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默从安澜家搬到同小区的一室一厅。精装修, 家居用品一应俱全，卫生已打扫干净, 拎包即可入住。
嗯……但他连包都没有。花了十多分钟便火速完成搬家。
他以前独居时住的差不多就是这么大的房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住起来很方便，也很有安全感。
几个月过去, 却是完全不习惯了。
一连几天，阮池都没有再联系过他。也如安澜所说，阮池的威胁是为了让他回去, 不可能真把那些私密的东西发出去。
这次, 他是真的自由了。
不再有束缚他的合同，不再有操控他的人。他也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和以前一样是租的, 但他现在是艺人, 坐拥几百万的活粉，轻轻松松就能攒够钱买下曾经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在漫长的冷静时间里, 他甚至替阮池想到了更加有效的威胁。
阮池才是安澜的老板, 完全可以禁止安澜帮助他。也可以发动钞能力封杀, 斩断他在娱乐圈的所有出路, 让他不得不回去寻求帮助。
一切却如此风平浪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安澜甚至给他拉来了新的工作：[有个厨具品牌想找你代言, 你有没有兴趣？]
宗默心情复杂地回复：[我最近没心情下厨。]
每天都是随便吃点外卖糊弄了事。
阮池本来就不怎么好好吃饭，没他在家按时做饭，只会比他更加折腾自己。
[又不要你下厨, 只是摆拍。]安澜说, [而且你现在应该很缺钱吧？]
宗默：……
岂止是没钱, 那是穷得叮铃哐啷响, 连押一付三的房租都是安澜先给他垫的。
但他仍然拒绝：[我不太想拍。]
又问：[阮总有没有联系你？]
安澜：[没有。]
宗默：[嗯, 我知道了。]
安澜盯了自己的手机好一阵。不是面对面聊天，她看不到宗默现在状态怎么样，光从字面上来看倒是冷静了不少。
可突然开始摆烂拒绝工作了，这可不行。
尽职尽责的老妈子型经纪人长叹口气，选择出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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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澜临时在前台预约，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成功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
秘书替她开门后便垂着头迅速离开，一副战战兢兢逃避洪水猛兽的模样。
安澜走进屋内，终于见到伏案处理公务的阮池。
打扮的一如既往的严肃正式，垂着头又戴了一副平光眼镜，看不太出神色如何。
安澜莫名不敢先出声，静静负手立在一旁等。
过了十来分钟，阮池抬起头来，扫来一眼，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就算隔着几米的距离，安澜也能看清他镜片下所掩盖的疲惫。
……所以这两人究竟是何必呢？
安澜无奈地问：“阮总，你喜欢宗默吗？”
“关你什么事？”
“感情不是靠威胁来的。”安澜说，“也不是靠利益。”
阮池冷声道：“你在教我做事？”
“宗默对你也有感情。”为了日后的平静生活，安澜斗胆继续劝，“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不如……你给他道个歉？”
“你说够了吗？”阮池明摆着一副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的态度，嗓音更沉更冷，“说够了就出去。滚。”
安澜吓得一颤，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恰好与墙根边等待的秘书对视。
明明是初次见面，却心照不宣地交换了心声。
……怎么会有人喜欢那种凶神恶煞的家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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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澜的传话似乎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宗默并不知情，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也没能得到阮池的联系。
