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ry在黑暗中漂浮。
意识之火忽隐忽现。他努力抵挡清醒之光,但不时闪现的意识让他感觉到美好的事物——像是和他的手指纠缠在一起的温暖手指,坚定抚摸着他手腕内侧的拇指,以及印在他眉骨上的柔软触感。他甚至还能听到耳畔呢喃的优美声音、闻到鼻尖传来熟悉的香水味。他放松下来,允许意识接近。但当他开始清醒时,袭来的巨大疼痛令他窒息。
他再次退却。
Draco瞪着面前湿答答的吐司。
“你必须吃点东西。”
他抬头看向自己教父,然后又看回眼前的吐司。他推开盘子,无视Severus激怒的叹息。
“生闷气帮不了任何人。”
“我要见他。”
“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我不行?妈妈现在正陪着他。早点时候你也陪着他。为什么你能陪着他,但我却不能?”
“他尚未清醒,这就是为什么。”
“那又怎样?我可以和他说话。听到熟悉的声音可以帮助他尽快清醒。我需要见他!”
Draco无视等候室里其他家庭投过的怒视。角落里的老妇人咂了下舌,低声嘀咕了句什么,然后继续手头的编织。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已经过去好几小时了,但没人让他见Harry。没人。他有生气和大声说话的权利。以及恐惧的权利。
“Draco,我现在不想让你见他。这就是原因。他现在——一整天里我已经面对了太多歇斯底里,现在我并不打算再应付你的爆发——如果到时你不喜欢自己看到的一切的话。”Severus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一缕缕粘在一起。他看起来精疲力尽、无计可施。Draco清楚这种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你只说过他一边肩膀脱臼、脑震荡、和——”
“镇定下来!”Severus用暴怒的低语命令道。“准确的说这就是为什么你不能进去的原因。你会——你会表现得像个夸张的青少年!尖叫、哭泣、扰乱所有一切。”
“恶。我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个16岁少女。真是多谢。”
“别考验我的底线,”Severus说,用力按压自己的前额。
医生护士们来来回回的匆忙奔走以及和Severus之间的急促谈话已经过去很久。现在等待的痛苦压迫着他们,让他们感到刻骨的倦怠。
“抱歉,我只是——为什么他现在还没醒来?过去好几个小时了。”Draco咬住自己的嘴唇。“这是不是个糟糕的信号?说明他不会醒过来了?所以你才不让我见他?”
“我们已经结束这个话题了。”
“我知道,我只是——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法记住任何东西。一切都太混乱了,我想不起来你是否告诉过我他能——”Draco停下,Severus的手覆住他的,用力捏了捏,然后撤回。
“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们都很担心,”Severus说。
Draco点点头。
Severus的视线突然锐利起来。“无论如何,你们几个到那里去到底是要干什么?那会已经差不多凌晨四点了。”
Severus声音里的焦虑让Draco清醒过来,飞快的试图在脑海中重整自己凌乱的思绪。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就像每一次你问我时我说过的一样。”
“再提醒我一次。”
Draco叹气。“这是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周末。我们想去上牧草地的石圈那里,你知道,搞个期末狂欢。草地很湿,Harry不小心滑倒,右侧着地,额头撞上了块石头。他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之后我让Blaise去找你同时我陪在Harry身边。”
“我们,谁?”
Draco想要尖叫。“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他怒气冲冲的说。“我、Harry、Blaise以及Wea——我们只是想去庆祝。”
“为什么Weasley先生没和你们一起?”
Draco用力踢眼前的桌子腿,希望折磨家具能让他克制住喷出脏话或抢过角落里老妇人的棒针扎自己教父的冲动。
“Draco?”
他特别用力的踢了下桌子腿,耸耸肩。
Severus停顿很久,什么都没说,久到让Draco以为他也许已经接受这个谎言了。
“你知不知道需要着地非常重、或保持一定的落地距离才能使得肩膀脱臼?”
Draco早为这个问题做好了准备。“他着地很重,并且倒下的角度也有问题。一切都凑巧遇到一起了。”
“没错,没错。当然。再问一次,他是哪侧着地的?”
“上帝——右侧,Severus叔叔。”
“右侧,你确定?”
