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很在意和谢予的关系啊。”

  周呈露不理她,只是手里的书又被她翻开了几页,但完全不看。徐玲梓心头更痒,也不管沙发挤不挤,硬是凑了过去。

  “别这样嘛,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有什么话是不好意思说的?”

  “我哪里像是不好意思?”

  “你看,你都没否认是有话要说。”徐玲梓假意要贴着她,“行啦,别让我今晚失眠,快说快说。”

  周呈露抿了抿唇,顺便抖抖肩膀,示意徐玲梓坐过去点。

  “之前我和谢唯分手的消息还没正式公开的时候,谢予就常去医院找我,每次都会绕到谢唯跟我不合适的话题上,而且……”

  徐玲梓听得津津有味,见周呈露卡顿,赶紧催起来:“而且什么?”

  “而且她好像很担心我会继续和谢唯在一起,也不知是什么让她误会了,竟然还说要让我退婚。”回想起当时情景,周呈露竟觉得有点好笑。

  徐玲梓眯了眯眼,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催他:“还有呢?”

  “她还和我去看了部电影,就前阵子营销挺火的那个前男友和现男友的电影,后来我总觉得她选这部电影的目的不简单。”

  “这有什么好猜的,她这么做,已经很明显了啊。”

  周呈露皱了一下眉:“明显什么?”

  徐玲梓一脸坏笑,故意要说不说的:“你既然能跟我说这些,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什么明显吗?”

  周呈露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显然接下来的话她要斟酌一下。

  “我有时觉得是像我猜的那样,有时又觉得是我多想了。这种事又不能直接问,万一我误会了,不仅尴尬,可能还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徐玲梓赞同,不过她的重点却落在最后那句担心上。

  “看来你很在意和谢予的关系啊。”

  “她是个不错的人,和她相处挺愉快的,我不想因为谢唯的事和她闹僵。”

  徐玲梓敛了笑意,分析道:“其实谢予这个行为有三种可能,一种是她讨厌谢唯,蓄意破坏她哥的好事;第二种是她为人正直,看不惯谢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虚伪骗你;最后一种嘛……就是她对你有点特别的意思。”

  尤其是说到最后一种可能的时候,徐玲梓故意放慢节奏,观察着周呈露的反应。

  果然,周呈露又皱了皱眉。

  “不过你这张天菜脸,的确是小姬崽子们的最爱。要不是我认识你太多年,知道你多么无趣沉闷,我大概也会对你有点兴趣。”

  周呈露顺手把手里的书往她腿上扔,徐玲梓装模作样喊疼。

  “既然你担心这个,不妨再观察观察,真要觉得不对劲,就赶紧和她说清楚。免得小可怜单相思久了,会影响她以后谈恋爱的。”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啊?你还真打算说了啊?”徐玲梓讶然,“我刚才开玩笑的,这种事还是慎重点好。她毕竟还年轻,不像我们经验丰富,脸皮厚,处理不好说不定以后见面都绕着弯走。”

  “是你经验丰富,脸皮厚,这种自我评价就不用带上我了。”周呈露嫌弃完好友,也叹了口气,“所以我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她相处才好。”

  “顺其自然咯。反正现在你跟谢唯已经分手了,谢予如果还和之前一样,那说明她的目的在你,要是她不热心了,那就说明是你想多了。”

  “也只能这样了。”

  周呈露看到徐玲梓嘴角残留的那抹怪笑,忍不住提醒她:“你别在谢予面前乱说话,尤其是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玩笑,她还单纯。”

  “啧啧啧,以前还是谢唯女朋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顾虑这么多。现在分手了,反而对人家妹妹考虑周到。你要是不说前面那段话,我还以为是你对谢予有想法呢。”

  周呈露这回是直接扔抱枕了:“你退开!”

  谢予最近和周呈露的联系频率并没降低,但大多是在谈陈熏的事,至于谢唯,那是偶尔顺带才会提到的词。而谢予对谢唯的名字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敏感着急,仿佛这个人并没那么重要。

  “等这几天小测验结束,我跟橘子就去医院多陪陪陈熏。她一个人住在那里,肯定很寂寞孤单。”

  “你对住院人的心情很了解嘛。”

  谢予并无所觉,诚实答:“那当然啦,之前你住院的时候都能无聊到玩游戏,更何况像陈熏这种没什么人去探望的,肯定觉得更闷更可怜。”

  周呈露无声笑笑,但还是认真提醒她:“陈熏的情况比较特殊,她目前其实不适合跟太多人接触,所以最好还是尽量避免频繁的探视。”

  “啊?那我们就不能去看她了?”

  “可以去,但不要频繁换人,最好是你跟陈一雎固定去就可以。”

  “好的,我明白了。”谢予庆幸,“多亏你跟我说这个,要不然我们寝室真打算轮流去的,还以为这样可以热闹点,也让陈熏觉得关心她的人多些。”

  “这些关心可以等她出院后再表达。朋友不在一时,以后日子还很长。”

  谢予把她的话转达给室友们,大家倒是都很听周医生的话。

  “这段时间就我和小予子多跑几次医院,等以后陈熏回来上课了,桃子,忻忻你们再帮她组织一个欢迎会。”

  虽然不能去医院,但陶念希和江忻还是很大方地转账让谢予她们多买点好吃的带给陈熏。陈一雎还跟谢予商量:“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她淘个二手的掌机?反正也不贵,在医院无聊还能玩一玩。”

  谢予想了想:“我问问呈露姐。”

  “你现在好依赖她哦。”

  话虽这么说,但陈一雎也很认真等着周呈露的答复,她们心里其实都很信任周医生的专业意见。

  没过多久周呈露就回了消息,谢予看完后把手机递给陈一雎:“呈露姐说可以,但没必要。”

  陈一雎虽觉遗憾,但还是听从周呈露的意见:“那就多买点好吃的。”

  陈熏自从转到迁安医院后,情绪稳定不少,但变得非常内向,经常看着窗外发呆,一整天也说不出几句话。谢予跟陈一雎去看她,除了开头几句关心的话,大多时候都是坐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地陪着她。

  可是她们并没有因为陈熏的“自闭”而减少去探视的频率,陈熏越是这样,她们就越是不敢忽视。

  这天陈一雎提议买束花,给病房里增加点新元素,换换心情。

  “小予子,你说陈熏这样子,还能回学校吗?”

