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梅龙镇,我们去拜会老师。”

  曾经的太子少师应墨林,如今已经是江南一带梅龙镇书院的应院士,朱宸濠与朱厚照行至今日,亲人凋零黄泉永隔,尊长只余他与毛修,朱宸濠朱厚照与应大人一别数年,惺惺相惜互相借力,如今也不负承诺。

  江南一行,帝皇与王爷隐去身份低调前往,水路顺流而下,行船快过策马奔腾,仓内软垫斜依,舒适地翻阅沿途奏报,日升月落,旅途一天天转瞬而过,等到临近梅龙镇的岸口,近来南方的民情也大致知晓。

  游人如织,街市人潮汹涌,正是花灯节。

  从渡口上岸,就顺着气氛融入了节日,朱厚照紧握朱宸濠的手,十指相扣不曾分离,在尘世烟火间独享亲密。

  在皇室隐立锋芒的数年,他们再未曾体味如此平凡的生活,得位登临,更是距离凡俗久矣。

  如果未有一刻松懈,紧绷的弦总有一日会断。

  朱厚照牵住手中的玉指,朱宸濠粲然回首,灯火阑珊黯然失色。周遭拥挤,他不出声色地侧身紧贴着陛下,悄声说道:

  “这般热闹,我还从未见过,皇酥离宫的三年,可曾有过此等游玩?”

  朱宸濠无奈地摇头,凤眸飞挑看向各处,牵着他在一路繁华中走走停停,适时的点头示意朱厚照,将沿途各色能入眼的小吃买下。

  “游览是有,游玩未曾。”

  朱厚照听出来了言外之意,满足地憨笑着,跟在皇酥身后,过了半晌憋出一句。

  “我就知道,跟我一起皇酥才有心情松懈享受。”

  “见好就收吧,不许卖弄。”

  朱宸濠轻声笑着,尾音带着轻快的愉悦之感,两指捏过糖炒栗子去壳,将甜蜜的栗仁塞入了朱厚照口中。捧了一路尝个新鲜,乖乖张口嚼着皇酥的投喂。

  “虽是寻常食材,但此镇的出产都算别有风味,怪不得老师来此后流连忘返。”

  朱宸濠手中以锦帕擦拭,剥了一个就停手,剩下的全由大将军王代劳,天子只需安心收供。

  “你的舌头算灵,那店家多引入了一味桂花蜜清炒。”

  朱厚照恍然大悟,“怪不得比寻常所制更清甜可口,用多了也不腻,反倒开胃呢。”他又眨着眼作无辜状微笑,“皇酥,我的舌头不止这样灵活呢。”

  “大庭广众,注意你的言辞。”朱宸濠面色不改,撤了手远离他两步,以作对不害臊的侄子惩治。

  朱厚照连忙跟上,抓住皇酥袖摆不肯放开,“如此拥挤熙攘,哪里能听到旁人说话呢?皇酥尽管放心。”

  “新鲜出炉的桂花糕!今年就卖这么一回,错过了就要等明年了!”

  身旁的姑娘们讨论纷纷,一众耳尖的食客老饕纷纷侧目,然后不约而同的走向一处商铺,朱厚照最喜桂花糕,颇有兴致地拉着皇酥也随众前往。

  虽然朱宸濠依旧冷面,但嘴角牵起了弧度,显然也是好奇,却不想以两人的脚程不急不慌地赶到时,队伍已长连店家的号码纸也已发尽了。

  朱厚照有些失望,但也不喜以势压人,若真的好吃可把店家请去做私厨一尝,但不知如此限量是不是因为材料有限,他略有些失落的抱怨,“何等美味的桂花糕,值得这般紧俏?”

  一旁的农夫自豪搭讪:“这糕点店的桂花是我供的,梅龙镇最好的桂花树都是我种的,今年的桂花特别香,我舍不得多卖了,要留给书院里的孩子们,做桂花糕吃。”

  他又看衣着华贵的二人不似本地人口,颇为好心地主动邀约:“二位客人是头一次来梅龙镇吧,我种的桂花还有一批没采摘,可以先送你们这一小罐,出了梅龙镇可就没有啦。”

  “那真是多谢这位大哥了。”朱厚照潇洒拱手,复又想起他随身带着桂花蜜怕不是有要用,有些迟疑的相问:“那这罐原本是要?”

  “不打紧,本是要送朋友,但他一直都在梅龙镇,稍后也能吃到,不像你们二位,以后未必会来了。”

  说完他又笑着挠头,有些害臊:“他教我一首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所以我们年年都采桂花。”

  朱宸濠趁他分神,悄悄将一锭金子塞进他的钱袋,农夫带给他们别样的惊喜,同样也要回赠一份小小谢意。

  不出一刻,朱宸濠拐着朱厚照越走越僻静,周围逐渐人烟稀少,竟是走到了湖边,飞花与叶子现身,送上刚买到的桂花糕,朱厚照喜滋滋地接过当场吃到,味道果然不俗。

  他边吃边感动地说道:“皇酥,你什么时候安排人去买的啊?”

  朱宸濠见他吃得两腮鼓鼓,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朱厚照皱着眉乖乖被戳,他莫名觉得心房发颤,这样乖巧的小糖糕,跟当年一模一样没有改变,还是这么惹人喜欢。

  陪馋嘴的小糖糕出行,还能有什么事先安排不足?飞花叶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切行动迅如闪电,一下船就打听好了梅龙镇名产,一个不落的全买了下来,再精挑细选奉上。

  顺德帝促狭开口,清朗的声音句句不离调侃,“大将军王能吃,朕什么都要备好。”

  又是一个带着糕点渣的吻,重重落在了绝美的脸颊,“皇酥,你真好,我太爱你了。”

  朱宸濠抬手摸到脸侧,脸色越来越黑,朱厚照后知后觉陪着笑掏出锦帕,为他擦拭干净。

  “还像孩子一样顽皮,当年你说的可是只僭越一次!”

  朱宸濠怒气上涌,轻咳了几声,教训几句但凤眸潋着微红,此时的训斥毫无力道,反而勾得人心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