Draco抿紧嘴唇点点头。
“那么,这不是有些不同寻常吗?医生们照料的可是他的左肩和左腕。”
Draco的下巴掉下来了。挫败的泪水刺痛他的眼角。“那么我是搞错了。我刚跟你说过我现在感觉一切都是混乱的。并且我们到这里后我一直没能见过他。只不过是说错了。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时常发生的。”Draco冷嗤,不再关心他的教父是否像自己一般恐惧。
“我知道你正对我撒谎,我不会容许这点。”
Draco喷气。“是又怎样?你有什么好关心的?暑假里Filch不能给你帮忙了?”
“因为不论发生了什么,它造成了现在这样难以承受的后果。你知道什么能帮到Harry。”
Draco因这句话坐直了身体,担忧在体内汇集。“我以为你说过他会好的。”
“他——这个话题很严肃!我没兴趣玩这种幼稚的保证游戏。我需要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会认为——”
“Hagrid先生提早回来了。他给我打了电话,因为他找不到Harry。似乎马厩里也是一团糟。你是不是带Harry出去骑马了?无视我明确的反对意愿?你到底有没有怂恿他骑上那匹该死的烈马?”
“我没有做这种事!Harry——”Draco紧紧闭上嘴,继续踢着桌子。
“Harry,什么?Draco,请告诉我,这很重要。我……很抱歉,如果我看起对你发了脾气的话。这可能使情况有所不同。如果医生们能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
Draco呻吟。“你不能开除他。请向我保证。”
Severus用手揉揉脸。“我没任何意愿做这种事,”他低喃。“但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真正发生了什么。求你。”
Draco吞了吞口水,闭上双眼。做了那么详细的计划,它却还是会因为Draco不能坚持下去而失败。但如果Severus叔叔是对的呢?如果Draco知道的东西能帮到Harry呢?上帝!他们等的那五到十分钟会不会使事情有所不同?会吗?内疚感爬上心头,让他局促不安。
“我没有带Harry去骑马。他——他自己去的。”
“继续。”
“我们出去了。Blaise、Weasley和我。我们回来的,呃,真的很晚。Harry和我那晚早些时候吵了一架,之后他从……恩……我们在的地方离开了。”
“我知道别墅派对的事情。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学生们想的那么迟钝。继续。”
“呃,好吧。无论如何,我们回来后看到他所有的东西都堆在他的床上。还有一封留言。”
Severus向前倾身,眼中带着恐惧。“哪种留言?”
Draco摇摇头。“不是那种的。那——那张留言上说他要离开Wolsford。退学。我们猜他是出走了。”
Severus向后坐倒回自己的椅子中,眨了会眼。“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猜到他可能会去哪里。”
“所以你去了马厩。”
“没错。我们从那里开始的。我们看到Buckbeak消失了,猜到他正想法去镇上。”
“你有看到他掉下的情形吗?”
“没有。但Buckbeak在Harry摔倒的地方附件,并且你也看到那些岩石了。我猜Buckbeak曾经跃过小溪,而Harry没有做好准备。”
“为什么之前你没有告诉这些?为什么不告诉医生?”
“他怎么摔下的很重要吗?为什么我要告诉你我——Harry偷了匹马想要逃跑?他会被开除的。”
“哦没错,死掉或长期昏迷是更好的选择。”
Draco站起身将椅子踹开。“我恨你!为什么你要这么说?为什么?你认为我想要他死掉?是吗?你怎么敢对我说些这么……这么可怕的话。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坐在这里,不断回想自己该做些什么来组织一切的发生。所以闭上你该死的嘴吧!”
