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歪头思索了一会儿,没觉得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她已经只能感受到一件事了,那就是饿。
看到下面游龙般连绵不绝的小吃摊子,她站起身,往那边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慕亦。
慢吞吞地,一个词一个词地说:
“Je m'en vais.Si quelqu'un me cherche, dis - lui que je reviendrai.”
(我要走了,如果有人找我,告诉他我会回来的。)
慕亦笑了,本就是清丽的人,此时眉眼舒展,唇角含笑,那被流水洗过的般的纯澈,修竹墨玉般的温润挺拔,在万家灯火的映照下,近乎绝色。
往日清冽泠然的眼神也变得温暖起来
“Si vous revenez, pourquoi partir?”
(如果注定会回来,为什么要离开呢?T_T)
洛林露出困惑的神色。
她挠了挠头,却不小心把束发的水晶发夹给挠散了,满头长卷发沿着裙摆流水般铺了下来,女孩铂金色的发丝在夜空中如同能发光
慕亦的思绪沉浸在往事中。
容卿曾问过她这句话。
——为什么要离开。
她没有回答,但是她心里清楚,她在逃避,逃避她所恐惧的现实,也逃避自己的心。
“Ne fuis pas ce que tu aimes.(不要逃避你所爱的。)”
慕亦说得无比真诚。
得到又失去,失去后又以另一种身份回到身边,两人身份互换,过往的束缚再也不是困扰,却再次濒临失去……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
“L'amour n'a nulle part où s'échapper.(爱无处可逃。)”
洛林蹙了蹙眉:“Mais j'ai faim.(可是我饿了。)”
慕亦:“?”
洛林放弃思考去吃饭和爱有什么关系,欢快地挥了挥手。
“Je vais d?ner.Ravi de vous rencontrer.(我要去吃饭了,很高兴认识你们。)”
穿着奇怪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走向人群,四周红灯笼高照,她的背影融进软红光影中,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慕浣:“咦,她怎么走了啊,话说你们刚刚又说了什么?能不能说两句我听得懂的。”
慕亦:“……”
她冷静地说:“我第一次遇到比跟你说话还累的人,不,第二次。”
居然只是去吃饭而已。
白白浪费了她几大吨的柔情和伤感。
慕浣:“?你无情的语气就好像刚刚在这告白的人不是你。”
另一边,洛林正站在一家铺子前,充满了渴望地看着铁锅上烙的金黄的饼。
旁边竖着块牌子:四元一个,十元三个。
洛林努力回想自己并不熟练的中文,想得脑袋发痛,也想不起来“没钱”该怎么说。
只能沮丧地离开这家店铺。
四周络绎不绝的叫卖声伴随着食物的香味源源不断地钻进她鼻子里。
捏住鼻子也无济于事,张嘴呼吸的时候还是会吸进这些香味。
洛林有些后悔自己独自前来了,如果格尔森在的话,她想吃什么就能随便买了。
垂着头走在街上,她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好玩是好玩,但是她好饿。
从来没这么饿过。
突然,一道语气毫无波动和起伏的机械音出现在她耳边。
【宿主,你找到慕亦了吗?】
是那个人!
洛林猛地抬起头,往四周看去。
然而到处都是人,这灯会还有面具卖,不少人脸上带着狐狸或者鬼怪的面具,在朦胧的,夜色中乍一看,几乎人人都长得一模一样。
人人都在说话,人人都在往前走。
她根本分辨不出来。
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就像是即将电量耗尽一般,时不时炸响几声尖锐的电流音。
“我哪知道呢?”又是那道熟悉的女声,带着不满,“不是说平时人会少点一点吗?怎么这么多人。”
【灯会是青林小镇的传统节目,除了外地游客,本地人也会加入进去——你确定她们来了吗?】
“当然,你在质疑我?你以为我是你之前那些废物宿主?”
【没有。】
“慕浣那种傻子,随便说两句她就信了,让她带着慕亦来,她就真的带着来了,这下好了,直接一次性解决。”
那女声长舒了一口气,得意的语气微微低落下来。
“完成了这些,我就能回家了!”
