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蔓延开来。
喧嚣的热闹远去,推挤的人群时不时从身边擦过去,却无人注意。
三人彼此对立,鹿悠眼神死寂,黑色瞳仁一片空洞。
迟欢站在她身旁,神情慌乱,想要去拉她,却又不敢伸手。
鹿悠轻声开口:“你听到的?”
洛林转动眼珠:“你们,不信我?”
凝固的空气哗啦碎开——
鹿悠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情绪复杂难言,连声音都微微哑了:“你到底是谁?”
洛林眼底微微一亮,松绿眼眸璀璨如珍宝,她唇角僵硬地提起,想笑一笑。
格尔森说她笑起来很好看。
“Lorraine Howard.”
怕她听不懂,她又用别扭的中文重复了一遍,“我叫洛林·霍华德。”
“怎么可能?”鹿悠一字一字道,“为什么?”
洛林听不懂,她问:“我的名字,怎么了?”
“你明明就是……”
鹿悠的话还没说完,洛林身体微微一震。
身后传来熟悉的力道,有人扶上她的肩膀,优雅的法语在耳边响起,“小姐,你又乱跑了。”
她身上带着追踪装置,格尔森找过来的速度超乎她想象的快。
洛林微微垂下头:“对不起,格尔森。”
“可以回去了吗?”
“可以。”
洛林回头对自己新认识的女孩挥了挥手,用中文艰难地说:“我要,回家了,下次见。”
她突然发现她很喜欢这个Omega。
喜欢她黑色的头发,喜欢茶棕色的眼睛,喜欢她看过来时温柔的目光。
一见到她,就好像泡在温水里一样。
格尔森灰绿的眼眸扫了并肩的两人一眼,优雅地颌首示意:“感谢两位的照顾,我们先离开了。”
他扶着洛林的肩,带着她转身,缱绻法语在夜风中消散。
“小姐,我们必须回去了,你今天出来已经够久了,而且你今天还乱跑,这很不应该。”
洛林有些不舍,但还是顺从地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抬步时,宽大的泡泡袖骤然被拉住了,一道急促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你到底是谁?”
洛林惊讶地转身。
少女原本白皙的面孔苍白到极致,温婉的茶棕眼眸红了一圈,碎发粘在侧脸,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是谁?
洛林以为对方没有听清,把自己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认真地说:“可以了吗?”
“不,不是的,”鹿悠哽咽出声,细嫩的指死死拽着她的衣袖,骨节泛出青白色,“你不是,你不是……”
洛林张了张嘴,受惊似的后退了一步,万分困惑地看着面前悲痛的少女。
她不安地询问格尔森:“格尔森,是不是我闯祸了,她看起来好伤心。”
“不是您的错。”
格尔森蹙眉,伸出手,覆上少女拉着洛林衣袖的手指,不容拒绝地将她的手指从衣袖上拂了下去。
“抱歉,您逾矩了。”
鹿悠手里一空,愣愣地抬起眼,看着将洛林护在身后的高大男人。
那身影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将那人牢牢挡在身后,连一丝都不肯露出来给她看。
鹿悠喃喃重复道:“她不是……她是……”
眼前的人是谁呢?
谁又该知道这些隐秘的,无法宣之于口的事呢?
她不是洛林,她明明是迟欢!
静默的系统也万分吃惊,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的人,不敢置信到极致。
一个慕浣,它只觉得是幸运。
她恰好没死,慕亦恰好在国外,两人恰好遇到。
现在呢……
本该消失的迟欢,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再次出现在了鹿悠面前。
系统想不通,没有任何程序能够解释这样的巧合。
迟欢打定了主意不再配合它,原本定好的计划也一再被破坏,眼看着事情发展离既定目标越来越远,它不能不心急。
迟欢说穿往昔宿主的身份时,系统甚至是有些慌乱的。
为了完成任务,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枝节,它找来的“迟欢”都有着既定的模板。
蠢笨是最主要的,还有近似的性格。
蠢笨是为了更好的掌控,近似的性格是为了避免穿帮。
如果是世界线结束后重启还好,所有人的记忆都会格式化,如果是任务执行到一半中场换人,骤然变化的性格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它本该再警惕一点,在发现迟欢的性格不受控制后立刻提前找好下一位宿主,可是……
它太自大了。
除了第一次的失败,后面几次轻而易举的成功让它膨胀了,说实话,系统从来没把这个世界里的人放在眼里过。
对于它而言,它只需要投放宿主,引导她去折磨鹿悠,给予鹿悠无尽的痛苦就足够了。
痛苦会淬炼她的灵魂,再给予她光明,捧着她走向巅峰……
这就是“主角”,将整个世界的气运集于一身。
然后,它就能收获一个极有价值的灵魂。
将整个世界的气运尽收囊中。
这个世界很特别。
其他世界一次收割之后气运就衰败到了极致,整个世界濒临灭亡。
而这个世界却承受住了四次“剥离”。
系统觉得自己是等着螳螂捕蝉回来的黄雀。
这次却在阴沟里翻了车。
鹿悠双眼通红。
她清楚身边的人是谁,这样拙劣的演技瞒不住她。
隐而不发,是为了探寻消失的人去了哪里。
而现在,她就站在面前,望着她的目光却全然陌生。
她说她叫Lorraine Howard.,长着一张陌生却惊艳的脸,会说法语,身边还了保护她的人……
那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把她和她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连碰触都碰不到。
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喉头,在少女莫名的注视下,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只能不停地摇着头,喃喃自语着。
“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啊……我不信……明明……”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明明她刚刚才看到光明。
一夜之间,全都失去了。
洛林手足无措极了。
不知为何,看到眼前的女孩这么难受,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上前去抱住她。
可是……
抱住她……然后呢?