“安静!”角落里的老妇人怒视Draco和Severus,斥责道。“你们已经用你们的争吵将其他可怜的家伙们赶走了。给我这个老家伙留份安宁吧。你,”她说着指向Draco,“对你父亲说抱歉。少年人不该那样说话。”
“他不是——”
老妇人用自己的棒针做了个短暂的戳刺动作,整个编织物被这个动作带起一阵翻涌。“立刻,小伙子。”
Draco叹了口气。“嗯,抱歉。”他简短的瞟了老妇人一眼。“我不该如此失礼。但你——”
“这样就够了,”老妇人说,打断了Draco。Severus的表情整个挂着洋洋得意。Draco想把那表情撕下来。
“没错,儿子,你应该尊敬长者,”他说。
“你也脱不了责任,年轻人,”老妇人说,指向Severus。“你的孩子看起来已经备受折磨。可怜的小羔羊。而你——你刚刚就像匹狼一样的责备他,像是准备咬碎他可怜的小骨头。你要对这男孩道歉。”
“没错,父亲,道歉吧。”
“我——我很抱歉,”Severus再没说什么。
“我猜这样就好了。现在,记得低声说话,”老妇人说。
Draco和Severus有很长一会什么都没说。老妇人棒针碰撞的‘咔咔’声成了房间中唯一的声音。令人惊讶的,最先开口说话的是Severus。
“我知道那匹马会带来麻烦的,”他轻声说。“我告诉Rubens不要让Harry花太多时间和它在一起。他当然会觉得他能骑得了它。我应该预料到这一天的。我应该做好预防措施的。那匹该死的牲畜绝不该允许出现在Wolsford。我应该弄走它,或者杀掉。我该做些什么的。我该跟他谈谈的。”
Draco抬起头,震惊的。他从未见过自己的教父如此挫败。如此恐惧。他意识到Harry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是真的把Harry像自己儿子般看待。Draco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感激于还有其他人像他一样的爱着Harry,同时也像他一样感觉到无助和无力。
“他会好的。他一定会的,”Draco说。
“他最好会,否则我会替他完成剩下的工作的。”
Draco喷气。“我会在一边帮你忙的,我想。”
Severus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含糊的声音,结束这个话题拿起早报。他分给Draco一部分,两个人在安静中阅读报纸。上面有一篇讲述南美洲热带雨林是怎样因环境变化而逐渐消失的文章,这让Draco突然间想到Harry的受伤会不会影响到他的暑假。
“这会不会改变你去智利的时间?”
“我——什么?”Severus问道,从金融板块上抬起眼,脸上带着困惑。“不,我不这么认为。为什么?”
“好吧,我相信你不准备让Harry裹着绷带自己去旅行。”
“你母亲会保证他旅途安全的。”
“妈咪要去智利?”
“什么?不——她不——”Severus停顿。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嗯,难道那不是你要去的地方吗?为了暑期课题?我弄错了吗?”
“不,我会去智利,和——”Severus再次停顿。“是Harry告诉你他要去智利的吗?”
“没错。不过,他是很久之前提起过。他是真的很期待——或者他曾经期待。但我认为这其中有部分原因是他……好吧,你知道的。他不想回去Dursley家。不过,自从春假之后他就再没提过这事了。为什么?”
Severus脸上明显出现了混乱的表情。他的肩膀垂下,低声诅咒着。
“Severus叔叔?”
“Harry不会去智利。”
“他不会?但——那么,你是不是没选择任何助手?”
“Harry没被选上。他上周知道的。我假设他跟你提过。”
Draco感觉像是被人在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不,他什么都没说。我只是——现在他会怎么样?他不能——他不可以回去那——”
“不。他不会回去那里。我已经安排好让他大部分的暑假为我的一个同事工作。”
“噢。他——他也没提到过这个。”
“他不知道。他没给我机会告诉他。那天课后他非常愤怒,而我拒绝在那种情形下跟他谈话。我应该和他谈谈的。我不该让他那么影响到我。”
“听起来他似乎在生我俩的气。”
“Harry是——Draco,你确定你要继续和他之间的某些事吗?他在这些方面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他不会——他不能——很好的接受被拒绝或被抛弃,而如果你并不确定——”
“就此停止。不要说我认为你准备说的话。”有什么在Draco体内汇集。他感觉痛苦,就像被从里烧了个干净。“我并不确定很多事,但在Harry的事情上我绝对确定。我——我爱他,”Draco宣告。
角落里的老妇人叹了口气。Draco的头猛然转了过去。“没错,就是这样。我爱上了一个男孩——呃,一个男人。我爱他。”
从眼角余光,Draco能看到Severus试图用挥手的动作让他噤声。
“停下,”他嘶声,但Draco毫不在意。
“他是我——我的男朋友,你怎么敢用有什么地方不对似的眼神看我,”Draco对老妇人说,声音中充满了他父亲用在比自己低等的人身上的贵族式的腔调。
