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又明的手机在书包里放了好多天也没有送出去，他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措辞，那天早上好不容易打好腹稿。
结果程锦突然拿出一个看不出什么牌子的手机放在课桌上，对他说：“我买手机了，之前不是说要加好友吗？”
杨又明捏了捏手机，又默默的揣回兜里，后悔自已没有早点开口。
程锦看杨又明没有反应，疑惑的看着他，“……嗯？”
杨又明怕他误会，以为自已不愿意，急忙报出社交账号。
“1536xxxxxx。”
程锦埋头操作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说：“我加你了。”
杨又明迫不及待的通过了程锦的qq好友，点进去发现他头像是自带的，空间没有开通，什么资料都是未知。
“……”
“怎么了？”杨又明失望的表情太过明显，程锦很难忽视。
“不换个头像吗？”杨又明说，“嗯，比如，你的自拍。”
“为什么？”程锦看向杨又明。
杨又明搜肠刮肚，想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理由，“这样比较有辨识度，别人一眼就知道是你。”
程锦说：“不用，昵称就是我的名字，不会搞错。”
“……好吧。”杨又明无话可说。
*
老胡怕大家不把家长会当回事，连着好几天晚自习下课都跑过来提醒。
转眼到了周五那天，午休刚结束老胡就让刘昊带着值日的同学打扫布置教室。
家长会虽然还有一个小时，但是已经陆陆续续有家长到校。或许是一学期一次的家长会，又或许是下午不用上课明天又是周末，同学们都带着一种难言的躁动和兴奋。
大部分同学在教室里都坐不住，要么三三两两聚在走廊上聊天打闹，时不时往楼下瞅两眼，要么去校门口等着接人。
杨又明怕他哥忙起来把家长会忘了，特意发了条短信提醒。刚发出去就收到了杨又琛简洁的回信：【在路上。】
“明子，我要下去接我爷爷，你哥到了没，一起下去吗？”马强问杨又明。
杨又明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哥还要等会儿才到，你先去吧。”
“马强，等等！”李佳航握着手机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我爸也到了，他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在外面停车了。”
“哎，我也去！”王子乔也跟着跑了出去。
四周闹哄哄的，只有杨又明身边安静得出奇，他偏头去看程锦，他仍然一动不动的坐在凳子上刷题，丝毫不受外界的喧嚣影响。
程锦脸上很少有表情，也不爱说话，但杨又明却感觉他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不太形容得出来。
杨又明盯着他的卷子看了两分钟，缓缓问道：“你家长也还没来吗？”
程锦笔尖一顿，卷子上留下一个黑点。他微不可闻的淡淡“嗯”了一声，便没了话。
情绪不对。
杨又明张嘴还想再问两句，老胡突然在门口喊道：“程锦，你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程锦闻言搁下笔，跟在老胡身后往办公室走。
杨又明若有所思的低头去看他留下的试卷，这道数学题不算难，也没有超纲，可是程锦解了十分钟还没算出来。
程锦没离开太久，一会儿就抱着一堆资料回来，按顺序放到课桌上。
杨又明想去帮忙，前面的蒋琳却抢了先，她动作自然的去接程锦抱在怀里的资料，“来，给我点，我跟你一起发。”
程锦却避开了，看到杨又明也有过来帮忙的意思，解释道：“不用，我来就可以了。你们先下去接人吧，还有十几分钟，家长会就要开始了。”
蒋琳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程锦顿了一下，淡淡道：“我家里没有人来。”
蒋琳才意识到自已多嘴了，讪讪道：“……那我先下去了，辛苦你了。”
学校门口堵满了车，整条马路都挤得密密麻麻。杨又明给他哥打电话，才知道他原来已经到一会儿了。
他今天自已开车来的，找不到车位，所以停得比较远，得走路过来。
杨又明在学校门口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挂着商业式的笑容和一个中年男人交谈。
杨又明估摸着应该生意场上的熟人，就没过去，隔着一段距离给杨又琛挥手。
杨又琛看到他弟，八风不动的对旁边的男人笑了笑，“张总，你说的项目听起来确实很有前景，不过这个行业集团还没有涉猎……这样吧，我回去让他们先考察一下，然后再给你回话。”
男人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尴尬的笑笑，“是我心急了，主要是没想到这么凑巧，开家长会还能碰到杨总。今天确实不方便，那我改天凑个局，您可一定得来。”
“张总相邀，我一定赴约。”
“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杨总了。”男人得了准话，眼角笑得褶皱又多了几条，终于舍得放人，心花怒放的走了。
杨又明看着他们事毕，才走了过去，“你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叫成秘书过来也行。”
杨又琛摇摇头，“没事，我又不是国家总统，连这点时间都挤不出来。”
杨又明闻言一愣，脑海里顿时闪过程锦说家里没人来时的神情。
杨又琛看杨又明怔怔出神，又解释了两句，“他儿子也在你们学校，今天来开家长会碰巧遇上，非得拉着我介绍项目，又不好直接拒绝，就跟他闲扯了几句。走吧，带我去你们教室。”
高一分班之前杨又琛来过一次云华，时隔一年，现在高二又换了教室，他早就忘了格局方位，安心跟着杨又明走。