宗默现在没什么钱，但他生活习惯向来简朴。每天最大的开销就是吃饭，大多的时候都在家里坐着发呆、躺着发呆，或者走来走去。
时不时查看一眼手机，这天发现微信界面弹出通话邀请，屏幕中央的名字却是凌寒。
凌寒上一次用微信联系他，还是在录制《海岛日记》的时候，为了把录制的歌曲音频发过来。
录完节目就没再有再联系过。时隔一个来月却突然打电话过来，怎么看都很奇怪。
宗默略一沉吟。
剧情已经崩得不能再崩，难道还要走一遍那段凌寒强制.爱不成反而助攻主角攻受自愿爱的剧情？
他已经跟陆泊掰扯清楚了，现在又和阮池处于冷战状态，要是凌寒真要强制他，有谁能来阻止？
他的迟疑错过了这个电话，几秒后凌寒再度打过来。
一个电话没接又打一个，很可能是有急事。
宗默决定先接电话：“喂？”
得到的是久久的寂静。
宗默凝神细听，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呜咽。原来电话那头有人在。
考虑到凌寒性格实在别扭，宗默便主动问道：“凌寒，你怎么了？”
他平缓温和的声音终于打破沉寂，又隔了几秒，凌寒涩声喊道：“宗默哥。”
宗默：……
这还是凌寒第一次礼貌地称呼他“哥”，可声音听着明显不对，是哭过之后的沙哑。
他继续问：“你怎么了？”
“我所有的社交平台账号都被公司收走了，现在也没有任何工作了。”凌寒说。
宗默微怔。
凌寒因为拒绝潜规则却惨遭雪藏的剧情到底还是来了，比小说里要早几个月，他应该才满十九岁没几天。
还没多大年纪的少年，却要遭遇这样的事。
小说里，攻12345按照身份和地位排列。凌寒是唯一一个出身平凡的攻，没有过硬的家庭背景，虽说比孤儿出身的主角受要好那么一点，两人的境遇却迥然不同。
如果说主角受拿的是万人迷杰克苏剧本，那凌寒拿的就是美强惨现实向剧本。
宗默忽地忆起尹乔说的那句“你很幸运”。
刚穿来时，他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出人头地。乍看起来，所有的工作都是他靠本事争取来的，可阮池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也不小。
假如不是一直有人为他保驾护航，在这个真实得不像小说的世界里，他又怎么可能“无忧无虑”？
宗默知道雪藏的内情，但凌寒未必会想说，他便只问道：“凌寒，你还好吗？”
凌寒哽咽着，轻轻地喊了一声“宗默哥”，又没了下文。
宗默耐心地拿着电话，等他开口向自己倾诉。
良久，凌寒再度开口，乞求道：“你可以来陪陪我吗？”
宗默：……
怎么说呢，当面安慰的效果一定更好，可按照剧本的走向，凌寒极可能是要把他骗过去强制。
尽管现实的发展已和小说剧情大不相同，哪怕凌寒只有微乎其微自我了结的可能性，他都无法置之不理。
以他现在的身高身材，凌寒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救人要紧，强制是不可能强制的，大不了直接打一架！！
片刻犹豫后，宗默答应道：“好，你现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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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将自己的住址发过来。
宗默迅速换衣服出门，在窗边注意到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出门前又拿了把雨伞。
他找到凌寒所居住的小区，下午的时间，天色却暗淡无光。
小区楼下就是菜市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不已。还好宗默捂得严实，他的粉丝群体暂时也没波及中老年人群，并没有被人认出来。
公司不可能让艺人住在这样的环境，这或许是凌寒被雪藏失去经历来源后，自己临时租住的地方。
宗默轻轻叹口气，进小区前顺手买了点菜。
小区外边还能说是热闹有烟火气，居民楼里就只剩下了破败和凄清。房门上贴满了积年累月的广告条，经年累月摇摇欲坠的对联更显凄凉。
门没锁，宗默走进屋内，关上门。
凌寒立刻迎过来，喊道：“宗默哥。”
真乖。
快两个月没见，凌寒的头发长了一些，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眼睛红通通的，看着还挺好欺负。
如果不是看过小说，打死宗默也想不到眼前的小屁孩会搞强制那一套。
宗默知道凌寒是因为什么事哭。即使他不知道，对方不主动提，他也不会特意去问，免得让人更加伤心。
他只问道：“你吃饭了吗？”
凌寒抿唇，摇摇头：“没有。”
他张了张嘴，没勇气要求宗默给自己做饭。就算只是有人能静静地陪他一会，那也很好了。
宗默又问：“厨房在哪？我给你做点吃的？”
凌寒用力点头，把他带到厨房。
做饭的时候，凌寒一直站在门口盯梢，就跟录《田野日记》时一样。
宗默搞不懂他，但见他没什么异样的举动，便专心做饭，速战速决炒了三个菜，又煮了一碗清汤阳春面。