他说他爱Harry——他刚刚说了他爱一个男人——并且他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Draco的心脏跳得快到让他觉得它会从胸口蹦出来。
“又要来一次了,恩?闭上你们聪明的嘴巴,”老妇人说道。“你爱什么人对我来说毫无关系——不管男孩还是女孩——我有在看《Hello!》,我知道现在在发生什么。请降低音量。你刚刚狂野的宣言和歇斯底里的表现害我漏了一针。还有你,”她对Severus挥舞自己的棒针,说道。“管住你儿子。他很明显在震惊中——看看他有多苍白、有多消瘦——这没有借口可找。现在的孩子们啊……”她低声嘀咕着继续自己的编织。
Severus的唇角扭曲。“我能明白为什么你们彼此喜欢了。戏剧性的爆发、火爆的脾气。你们还没杀死彼此可真让人惊讶。”
“别对我说我不爱他,因为我爱,”他用逐渐扬起的声音说,不管老妇人的抗议。“我爱,”他对教父说。
现在他说出来了,他想要所有人知道。他不能相信自己曾经不想让人知道。Harry是……他是一切。他怎么能否认一切如此之久。
“Draco,我知道你认为我不可能相信你能在16岁的时候理解爱,但我相信。我知道你爱他。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但爱——那最初发自内心的感觉——只不过是刚刚绽放的花朵。”
Draco翻了翻白眼。“现在我可没法应付你的又一个植物类比。”
“保持爱是更困难的事情,”Severus说,无视Draco。“特别是在你们的年纪。任何关系都会是困难的,但和Harry之间的关系会特别困难。”
Draco喷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怎么,你认为我坐在医院里,看着湿答答的吐司是因为好玩?我知道和Harry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我正经历着。此时此刻。而他在那间病房里,他还没——他还没醒过来而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好起来。”他的声音因最后一个句子而破碎。
“他会好的。”
Draco点点头,他的头上下起伏的稍微有点太过用力。“我只希望——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就像一切都不是真的。我甚至不能看他。”
他听见Severus叹了口气,但这次是温和的声音,一种充满了哀伤和理解的声音。
“求你了,再对我说一次。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告诉我他会好起来的。”
Severus抿紧嘴唇片刻,然后再一次开始他冗长的陈述。“因为头上的受伤相当严重,所以他需要缝很多针。目前没有迹象显示会有永久性的损伤。目前医生对他的昏迷并不担心。这实际上有所帮助,因为它意味着暂时不用注射镇静剂来减缓肩膀脱臼带来的疼痛。粗暴的手段,真的。他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包扎好并用冰块冰着,肩膀被固定住了。他的擦伤和淤青也被处理过了,还有他……”
Severus继续下去,像先前那四次一样详细描述Harry受到的治疗和检查。Draco闭上双眼,让这些句子再次没过他杂乱的脑海。
Harry十分烦恼。他非常满意于呆在目前身处之所,但他的身体似乎有不同的主意。
声音嘈杂得就像有人正从他耳朵里抽棉线。消毒水和熟悉的香水味混合起来攻击着他。但疼痛感让他想要抽身再度跌回黑暗中。他发出呻吟。
“他又醒了,”有人说。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大。不管那是谁,Harry努力想要叫他闭上该死的嘴。然而,他的嘴唇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移动,他所能发出的只有喉间的嘟哝和猫叫般的呻吟。
“我告诉过你他在疼痛中。我要求你给他使用镇痛剂!”那个声音说道,同时温暖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手,柔软的头发在他鼻尖搔动。
“没事的,Harry。你会好的。只不过需要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的,”那个声音说道。
这声音听起来就像他的妈妈——至少他想象中的妈妈是这样的。有多少夜晚他曾梦见过妈妈照顾发烧的他或跌伤膝盖的他?他想要叫出声,想要问她是不是他的妈妈,但却不能。不安的,他移动身体,想要接近那个声音,想要接近那柔软的头发和温暖手指。
“你没看到他在痛苦中吗?你们都有虐待狂吗?”那个声音大叫,刺痛了Harry的耳朵。
“他醒来并恢复意识之前我们不能给他任何镇痛剂。他从送到时一直昏迷到现在,而且他还脑震荡,我们需要观察。”
这是一个新的声音。一个听起来很疲惫的声音,就像是她把同样的话说过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不可接受的。我要立刻见Marshall医生。”
