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封华感受到了张寒策的存在,侧过头,看向站在一边,有些束手无策的他。
经过一年前的事情,张寒策已经不敢轻易出声,他担心叶封华又一声不吭地消失在他眼前。
叶封华突然觉得好累。
累到没有任何力气去跟张寒策计较。
他靠在椅背上,默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张寒策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叶封华没有错过他眼里的那一抹惊喜,他只是撇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也许他应该换一个方式惩罚张寒策。
叶封华看着眼前昏暗的景色,张寒策坐在他身边。
张寒策仅仅只是靠近了一些,他身上的寒意就被驱散,叶封华终于能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露出了疲态。
张寒策静静地陪着他,不敢说话,生怕说了一句不对的话,就又会惹得叶封华心烦生气。
“张寒策。”
“嗯。”
周围很静,叶封华的声音很小,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一样。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其实叶封华知道答案,但就是想问问。
张寒策打量他,觉得叶封华不是想要怪他,“放心不下你一个人。”
叶封华侧过头,洞悉着张寒策的眼神,他知道这句话是真话。
“可我终究会一个人走很久,你的行为没有意义。”
张寒策拧着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能陪你多久就陪你多久。”
叶封华嗤笑一声,觉得张寒策这句话有点幼稚了。
难得啊,恐怕曾经张寒策会觉得叶封华幼稚,现在反倒角色调换了。
“你就不怕,我一看见你,就想到叶双,想到他对你百般怀疑,可我还是和你走到了一起,想起我自己像一个蠢货一样那么相信你,嗯?”
叶封华笑着说出这些话,像是真的觉得很好笑一样。
可张寒策却是被他笑得浑身刺痛,“我不是……如果我知道叶双会出事……我真的不会……”
这话他说过太多次,但对方从未听进去过。
张寒策没说完,就被叶封华打断,“张寒策,我有着无穷无尽的寿命,而你只有短短几十年而已,别浪费在我身上了。”
叶封华逐渐想开了,他有着无穷的未来,叶双的离开造成的伤痛,也许终有一日会被着漫长的时间抚平。
这些事情,不过是他漫漫人生长河之中的一粒尘埃而已。
而张寒策不是。
他只有这一次人生,哪怕以百年为限,对于叶封华而言,不过转瞬。
张寒策眼睛发涩,却执拗地握着叶封华的手,将他的手捂热,“我已经没有比看着你,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了。”
“我知道,曾经的那些事情,让你受了很多苦,能不能允许我,用这辈子去弥补,如果有下辈子……我也想补给你。”
叶封华叹息一声,抽回了手,站起身,眼帘被昏黄的路灯映照得软软绵绵的,美得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劝服不了张寒策的执拗,也疲于去跟他计较,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却没走几步就神色恍惚。
张寒策连忙扶住了他,见他脸色苍白,心里一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封华想摇头,却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了,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失去了意识。
张寒策抱着他软倒的身子,连忙叫了人来接他们,送回了家里。
他抱着叶封华回去的时候,张伯正好在做饭,一看叶封华的情况,锅铲一丢,火一关就跑出来了。
“怎么搞的?怎么突然这样了?”
张伯蹲在沙发旁边,摸了摸叶封华冰冷的脸,“怎么这么冷……”
“他突然就晕过去了。”
张伯试探了他的灵脉,一点问题也没有,可身体居然这么差……
张伯给他梳理了灵脉,却无法缓解叶封华的状况,当即气着扒开了张寒策,“还不是你!趁他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骗着他破了身子,不然怎么会落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张寒策疑惑且惊讶地站在一边,看向躺在沙发上的叶封华,居然是因为……
张伯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恼怒异常,恨不得把张寒策拿棍子打出去。
“张伯,怎样能缓解他的状况?”
“你都骗了他一次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再骗他一次!”
这是张伯第一次这么恼怒,可见事情绝非他说得那么简单,可能还有更多张寒策不知道的事情。
“你说清楚,如果真的是因为我,我一定尽全力弥补。”
张寒策拉着张伯,而张伯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拧不过张寒策,气道:“你能让他跟你合修?如若不是你破了他的身子,他怎会被人类的精气所害,还不是你……”
张伯弄错了,他以为叶封华在下,才会落得如今这个糟糕的局面。
所幸无渊感受到了不对劲,从叶封华体内出来了,站在张伯身边,拉住了他。
“老伯,你等下,我没跟你说全乎,封华他没有被他破身……”
无渊凑到张伯耳边解释了几句,张伯顿时恍惚了……原来他一直站反了吗?
