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倒戈了。”

  谢予这话和上一句答我会时间隔很短,并不存在观察了周信安和宁澜的反应后临时补充。不过她这句强调,倒是勾起了周信安的兴趣。

  刚才周呈露在回顾她们感情发展历程的时候,他大多都是安静听着,除了关于车祸那段多说了几句之外,其余时间基本就是个纯听众。他没追着周呈露问细节,只是就着谢予的回答聊了起来。

  “那小予你当时就没害怕犹豫吗?你们都还没在一起,就算是彼此都有好感,也用不着把性命搭上。”

  谢予的思绪也回到了那个寒冷的情人节之夜,那份害怕失去的慌乱和恐惧又从心底被挑了起来。她习惯性地舔舔唇,眼神比之前还要坚定。

  “那个时候我根本顾不上去犹豫害怕,满脑子想的都是快点把她从车里拉出来。看着火花一点一点变多变大,我急得要死,恨不得一拳就能把车身给锤爆。”

  当时她还真是什么杂念都没空想,一心只想着怎么把周呈露快点拖出来。之后在医院里又因为和周呈露朝夕相对,感情升温,偶尔想起当晚的细节也被甜蜜压了下去。

  现在过去这么久了,再重新回忆,那份差点就永远错过的遗憾与后怕突然变得格外清晰。谢予说着说着,声音明显哽咽起来,仔细听的话甚至还带着颤抖。

  周呈露心疼她,也顾不上当着爸妈的面,直接就扶着她肩膀安慰。

  谢予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说我没事。

  周信安和宁澜看着她们之间这些小动作,眼里的深意又多了一层。

  宁澜想起当年徐玲梓为了那个初恋女朋友和家里出柜时的场景,忍不住问了句:“你们就真觉得能在一起一辈子?”

  周呈露和谢予眼神交流了一番,谢予表示她想回答。

  周呈露微微抿唇,无奈却又宠溺地点了点头。

  谢予看着宁澜,认真又紧张地说:“阿姨,我知道现在说一辈子太夸张,毕竟一辈子那么长,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事。可是我们经历过生死考验,在我们离死亡最近的时刻,最希望的就是能和对方在一起。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辈子的缩影,但我知道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深刻的爱。”

  谢予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随口把爱挂在嘴边的人。她那些撩人的、动人的、甚至煽情的话,大多都是情到浓时才会说出来,而且大多都是只有她和周呈露两个人的时候。像今天这样当着长辈的面把爱意完全展露,的确非常罕见。

  宁澜其实是担心她们激情退却后会后悔浪费了这几年人生最美好的光阴。没想到却引出谢予这番对爱的定义,弄得她这上了年纪的脸都有些泛红。

  刚才周呈露说的那些,已经让宁澜听得有些脸红心跳,现在谢予再来这么一出,差点让她招架不住。

  她只得清清嗓子:“我只是担心你们没想清楚,一时冲动而已。”

  谢予眨眨眼,不太明白宁阿姨这话是什么用意。她只好用眼神向周呈露求助,谁知看到的却是已经变成粉色的耳朵。

  好可爱,好想亲亲,就像平时在昏黄灯光下满怀爱意望着她时那样。

  周信安和宁澜再瞎也看到了这两人时不时就流露出的爱意,而且这还是克制过的。他们有点无法想象平时在家里,这两人到底会是怎样的相处。

  今天这次见面,周信安心里的疑问算是解决了。但他的态度不足以代表一切,还得看宁澜怎么想。

  宁澜听完周呈露的回忆,算是明白她们为什么会瞒了那么久,不过她还挺意外她们竟然计划过主动坦白。

  但就算被隐瞒的事说得过去,访学的事宁澜还是不满意。

  “那呈露,你觉得一而再,再而三推迟访学计划也是好事?”

  周呈露蹙眉,偷偷瞥了谢予一眼。果然,对方投来疑惑的眼神。

  宁澜见她不回答,也没厉声,但痛心疾首的意味很是明显。

  “当初你和我们说,你想要当个好医生,所以坚决要报医学院,我们再不舍得也依你了。后来你又说,外科好医生不少,但精神科却面临断层危机,所以你想去,我们也同意了。那现在呢?你是不是要说,因为你想谈恋爱,所以过去的这些努力,都可以往后靠了?”

  宁澜就算不反对女儿和同□□往,也无法接受女儿交往了一个令她变糟糕的对象。

  周呈露垂着眼,她想解释,但其中牵扯的原因当中确实有谢予。又怕父母误会,对谢予的印象变差,令她有些踟躇。

  宁澜把视线转向谢予:“那你呢?你也觉得呈露为了爱情放弃访学机会,是好的?”