Harry想要告诉她们停止大叫。她们肯定知道自己在大叫。他只想回到沉睡中。但现在感觉就像有人正在用力想将生命从他体内摇晃出去,同时还在用小尖棍用力戳他的肩膀。
“Potter先生?Potter先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Harry想将那只手推开,但发现自己无法移动左臂。并且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都会导致难以置信的疼痛。他尖叫着想要逃开。
“你很安全,Potter先生。现在醒过来吧。为我张开双眼,”第二个声音说道。
不!我不想!他对自己说,但他的双眼像被命令般的睁开了。
“啊哈,你醒过来了,亲爱的。就这样。张开双眼。”
Harry 想要揍开她。“离开,”他含糊的说,让自己的双眼再次闭上,努力想要无视疼痛。
“Harry,是时候醒来了。来吧,为我们醒来。”
这次又是那个柔软的声音,以及熟悉的香水味。“妈妈?”他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他听见轻轻的抽气声,然后感到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发。
“哦,我的甜心。我希望我是。我希望我是,”那个声音说。
“好痛。”
“我告诉过你们他需要镇痛剂。我坚决要求你现在立刻给他。或者需要我去找我亲爱的朋友,Willshire医生,这家医院的首席内科主治医师吗?这太荒谬了。我要去见Snape先生,他会看到这一切立刻被纠正的。”
“只要医生来看过他的状况,我们会立刻给他镇痛剂的。我理解这对你和你的家庭来说都是艰难的时刻,但我们必须遵照程序,而这些程序是为了保住你儿子的命的。”
Harry混乱了。这难道是他的妈妈吗?但当她想到这点是,她听起来像是Malfoy夫人。
“他不是——”一个长长的停顿,然后一只手握住他的。“是的,当然。你能帮我去叫Snape先生来吗?我不想离开Harry。”
Harry闭上双眼,努力想偎近点,但全身的疼痛限制了他的行动。
“不要睡,Harry,”那第二个声音大叫。为什么她变得这么残忍?
“累,”他抱怨。“离开。”
“Harry?张开双眼,看着我。看着我,Harry。”
为什么她们要一直叫他的名字?她们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Harry?”
“什么?”他发怒,双眼仍然紧闭,同时感觉舌头变重了。
“张开你的双眼。张开你的双眼,Harry。”
他再次张开双眼。他看到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Malfoy夫人,以及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
“欢迎回来,Harry,”那个男人说。
“别在叫我的名字了,”他含糊的说。
男人吃吃笑道。“很高兴看到你还没有失去你的活力。”
Harry努力想要转过身。也许只要他转过身那么他们就都会消失,而他也可以回到睡梦中。他就能回到那个有着妈妈亲吻他脸颊紧握他双手的美梦中。
他只不过动了动,疼痛感就在他左侧爆发了。他呻吟。几只手帮他重新躺好。Malfoy夫人在他耳边低喃着什么,但他分辨不出她在说什么。
不管怎样,这可怕的疼痛设法穿透了他的意识。梦境消失了。
他打量四周。护士服,白大褂,Malfoy夫人。他停顿。Malfoy夫人?为什么她——该死的!他在医院里。他没有逃脱。他曾成功做过任何事吗?Harry闭上双眼,希望一切消失。
“保持清醒,Harry。就回答几个问题,然后我们就会给你些能缓解疼痛的东西,好吗?”
Harry的双眼猛然张开。他点点头。他愿意回答几个问题,如果这意味着疼痛的终结。
“你叫什么?”
“Ha——Harry Potter。”
“很好。你哪年出生?”
“1980。”
“非常棒,Harry。”医生举起两只球,一只红一只蓝。“用你的右手,指出蓝色小球。”
困难的,他抬起右手,用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蓝色小球。
“棒极了,”医生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便签本上潦草的记下些什么。他走近Harry的病床,抽出一只小小的笔式手电筒。“我需要检查你的瞳孔。抬眼看向我。”
Harry照做,在光线射向眼睛时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乱动。“很棒。告诉我哪里疼。”
Harry勉勉强强克制住自己想叫他滚回去操自己的冲动。“全身,”他说,毫不在乎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暴躁易怒。不过,医生看起来像是正在等待更多的回答。“我的头、肩膀……嗯,手腕和脚踝。疼得没法呼吸。”
“你摔得非常重。你已经差不多昏迷了五个小时。”
Buckbeak。落马。有人抱住他叫他坚持住。所有一切猛然袭来。
“我怎么了?为什么我的胳膊被整个包住?”
