笑了一下，这些话他原本没想今天说，只是程锦刚刚对他太温柔，他一时没忍住，往红线里又试探性的走了一步。只是看这反应，怕是吓得不轻。
程锦不敢往深了想，可到了这个地步，他又不得不想，过往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个将他护在身后的少年，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你，你让我想想。”
算了，再给他点时间，慢慢来吧，今天总归是踏出了第一步。杨又明闭着眼睛，将头偏到一边。
程锦没有等到杨又明的回应，密闭的车厢内，绵长的呼吸声格外清晰，他缓缓抬起头，才发现杨又明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