洛林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就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到这个地方。
格尔森看着眼前状若疯癫的人,握着她的手臂又往后退了一步。
“小姐,小心点。”
这一步刺痛了鹿悠的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睁大的眼死死看着前方那人,眼底神色悲哀到极致。
可惜,换来的只有无动于衷。
格尔森不动声色地提醒一旁的迟欢:“这位小姐,您的Omega好像生病了,您要带她回去休息一下吗?”
迟欢正手足无措着,她被人说穿了心中所想,那一瞬间的慌乱根本掩饰不住,系统又在这关头闹失踪,她这会儿压根不敢靠近鹿悠。
只能站在一旁试探地开口:“小悠……”
鹿悠却根本没看她,沾染着泪水的眼睛始终望着另一个人的方向。
迟欢悻悻闭嘴了。
洛林看了看格尔森线条冷硬的侧脸,鼓足勇气往前站了一步。
鹿悠眼底燃起微弱的希望:“迟欢……”
洛林握住她的手,难过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生病了,生病了,要看医生。”
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坠落悬崖,在岩石上拍得粉碎,那一瞬间的心痛难以言喻。
鹿悠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哽咽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喜欢你,可我真的,不认识你。”洛林蹲下来,层叠裙摆垂在地上,“你要,好好的。”
鹿悠笑了一声,怔怔地看着她,重复道:“我要好好的?”
她的眼泪顺着下巴滑落,在洛林精致华贵的衣袖上留下点点湿润的痕迹。
一遍遍地重复着:“好好的……我要……好好的?”
鹿悠松开了手,白皙指尖近乎透明,划过衣袖上稍硬的刺绣,微微的疼。
洛林站起身,立刻被格尔森拉着,将她挡在了身后。
男人脸上的神色不悦到了极致,拉过洛林的手,用绣着族徽的手帕一根根细致地擦过。
像是在擦去什么脏东西。
洛林想要收回手,却被挟制着动弹不得:“格尔森,疼。”
手上的力道松开了些,格尔森缓和下眉目,语重心长地说:“小姐,您别总是去接触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他故意用中文说了这句话,低垂的眼帘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鹿悠仰着脸,清秀面孔上泪痕纵横交错。
看到男人松开手,柔软的手帕轻飘飘地落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那一瞬间,鹿悠险些抽泣出声。
哪怕是在迟欢点明她只是一个替身时,她都没有这么卑微狼狈过。
洛林被挡住了视野,只能微带抱歉地对她说:“我真的要走啦。”
格尔森松了口气,把自己拎在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小姐,您要的东西。”
洛林拿着心心念念的小丸子,诱人的香味直钻鼻尖,却仿佛失去了原本的诱惑力。
她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事,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肩上的力道温和却不容置疑。
洛林终究还是转身,逆着人流离开了。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音。
嘀嗒——
是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吗?可是眼泪怎么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洛林想要回头去看,却只能看到来往的人群,无数人隔在中间,她再也看不到那个叫鹿悠的女孩了。
真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就直接时间大法啦,等二欢找回记忆的时候咱悠已经是大佬了。
下一章(虚假的)预告:
1.回国
2.相遇
3.带球
……开玩笑的。
真实的预告:雷电警告!
ps:开学之后比较忙,课和活动比较多的时候可能更新不太稳定,我尽力更,就不挂请假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