“你受到了脑震荡,肩膀也脱臼了。你的手腕轻度扭伤,脚踝也是。你挫伤了几根肋骨,还有其他一些小伤。我想,你的疼痛将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棒透了。”
医生吃吃笑起来。他看起来像是想要做某些完全出自心理原因的举动,像是揉揉Harry的头发。“我们准备对你继续观察一晚,视情形而定,你或许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忧惧在体内汇集。Harry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渗出。
“没事的,Harry,”Malfoy夫人的声音有点过于明朗。“你会回家的。和我以及Draco一起。”
Harry的双眼猛然睁开。他看向她,无声的询问。她点点头。“都安排好了。我晚点会对你解释。”
在Harry有机会追问前,医生和护士走到了他的床另一侧。他第一次注意到自己右手上挂着点滴。
医生将两个大注射器递给护士。“看看打一支他是什么反应。如果不够的话,再追加另一支。”
“当然,先生,”护士说道,同时她打开注射器针头,将它注射进Harry的点滴中。
一阵温暖的感觉席卷他全身。抽动的疼痛开始逐渐远去。他叹息。
“就是这样,Harry。这是能让你感觉好点的好东西。它会让你觉得想睡,但这没关系。”
“哦,所以现在可以睡了,”他含糊的说,双眼渐渐合上。他感觉像是被压进了床垫中,肢体的重量和毯子的温暖抚慰着他。让他想起在紧闭床帏后安睡的夜晚,以及懒洋洋躺在温暖草地上的午后。
“Draco?”他叫道。
“嘘,你醒来时会看到他的。我保证。”
护士大笑。“他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让你时时刻刻得保持警惕,我猜。”
Harry感到Malfoy夫人的手指正在梳理他的头发。这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感觉。
“你不会知道的,”她说。
Harry陷入沉睡。
在大大的病床上,在白色床单和毯子的包裹下,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幼小。淤青和擦伤映衬得他的皮肤更加苍白。她打算给他的双颊带来些颜色。也许他们可以在花园里度过几个下午?如果Harry感觉可以的话,他可以和她一起打理园艺。他们可以在凉亭里吃午餐,Draco会来加入他们。她可以安然的喝着自己的茶,看她的男孩们带着显而易见的喜爱之情彼此揶揄嘲弄,而这会让她全无理由的微笑。她会管住他不要做得太多——每天下午必须午睡,晚上要读书或看电视——并且给他塞满他喜欢的食物。为什么这个少年会瘦得如此可怕?
Narcissa震惊。她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爱着这个男孩的?
她整理了下他的毯子,小心避开他的右脚和左侧,那两处都过着厚厚的绷带。她握住他的手,真心希望自己能回去他受伤的那一刻,救下他;真心希望自己能回到那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改变一切。
她身后的门悄悄打开,然后又轻轻碰上。
“他怎么样?”
“他醒过了。医生来看过,然后给了他一些止痛药。他现在睡着了。”
她听见尖锐的吸气声,但她不准备因Severus的反应而让自己感觉到内疚——因为将那一刻留给自己一人而内疚。他已经和Harry一起渡过了那么多时刻。这一刻是她的。她稳定住自己,等着他的回应。
她感到他手的重量落在她的肩膀上。他的手指在她发间缠绕了片刻,然后放开。这是一个如此微小的安抚动作,但却让Narcissa十分感激。
“医生怎么说?”Severus问道。
“他还需要留院观察一整晚,但明天可能可以出院。”
“很好。Draco更加坚持要见Harry了。”
“我很惊讶他现在还没撞开这扇门。”
“的确,但他在家庭等候室宣告了自己对Harry的爱。”
“他不能!”
“噢,但他做了。我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耀眼又充满青春期焦虑的举动。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把所有事都弄得如此黑白分明?为什么一定要宣告一切?沙盘上的分割线?对某些事物的挑战?”
“他们在青春期,Severus,正站在成人的分割线上。你也有过那个时期,你明白的。”
“我十分确定没有过。我从未做过像是对着墙角织毛衣的老妇人宣告自己是同性恋这般无脑的举动。”
“是没有,但你曾经在Lucius乱发脾气时维护过我的声誉。”
“你在说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在我们六七年级之间的暑假派对上,Lucius对我的着装做了极其不恰当的评论。你是那么愤怒。那是我唯一一次在你脸上看到颜色。记不太清发生了些什么,Lucius好像又说了什么。接下来的事我只记得你冲出房间,没几秒就拿着一只羊毛连指手套回来了。在我记忆中,你将它掷上Lucius的脸,向他提出决斗。有人找来了两把扫帚,最终你俩拿着它们互相对敲。”
“那应该是一只分指手套!不过,当然,Smythwicks不会在门口放着皮手套。谁会在夏天的门厅衣柜里放羊毛连指手套?”