【嗯,您说的没错。】
这一连串的对话时远时近,洛林四处张望,却始终找不到说话的人。
她被拥挤的人群推着不断往前走,离那声音越来越远,就像是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不受控制地被风浪推着远离了港口。
洛林神情仓皇,松绿的眼眸水汽氤氲,险些急得哭出来。
她不想往前走,想要反抗身边推着她往前走的人,却始终瑟缩着不敢伸出手去。
洛林后悔来到人这么多的地方了。
手臂上骤然一道大力,把她往一旁推去,洛林不受控制地一个趔趄,倒向了前方。
来不及回头看推她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
“小心点。”
清凌凌的嗓音在咫尺响起,一双柔软的手扶住了她。
洛林僵硬了一下。
有人在讨价还价,有人在和同伴谈笑,有人回头看向她,相机响起的咔擦声,食物在油中煎炸的噼啪声……铺天盖地都是吵嚷的人声。
可在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所有声音都如退潮般消失了。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唯独这道声音格外明晰。
她抬起头,看到一张清丽的脸。
没有见过,但是莫名的很熟悉,一股难言的心酸骤然涌上来,洛林怔怔地望着她,眼里有眼泪无意识地滑落。
那双绿眸被水洗过后,清澈得惊人。
“你,是?”她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扶着她的那人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话,有人不满地拨开了她的手。
“你干嘛呢?好心扶你一把,还赖在人身上不起来了,看你也是个Alpha,就这么占别人家Omega的便宜?”
这声音就更熟悉了,她刚刚才听到过。
洛林顾不上去想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些话,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有些出神。
扶住她的那人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垂的眉眼如同振翅的青鸟,目光流转时有种引人注目的光彩。
洛林又出了下神。
她发现这个人和刚刚遇到的那个说话莫名其妙的人有些像。
但是比她更温柔。
眼看她转身又要汇入人群。
洛林急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首看了她一眼,满脸讶异之色,却没有被冒犯的恼怒。
“你……”
她制止了身旁要说话的人。
弯下眉眼,轻声道:“我叫鹿悠。”
砰的一声巨响炸响在天际,无数赤橙黄绿蓝靛紫的绚丽光影划过夜空,绽成一朵朵花束。
短暂地停留,滑落,泯灭。
拽着鹿悠那人半是恼怒半是抱怨地说:“都不知道你在耽搁什么,本来河边才是最好看烟花的,非要跟人在这拉拉扯扯。”
鹿悠转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那人一惊,“……我不是这个意思。”
鹿悠淡淡道:“安静点。”
那人不敢再出声了。
烟花绽放瞬间的光远比灯笼的光更具侵略性,街上的人仰头去看,那些光便穿透暖红的光在他们脸上留下斑斓的色彩。
洛林偷眼去看鹿悠,发现她的神情宁静又悠远,却始终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悲意。
她小声说:“我可以,放烟花,给你,看。”
比在河边看更好看。
四周冰封般的氛围骤然解冻,鹿悠看着她的眼神惊讶又困惑。
很快,她神情又恢复了淡然,有些无奈地说:
“不用,在哪里看都是一样的。”
她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洛林看到了,困惑道:“你,不想,和她,一起看吗?”
那人神色霎时紧绷,洛林看到她紧握的拳头,她有些委屈地转向鹿悠:“小悠……”
“你好像很关心我?”鹿悠却没理她,她是真的疑惑了,“我们认识吗?”
洛林费劲地回想着,认真地点了点头。
“认识,McDonald's。”
在麦当劳里。
“她说,要抓你,”洛林指了指一直在她脑海里说话的那人。
鹿悠听得有点好笑:“小朋友,你说这些……”
“在床上,”洛林说,“和,慕亦。”
两人都愣了一下。
下一秒,被她指到的人勃然色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鹿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那双眸子又寂静了下来,漆黑的眼睫颤了颤,眼底平静又哀伤。
“迟欢。”
迟欢顿时不敢动了。
“我听到的。”洛林认真地说,“她一直说,一直说,吵死了。”
“你不要,被她给,骗了。”
“系统,怎么回事?”她又听到了那声音,带着惊惧和难以置信,“她为什么会知道?”
脑海中了无回音,那道冰冷的声音再未响起。
洛林说:“你别叫那个系统了。”
耳边的另一道声音也消失了。
洛林眼神真诚地说:“格尔森说,这叫画大饼。”
“你也被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冤种:我信了你的邪,又给我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