  “妈,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谢予这时才第一次知道访学的事,之前只知道要想升副主任,访学这道坎基本都要过。但她不知道周呈露已经推过几次,听宁澜的意思,大概率是因为她。

  “阿姨,之前呈露姐太忙了,我们还没时间好好沟通这件事。”

  宁澜愣了下:“你不知道这事?”

  谢予抿了唇,算是默认了。

  宁澜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周呈露和谢予屏住呼吸,都在等她接下去的话,没想到她竟然不再说这事了。

  周信安看出她有意是想让她们回去自己沟通,便招呼她们再动动筷子,让气氛再次破冰。

  吃完饭后,周信安让她们先回去。等包间里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他让服务员又上了一壶新茶。

  “怎么样,今天的见面你满意吗?”

  宁澜喝着新上的茶,嘴里仍有点涩。

  “我满不满意也改变不了她们的心意。”

  周信安轻笑两声:“我反正挺满意的。”

  宁澜瞪他:“你早就倒戈了。”

  周信安十分无辜地替自己辩解:“我可没有,你不能因为呈露不听话就迁怒于我。”

  宁澜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态度,周信安好奇:“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想起刚才周呈露回忆时的表情和眼底闪动的柔光,宁澜怎么会不清楚女儿对这份感情的用心和在意。该问的也问了,该提醒的也提醒了,她们还是坚持要在一起,又能怎么办呢?

  “我知道拦不住,就算我要脱离母女关系,估计她也不会选择回到我这里。”宁澜苦涩笑了笑,“但我有底线,为了爱情影响事业,我肯定不同意,更别指望我支持。”

  “那刚才你怎么不直接说?”

  “你没看到小予的反应吗?明显就是呈露没跟她说过实话,先让她们回去自己商量,看看是什么结果再说。”

  周信安乐了,主动帮她把茶添满:“我说你啊,真是操不完的心。”

  “两个人在一起,甜甜蜜蜜当然什么都好办,但遇到事了总得面对解决吧?她们要是连这点沟通商量的能力都没有,那谈什么恋爱,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周信安频频点头:“领导说得对,过日子是得有商有量。”

  谢予和周呈露从餐厅出来,本打算走回去,结果走了两分钟发现不太对劲。两人一讨论,都觉得有点腿软,于是打了车。

  等回了家,才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哪儿都不如在自己家里轻松舒服,谢予把周呈露拉到沙发,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

  “阿姨今天说的访学,是你以前说过的那种吗?”

  谢唯以前规划升迁路径时也提过几次,但访学是医院公派,不是谁想去都可以的。

  周呈露勾着她脖子,轻声嗯了下。

  谢予拧眉:“那为什么不去?”

  周呈露抿唇不语。

  “是因为我?”

  谢予虽然也能猜到,可她觉得呈露姐不至于会让爱情跟事业间的天平倾斜到这程度。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完全能体会宁阿姨的气愤。

  “我不否认,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我能照顾好自己。而且访学也就一年的时间,去了回来还能升职,这是好事啊。”

  周呈露用食指堵在她唇上:“你听说我完。”

  谢予的眉头还是拧着,但嘴已经听话闭上了。

  “院里换了新的领导,医院的中层要进行大面积调整。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所以想多等一阵子。”

  “你在等什么呢?”

  周呈露很少和谢予说关于医院内部的事,她总觉得谢予还是学生,而且和这些人与事不相干,没有必要了解这些烦心的事。

  “我想留下来帮主任。”

  何咏年的资历和能力早就可以胜任副院级,但始终在室主任的位置上停留,说白了就是不讨之前领导的欢心。但何咏年是个好医生好领导,心里不仅装着病人,也装着青年医生。

  周呈露感恩她的栽培和指导,不少时候还会善意为她打掩护,这才使得那份报告能够顺利提交。这样的领导,她怎么能在何咏年最需要助力的时候离开。

  “那你为什么不和叔叔阿姨说清楚呢?”

  周呈露叹气:“我爸妈知道我不擅长这些,肯定会阻止的,然后用他们的方式去支持主任。”

  “那不是更好吗?”谢予想,周信安的人脉可比周呈露厉害多了。

  “不好。主任不会喜欢这样的支持,要是她真想靠关系,早就升上去了。”

  谢予大致听明白了,周呈露是想和林娜还有钱铮一起,帮着何咏年在这次的医院中层调整中冲出重围,让她升上去。

  “等主任的事定下来后,我就会考虑访学了,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周呈露捏着谢予的鼻尖,嗔她。

  谢予揽着她后腰,轻轻摇晃,柔软温热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时近时远,分外撩人。

  “也许我会和你一起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