Narcissa无法克制的咯咯笑起来,而这笑意灌注了她全身。那就像一个释放紧张感的阀门。“你知道那个派对里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吗?”她低语。
“一无所知。”
“所有人都以为你和Lucius是在逗大家开心——用扫帚互相击打。你能想象吗?甚至Lucius也认为那是个大乐子。”
“没错,好吧,Lucius总是把所有事都当成大乐子。这是他最大的问题。他从不认真对待任何人。他认为所有人都比他低等。”
“然而,你是认真的。你完全没有在笑。你在维护我。从那时起你和我变得非常亲近,当Draco降生时,我知道除你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当他的教父。你也一直好好的在照顾他。谢谢你。”
Severus摇摇头。“他很容易照看,而且他还有你。我对他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是Harry呢?他谁也没有,而我却没能照看好他。”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我没能和他好好谈谈。我试过了,以我自己的方式。但没起作用。我知道有什么不对。我知道他——但都没起作用。他不对我敞开心扉。而后他毫无道理的粗鲁起来,我拒绝跟他谈话。我让他离开。我赶走了他。就像他那些卑劣的亲戚一样。”
“到底怎么了?Severus,Harry和他的朋友们处于青春期这件事不是你能控制的。这只是一件不幸的事故。没错,他们不该在那么晚的时候外出,但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可做得一点不比这少。”
“他不是——他是在逃跑,Cissa!他骑上了那匹该死的马试图逃跑。”
Narcissa无法置信。“你确定?”
“Draco发现了他的留言。他和Harry的朋友们编造了他们外出时Harry失足的故事。”
“但是他的伤——”
“他从马背上摔下。那匹该死的畜生应该永远不被允许出现在学校的土地上。”
“我们应该立刻弄走那匹马。还有——还有——”Narcissa沮丧。“一团乱。”
“十分正确。”
“他还是要和我回家。他不能回去那些可怕的人那里,即使他不能参加你安排好的计划。”
“我知道。不过他应该还是可以参加的。”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我不明白。”
“为什么他不?有任何成人曾保护过他吗?有任何人曾经得到过他的信赖吗?”
这些字句让人刺痛。Narcissa转开视线。“真是多谢。”
“Cissa,这不是在责备你。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这是对我们双方的指责,是对这个世界的指责。他无处求助。”
“但这不是事实!我们给了他新生活!Wolsford是一个为他准备的出路,一个拥有普通生活、拥有朋友、拥有未来和希望的机会。”
“我并不十分确信。”
“你在说什么?他不会再回去Wolsford?你告诉我他的成绩非常棒,他交到了朋友们。你正准备把这一切从他身边夺走?把他安排进地方综合学校?”
“住口!”Severus愤怒的低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把他塞进了一个他毫无准备的世界,并且期待他能在里面茁壮成长。取而代之的,他只是在应付——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并且用着和以前一样的那些小把戏在掩饰。而我们毫无所觉。我想说的是他需要学会新的方式解决自己的这些问题。”
“你有什么建议?”
“我不知道,Cissa。如果我能知道的话,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很长一会,Harry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和检测器的滴答声。
“你还记得Trudy Tremaine的女儿——那个去年目击恐怖袭击的棘手案例吗?”
“她怎么了?”
Narcissa耸肩。“她现在是心理顾问。做着类似对幸存者的内疚心理进行辅导的工作。Mimy说那很有帮助。也许Harry可以试试。心理顾问,我是说。”
“我会考虑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安排一个约会。”
“我想这样应该是明智之举。我——我对他来说不够好。他需要更多。”
Narcissa有失身份的翻了翻双眼。“你太戏剧化了,你知道。你还想知道Draco哪里学会的那么戏剧化的举动?他都是从你身上学的。还有我,我猜。Harry需要更多,没错,但并不是因为你莫名其妙的在他的事情上的失败。他需要更多是因为那些可怕的人在他之前的人生中一直虐待他。上帝,如果我能——”
“我们不能改变过去,如果我们能,我们都会做一些不同的选择。”
Narcissa点点头,知道他们此刻谈论的不仅仅是Harry。“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要等待。我们会调整好一切。我们终将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