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的冬天不下雪，总是阴天，天空灰蒙蒙的。才堪堪下午，就已经变成墨色了。北风很大，吹得人脸疼耳朵疼。
杨又明出门的时候嫌麻烦，棉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绒线衫，从车库到酒店这一小段路，就让他吃尽了苦头。
但所幸一进入酒店，热气就扑面而来，熏得人暖融融的。
生日会的酒店是杨又琛和陈柏原合伙开的五星级高端酒店，算是自家的产业。
生日之前，陈柏原问杨又琛，要不要把举办宴会的那层楼直接清场，杨又琛笑着摇摇头，说：“都是些小朋友，随便玩玩儿，哪儿用得着这么铺张浪费，给他们个小厅就行了。”
杨家父子在杨又明的教育上观念一致，学习方面劳师动众可以，比如拜书法大家为师，不计成本的培养他的爱好和文化素养。可是在吃喝玩乐方面，虽然不怎么限制，但也从来不让他过度奢侈，所以才把杨又明养得没什么大少爷的骄矜之气。
身为今天生日宴的主人翁，杨又明到的比较早。
成秘书给他安排的宴会厅在三楼，杨又明乘坐电梯上去，大厅里工作人员还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不过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在给塑好形的各种气球玩偶固定。
他环视一圈，感觉还不错，举起手机“唰唰”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着。
点开qq，熟练的找到那个自带的卡通头像，点开相册，勾选，发送，一气呵成，最后带着愉悦的心情等待回复。
小舞台上的背景板已经装饰完毕，彩色气球包裹着生日快乐四个金色大字，杨又明不免想到往年的生日。
其实除了中午和他爸他哥一起吃的那顿团圆饭，他已经记不太清往年生日的细节了。
总之是一大群人，吹蜡烛，吃蛋糕，玩儿游戏，稀里糊涂的热闹一场，就这么高高兴兴的过了。
若说今年的生日有何不同，那大概就是他想邀请的人来不了，而他想要的礼物已经提前收到，所以这个生日就显得有点兴致缺缺。
程锦跟着程绣回了她新租的筒子楼，虽然偏僻了点，老旧了点，好在离她上班的工厂不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室一厅，还带厨卫。
一回去，程绣就把程锦往卧室推，让他在里面卧床静养。程锦觉得自已没那么虚弱，可是又拗不过他姐，只能靠在床头继续看书打发时间。
程绣为了给他食补，特意买了半只鸡回来煲汤，房间不隔音，在厨房拿着菜刀剁得砰砰响。
这种环境程锦从小就习惯了，也没耽误他看书，只是手机突然连续响了好几声。
他qq好友不多，会给他发消息的更是屈指可数。
上学的时候刘昊和蒋琳偶尔会发消息来问题，他住院请假以后也没人好意思打扰一个病人。而最近每天都会联系他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几乎没有悬念，点开手机，消息的主人正是杨又明。
程锦把消息拉到最上面，一条一条的往下看，都是杨又明生日会的图片，璀璨的水晶灯，华丽的舞台，漂亮又梦幻，像是电视剧里的场景。
程锦脑海里几乎已经浮现出宴会开始以后，杨又明站在其中该会有多么耀眼，他一定是最令人瞩目的那一个，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看到最下面的那条文字消息，程锦不由自主的笑了。
【杨又明：好无聊啊，来早了，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如果你也能来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两个人一起发呆。】
【程锦：场景很漂亮，生日快乐。】
手指点击完发送，程锦顿了顿，又发了一条。
【程锦：那你明年记得邀请我。】
程锦刚把手机放下，铃声又响了起来，手机那头的人仿佛时刻准备好回复他。
【杨又明：谢谢！何止明年，以后每年都邀请你。】
程锦低着头笑了笑，手指轻点，【好，那我一定来。】
“每年”是一个很长远的词，囊括了未来的所有可能，还有某些不可言说的期许。
别人应承大抵是客套话，但程锦不会说虚头晃脑的话，他要应了，说明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杨又明闻言高兴得有点晕头转向，感觉被风吹过的耳朵又开始发烫了，稀里糊涂就把消息发出去了。
【杨又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来，盖章。】
下面配了一张图片，手掌握成拳，紧紧攥在一起，手背上的骨节突出，泛着白，似乎做好了与人对撞的姿势。
程锦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只骨节分明的手的主人正是杨又明。他愣了一下，抬起手掌看了看。
拍照发完消息杨又明就后悔了。艹，他刚刚脑子抽经了吧？他感觉自已智商直线下降，程锦会不会嫌他幼稚啊……
杨又明不太敢看手机，正挠着头后悔，手机就响了。
他点开一看，图片里的手很白很瘦，握成拳，隐隐有青筋浮现。他打死也不会认错，这是程锦的手。
杨又明扑哧一声笑了，正准备回消息，就听到一阵热热闹闹的说话声从外面传来，抬头一看，马强和几个男生结伴走进来。看见他，大声的跟他打招呼。
被打断聊天，杨又明微微蹙了蹙眉，只能可惜的结束这段聊天对话。
他匆匆忙忙的给程锦发了条消息，说：【有人来了，我要去忙了，晚点再聊。】
程锦收到消息，回了一个【好，你先忙。】就放下手机，准备继续看书。
这时程绣突然从厨房慌里慌张的跑进来，在衣柜里拿了件棉背心，套在棉衣外面就往外走。
程绣说：“我出去一下，你看着点锅里。”
“天都黑了，你要去哪儿？”程锦刚拿起的书又放下去。
程绣表情不太好，像是在生闷气，“不知道我之前咋放的，盐全撒地上了，刚刚才看到，我去小卖部买一袋。”
“你回来！”程锦从床上下来，“这边都是小路，灯也少，大晚上的你一个女生别出去，我去吧。”
“可是你的伤口……”程绣有点犹豫。
“我伤口都结痂了，医生说不要运动，又没说不让走路，小卖部就几百米的距离，你怕什么。”
“那行，你看着路走慢点。”程绣也不再坚持，又给程锦拿了件厚棉衣，叮嘱他，“穿厚点，外面风大。”
程锦开门出去，正好碰到隔壁邻居回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身子佝偻，跟185的程锦比起来就显得格外矮小。
老太太被他关门的动静吓了一跳，手一抖，钥匙没插进锁眼里，划到了门板上。
“哎哟，吓我一跳。”老太太抚了抚胸口，抬起有些浑浊的眼，借着楼道昏黄的灯光虚眼打量程锦，嘀嘀咕咕的说，“哟，不是上个月才搬来一个小姑娘吗，怎么这么快就换人了。”
程锦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没换人，那是我姐，我在学校读书，这两天过来看她。”
这种人多嘴杂的筒子楼，程绣一个年轻姑娘，碰到的还是个老太太，他不说清楚，不出两天，流言就会满天飞。
老太太闻言更细致的盯着他的脸，而后带了点笑，“还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程锦走出两步，还听到那老太太嘴里小声嘀咕，“这姐弟可真会长，一个比一个好看，不知道是像爹还是像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