杨嘉和忙生意，杨又明说是杨又琛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走到半道上他就发现不对，又仔细看了看杨又明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背，“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
杨又明先是被吓了一跳，才慢吞吞的否认，“没闯祸。”
“那就是有心事。”杨又琛快速下了结论。
杨又明知道瞒不过他哥，沉默着没吭声。
杨又琛轻笑了声，顺势捏了捏他的肩膀，“臭小子，放心吧，你这点青春期的无病呻吟，你哥可没功夫管，自已调节去。”
杨又明“切”了一声，小声咕哝：“你才无病呻吟。”
杨又琛闻言轻笑，说了不管，还真就没继续追问。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青春期有点心事、烦恼都是正常的，受点挫折也无妨，只要不是太严重，都没必要干预。他们那个年纪，不就是这样过来的。
高二理科一班的教室里，大部分家长都已经到了，各自坐在自已孩子的座位上。
杨又琛虽然没迟到，但相比起其他早到的家长，算是比较晚的。他进去的时候，教室里黑压压一片，只零星剩下几个座位。
杨又明站在门口抬手指了指后排的两个空位，“哥，那儿，我的座位。”
“行，我知道了。”杨又琛突然想到什么，追问道，“你们呢，等下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杨又明解释，“人太多了，老师让我们就在走廊上。”
杨又琛点点头，抬腿往里面走。
并排的两张空桌子也分不清哪一张是杨又明的，想着他既然没有特意说明，那错了也不要紧，反正挨在一起，要换也方便。就随意挑了靠他方向的那张桌子。
杨又琛气质卓越，长得又高又帅，穿着一身剪裁适宜的定制西装，一看就是成功人土的形象，一进教室，就吸引了一大波目光。
“杨又明，那是你哥啊？”走廊里有女生两眼放光的问道。
杨又明下意识应了一声，目光却一直落在教室里面高高瘦瘦的少年身上。
程锦站在老胡身边，眉眼低垂，表情很淡，安安静静的模样。
他们之间离得不远，隔着一扇窗。程锦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很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程锦身上看到了一点浅淡的孤独感。
心情不好？因为没人来参加家长会？
杨又明有些出神，垂眸的少年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突然抬起眼睑，雾沉沉的黑眸不期然和他撞上。
程锦像是有些意外，和他对视片刻，出现了短暂的愕然。
杨又明咧嘴笑了笑，无声的做出口型：出来玩儿。
“学霸一时半会儿出不来，”马强在旁边看到他的动作说，“他还得跟老胡当苦力，你就别勾他了。”
先前的女生将视线在杨又明两兄弟之间来回比较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得出了结论，中肯的评价道：“杨又明和他哥长得挺像的，尤其是眼睛和鼻子，简直一模一样。”
“废话，”马强说，“亲兄弟，一个爹妈，能不像吗？”
“他们家基因真的绝了。”女生咂舌道，“不过嘛，虽然都很帅，但是我觉得大哥气质好。”
这算是说出了周围男生的心声，杨又琛身上岁月沉淀下来成熟可靠的气质，是他们这个年纪最羡慕、渴望的。
马强扒在杨又明肩头，透过玻璃往里瞧，跟那女生说话，“你之前不是说程锦最帅吗？”
杨又明耳朵动了动。
“你懂什么，这是两种不同的帅。”女生“啧啧”两声，“杨又明他哥是成熟男人的魅力，程锦是漫画美少年，这不能放一起比较。”
“别为你的三心二意找借口。”马强冷哼一声。
学生们都站在班级门口的走廊上，只有程锦被老胡安排在教室里帮忙签到和分发资料。
老胡扫了一眼教室里的空位，知道人到齐了。又到外面给学生们叮嘱了一番，让班长刘昊和课代表蒋琳维持秩序，把门关上。又叫程锦拿着签到表和笔去给家长签名，才开始正式讲话。
杨又琛等到家长会开始，身边的空位也没人来坐。看了一圈，他身边是教室里唯一的空座。他忍不住猜测，到底是有多忙，一学期一次的家长会都缺席。
程锦拿着签到表和笔走到杨又琛身边时，他略微放空的眼神才收回来，班主任所说的那些问题杨又明身上几乎没有，所以他听得不太走心。
修长白皙的食指在杨又明三个字后面点了点。
“你好，在这里签字。”程锦弯着腰，压低声音提醒杨又琛。
杨又琛迅速在家长那一栏签上了自已的大名，程锦站直身体拿着纸和笔走向后面的家长。
杨又琛估量了一下，这个身高怕是和杨又明不相上下。
其实他进教室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孩子了，站在班主任旁边，又高又瘦，带着少年人的单薄，皮肤很白，长得很干净，五官漂亮得不像话。
接受家长们打量的目光也不局促，安安静静的垂眸立在角落，校服穿得规规矩矩，一看就是沉稳内向的性格，是个好学生。
因为云华每学期就一次家长会，所以班主任说完以后，各科老师都要挨个来讲话，会议时间无限拉长。
杨又琛听得有些打瞌睡，就学着其他家长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书和卷子翻了翻。
当他看到卷面上程锦两个字时就知道自已坐错了，隔壁才是杨又明的座位。
他原本想要放回去，却看到150分的满分成绩，手指不由得顿了顿，又往后翻了翻，除了英语和语文，竟然都几乎是满分，厉害啊。
杨又琛顿时想到杨又明之前熬夜学习的情形，忍不住笑了笑，这个叫做程锦的孩子，恐怕就是导致他弟受刺激的原因吧。
和这么个学霸做同桌，是挺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