张伯顿时脚趾扣地,人类未解之谜都要在他的脚趾下解开了。
张寒策没什么情绪,只是担心叶封华的状况,看向无渊,原来他和叶封华一直是同一个人。
“怎么样才能让他好一点?”
无渊摇了摇头,“除了合修……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缓解,你跟在他身边,他能好受些。”
张寒策看向叶封华,蹲在他身边,轻轻触碰着他冰冷的脸颊。
张伯深深叹息一声,掐指一算,他们这两人注定纠缠不休,也就不再多说话,走到了厨房,继续做他的饭去了。
张寒策把叶封华抱到了二楼,无渊也跟着进来了。
无渊盯着张寒策,他很疑惑,为什么他们已经闹成这副局面,张寒策还要陪着叶封华。
“哎,你就这么喜欢他。”
无渊倚在窗边,始终吊儿郎当的,他虽然有着和叶封华相似的容貌,但明显和叶封华十分不同。
看着这样的无渊,张寒策恍惚,只觉在跟叶封华的另一面对话。
“嗯。”
张寒策握着叶封华的手,为他驱散寒冷。
“什么叫喜欢?像你现在这样?”
无渊是真的很苦恼,为什么会有这么麻烦又痛苦东西存在呢?
为什么这样苦难的情感,却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我不知道,只是想看着他,陪他,做什么都会考虑到他。”
“那你还利用他?”
无渊没有针对他的意思,他是真的疑惑。
也正是他这样平静的疑惑,深深刺了张寒策一刀。
“我没有别的办法。”
无渊坐在床边,审视着张寒策的愧疚和无奈,他记得叶封华曾满心欢喜,也记得张寒策如何满眼算计。
“你现在这样有什么用呢?”
“我不能失去他。”
一想到会失去叶封华,就仿若沉入海底,窒息、痛苦、挣扎无果。
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无渊盯着他,难得冷静地说道:“我是真的不明白你的执着。”
话音刚落,无渊回到了叶封华的身体里。
张寒策俯下身,被冷得厉害,没有松手。
叶封华昏睡了两个小时,就被热醒了。
张寒策抱得太紧,他胳膊疼。
他们总是不分轻重地抓着彼此,疼痛那般伤人,也不肯松手。
“松开我。”
叶封华推搡他的胸膛,转身背对他。
张寒策睁开眼睛,他根本没有睡着。
舍不得把和叶封华相处的时间浪费给睡眠。
他从背后抱住他。
温热的手贴在叶封华的小腹,让他整个人都暖和了。
他贴着他的后背,额头抵住脊骨,又缓慢蹭叶封华的脖子,平稳的呼吸撒在白皙的皮肤上。
叶封华一时恍惚,竟想起了从前。
他闹别扭的时候,故意不理张寒策,对方就会这样默默地抱着他。
叶封华突然好奇,“你为什么要如此纠缠我。”
以张寒策的权势财力,再找出一个比叶封华貌美的,虽说很困难,但绝非毫无可能。
还能找个听话的,不像叶封华这样冷待他。
他到底有什么可喜欢的?
张寒策贴着他的后颈,很久没有回答。
久到叶封华又要睡着了。
身后才传来一句低语:“从来没有人,像你那样看过我。”
叶封华迷迷糊糊地转过身,困得睁不开眼睛,忽略了两人此时贴得极近,“哪样?”
他又沉默了很久。
叶封华最终没有等到答案便睡着了。
张寒策捧着他的脸,缓慢靠近,悄悄亲吻他偏冷的唇。
从来没有人爱过他。
没有人全心全意地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过他。
没有人眷恋地用眼神欣赏过他的存在。
叶封华看叶双时是那样的自豪,张寒策看过无数次。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感情是能用眼神表达。
他隔着车流、人群、鲜花、杂乱无章的话语,偷窥别人的家庭、温暖、幸福、美满。
嫉妒、不解、困惑、委屈。
原来人可以那样被爱着。
眼泪浸湿了叶封华的脸,熟睡的人没有察觉到。
张寒策睁开眼,擦干净叶封华的脸。
能不能再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