  谢予拧眉:“呈露姐说只要继续治疗,恢复以后就可以的。”

  “那具体得多久?”

  谢予轻轻摇头:“她说那要看陈熏自己了。”

  无论是朱明雪还是周呈露,都跟她们说过,陈熏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她封闭内心,不愿意和外界交流,类似于心如死灰,失去了求生意志。

  “我们得想办法让她重新活过来。”

  陈一雎听了谢予这话,连连点头,只是脸上一点也不轻松:“再难也得试试。”

  她们刚说完这话,就听到从陈熏病房里传出呵斥声。她们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见陈熏的父母都来了。

  平时他们来的不算多,有几次也跟她们碰上,但交流很少。

  陈熏的母亲泣声道:“我们到底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样的女儿。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上了大学,结果你不好好读书,非要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好好的女孩子,剪那么短的头发,还去喜欢什么同性。男人女人该是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你偏要特立独行当笑话是做什么!”

  陈熏的父亲在一旁闷声不说话,只在陈母激动时拽拽她胳膊,示意她不要太过激动。

  陈母甩开他的手,几乎是指着陈熏的鼻子继续骂:“把你送去纠正中心是为了在你犯大错之前让你改正,你还要找人救你,搞得像我跟你爸要害你似的。

  你不把病给治了,以后到了社会上,别人就会当你是怪物!”

  她越说越激动,就像孩子是个白眼狼,辜负了他们当父母的一片苦心。

  陈一雎听不下去,直接冲了进去。

  “阿姨,你不要再这样说陈熏了。她喜欢女孩子又不是什么错,她也没有强迫过谁一定要接受她的感情。她变成现在这样,那是因为你们都不理解她。”

  前几次陈母还算克制,其实心里对陈一雎很不满。

  今天正在气头上,干脆不管不顾了。

  “你还好意思说?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校友,把一个乖乖女带坏成这样。以前陈熏留长发,穿裙子,多正常。”

  “阿姨,发型和服饰只是个人喜好,也有大把当了妈妈的人喜欢短发和短裤啊。你就不能多关心关心陈熏的内心吗?”

  “我的女儿,轮不到你们这样的变态来关心!”

  陈一雎和谢予都怒了,竟然说她们是变态!

  “喜欢同性就是变态?我看像你这样是非不分,活在古代封建牢笼里的才是真变态!”

  陈熏依旧没有开口,但是却往角落里缩了点。

  谢予看见,怕再吵下去会对陈熏影响更大,只好扯扯陈一雎的衣角。

  “橘子,先别吵了,至少不能当着陈熏的面继续吵了。”

  陈一雎顺着谢予的眼神也看到了恨不能钻进墙壁的陈熏,心里一阵闷痛,喉咙被堵得生疼。

  朱明雪听到护士来说陈熏父母在病房里和人吵起来了,赶了过去。正好周呈露今天来找朱明雪了解陈熏病情,也和她一起去了病房。

  在病房外走廊上就听到陈母不依不饶的尖锐指责,一口一个变态,一口一个坏学生,似乎要把陈一雎和谢予往死里说。

  朱明雪和周呈露同时皱眉,但这里是迁安,周呈露不便直接出面。

  朱明雪让护士去安抚陈熏,同时把其他人叫出病房。

  “病人需要的是陪伴和理解,还有就是静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我的建议就是暂时不要来探视了。”

  朱明雪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看了陈熏父母一眼。

  陈母怒意未消:“正好,我作为家属,要求以后这两个人不许来看陈熏!”

  她指指陈一雎,恨不能直接戳她。

  陈一雎咬牙切齿,被谢予拉着。

  朱明雪看了眼双方,沉声道:“我说的是,只要是不利于陈熏病情恢复的,都不能来探视,而不是谁可以指定谁。”

  陈母不可思议看着她:“你这个医生是怎么说话的?我是陈熏她妈,难道还没这个资格?”

  “对,如果你继续在病房区这样吵闹,你就真没这个资格。”朱明雪转头也看了陈一雎她们一眼,语气柔和了些,“你们也一样,不能在病人面前吵架,明白吗?”

  谢予和陈一雎都点点头,表示明白。

  周呈露站在旁边仔细观察着一切,没有插话,但心里对陈熏的后续治疗有了新的想法。

  陈母气呼呼走了,扬言要投诉朱明雪,临走前还不忘瞪陈一雎一眼。

  陈一雎等她走后才显出脆弱,刚才硬怼,其实心里也委屈。可是在恶妇面前死也不能低头,但无缘无故被人指着鼻子骂变态,哪个女孩子会舒服?

  她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就连声音都是打颤的:“小予子,陈熏她妈妈真的好过分!”

  谢予赶紧抽出纸巾塞给陈一雎,还搂着她肩膀安慰:“别理她,是她口不择言,不懂尊重人。我们就当她是在放屁,听了都要洗耳朵!”

  陈一雎还是哭了出来,但哭一下就舒服了,听了谢予的话后很快就破涕为笑。

  周呈露站在不远处,看着谢予温柔安慰陈一雎,还有她们对于拉拉群体尊严的捍卫,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