“我会在生日的时候给自己煮一碗面。”宗默把几个碗碟依次摆到桌上，边说，“你先吃面，一会该坨了。我多做了几个菜，吃不完放冰箱，可以留着明天吃。”
凌寒怔愣半天，才拿起筷子吃面。
刚把第一口面送进嘴里，没嚼两下，眼泪就啪嗒啪嗒往碗里落。
宗默忽地想起他之前被辣味豆浆弄哭的事，颇有些愧疚。
“面里没放辣椒啊？”
“不是。”凌寒带着哭腔，哑声说，“因为很好吃。”
“那就好。”
宗默静静地陪他吃完了这顿饭。凌寒没再哭泣，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愈发清晰。
宗默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凌寒忙起身拦下他：“哥，你可以别走吗？”
宗默：……
称呼一下少了两个字，让他莫名产生了几分当哥哥的责任感。
他坐回去，耐心问道：“你有什么事的话都可以跟我说。”
凌寒摇摇头，说：“你可以多陪我一会吗？”
宗默：……
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他找个借口，说道：“我还要回去做饭，先走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他再次起身，走出两步，突然被一把拽住胳膊。
强制.爱的剧情果然要来了！！
凌寒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攒足勇气开口道：“你可以喜欢我吗？”
宗默：？
“……你怎么了？”宗默登时戒备，试着去拨他的手，“我真的要回去了。”
他都做好了打架的准备，结果凌寒自己松开手，扑通一下给他跪下了。
攥住他的裤腿，泪眼婆素，嗓音呜咽：“求求你。”
宗默：……？
“等等，你先起来。”
他伸手去扶凌寒，一下没扶动换成拽，拽也拽不动。
“求求你了。”
宗默：……
为了让凌寒起来，宗默只好坐回椅子上，准备和这个不按剧本出牌的破孩子来一次促膝长谈。
凌寒见他不走了，立刻起身过来。
“凌寒。”宗默不再避开雪藏的话题，循循善诱，“你有天生的好嗓子，还有创作的才华，只要振作起来不放弃，总有一天能重新复出，达到比以前更高的高度……”
“而且自产自销，把版权都捏在自己手里，多好。不喜欢的歌还可以卖给别人，只留下最好的自己唱。”
“所以呢？”凌寒悠悠地说，“你可以喜欢我吗？”
宗默：……
如果直说“不可以”，这孩子会不会想不开？
他想了想，决定和凌寒开诚布公，正色道：“我是1。”
凌寒沉默良久，忽然一笑，怎么看怎么怪异。
“我还以为你是直男，那些事情只是被迫。太好了。”
宗默：？
等等，不对劲。
凌寒怎么也像是要为爱做零？
如果是在穿来的第一天他还可以考虑，但时至今日，那是万万不可以，杀了他都不行。
宗默怕凌寒来硬的，迅速跟他拉开一段距离，忍住头痛说：“凌寒，你知不知道，白月光只有放在心里的时候才是最美的？”
“白月光？”
“嗯，我的意思是，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美最好的，也最能够激发你的创作灵感……”
凌寒不管不顾他的话，只倔强地问：“你可以喜欢我吗？”
宗默叹口气：“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我没有别人能喜欢。”凌寒哑声道，“也没有人愿意喜欢我。”
宗默微愣。这样的理由倒还好办，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偏激了一些，却不至于无可救药。
“还有很多喜欢你的粉丝在等你。”宗默说，“你以后也一定会遇到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关心爱护你的人。”
凌寒只问：“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你？”
宗默：“反正不能。”
他可是恪守男德的绝世好老公！
“为什么？”
宗默沉默着，凌寒已经先一步说出了他心里的话。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宗默轻轻“嗯”一声。
“不能多我一个吗？”
宗默：……
等一下，这剧本果然崩了，的倾向？
不是占有欲极强的疯批小狼狗吗？
怎么变成可怜巴巴委曲求全的小狼崽了？
再等一下。
说不定凌寒是发现只要装可怜就能把他留下。
宗默态度强硬起来：“你好好想想我跟你说过的话，我要走了。”
霎时间，凌寒止住不久的泪水更为汹涌地夺眶而出，哭得抽抽噎噎，语不成句。
宗默没听清他说什么，便耐心地多等了一会。
“求求你，喜欢我吧。”
宗默：……
又是在装可怜！！
他匆匆起身，快步走到大门口，想出一个能抽身离开也能暂时安抚住凌寒的法子，说道：“我走了，你记得好好吃饭，有空的时候我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