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不亮,常福宫婢女正往白清胧房里送洗澡的热水,精神奕奕的四皇子就裹着靛蓝色大长袄乐呵呵来找妹妹一同上学。

  他规矩站在院中,远远见着妹妹房内亮灯,伺候的人说是清早沐浴,老四心里一慌,下意识张开手臂闻了闻自己的咯吱窝。

  还好还好。

  不太臭。

  女子爱干净,他一个彪形大汉每月洗五次已经到极限,昨天没去成百邦宴,只得在母妃的监督下狂练两套拳法到半夜,还哪来力气洗澡?

  再说,晚上洗澡易感风寒。

  四皇子找到理由笑着憨憨搓了搓鼻子。

  搞不好,风寒会死人呢。

  天气有些冷,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袄,冻红的鼻头更加肯定了自己不洗澡的正确性。

  四皇子:万一生病了,贴心小棉袄五妹妹会担心的。

  白清胧:不会,请给我准备两团棉花谢谢!

  系统:宿主~四皇子靠近,已为你自动开启屏息模式。

  站在那里等了一会,老四想到白清胧说起要勤加练武这档事,他乐呵呵走到院中兵器框前,抓起白清胧练功的小木剑,即兴耍了两招。

  过路的小太监瞧他剑锋流畅:“哇哦,四殿下好厉害。”

  老四:“嘿嘿小意思。”

  小太监:“嗯嗯,就是不如我家五殿下舞的好看。”

  老四“啪嗒”一下摔在地上。

  好家伙,敢情他是工具人?!

  若是旁人他才不服气,但想到五妹妹的聪明可爱,老四压下心中的小火苗,低头捶了锤酸胀的腿。

  恰巧准备早膳的婢女小川看见了,放下食盘,主动上前搀扶四皇子进到偏殿。

  偏殿人不多,小川犹豫了小会才关上门。

  她走回四皇子身边,指了指白清胧屋头,极小声:“四殿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五殿下半夜回宫,一直洗澡到现在。

  又不许旁人问起。

  食盘里摆着精致的蒸饺和黄澄澄千层豆皮,内馅飘出香嫩的牛柳味儿,早晨才吃过一碗淡粥的四皇子哪里有心思管小川,问什么一个字没听清,解开大袄,他咳咳两声就直奔食物。

  蒸饺一口气吃光两大盘。

  千层豆皮即将见底。

  四皇子吃得急,咬着口饼皮喊:“噎、噎住了~牛乳奶茶呢?”

  小川:“……”饭桶有时候确实是个骂人的词。

  她无奈叹气,怕四皇子真的出事,打开门冲抬水的小太监:“快,厨房里的牛乳奶茶给四爷端两盅。”

  “咳咳…………”里面突然传来猛咳。

  小川无语,只得会意改口:“厨房有多少端多少。”

  闻言四皇子安静了。

  厨房的人手脚快,没用多久四皇子就抱上热乎乎的奶茶。

  他拿着汤匙咕嘟咕嘟几大口,一抹嘴,赞叹五妹妹宫里的奶茶牛乳细腻,这奶与茶叶的比例刚好,更神奇的,碗底总会铺着一层黑糯糯的小丸子。

  叫什么来着?

  对了,珍珠小郎君。

  四皇子忽然惊喜连日背书以致记忆长进不少,眼见白清胧还没洗完,竟然兴致来了摸出书本,小川见他吃饱喝足,挤出笑脸眼疾手快问道。

  “四殿下,昨儿你知道咱们五殿下怎么了吗?”小川一脸担心。

  “这……”

  四皇子掏书的动作呆滞,没脸说出真相,常福宫的下人要是知道他没去百邦宴以后脸皮往哪搁,不擅长说话的人,开始结结巴巴编故事。

  老四:“哦,我当然知道啦……那可不,五妹妹夸我身强体壮!”

  “真的?就这件事吗?”小川追问。

  老四扬起胳膊:“那可不,夸我不洗澡还香香的!”

  小川:“……”告辞。

  潦草敷衍几句话,宽敞暖和的大殿,很快只剩下四皇子一人。

  一直等到四皇子看书的眼睛睁了闭,闭了睁十几回后,白清胧终于收拾干净出来,不像以往那样开心,心里有事的人,走路姿态都与平时不一样。

  连迟钝的四皇子都瞧出端倪。

  今日有异,五妹妹一改往日的蹦蹦跳跳,耷拉脑袋小步走,眼睛瞅着地面,小模样委屈得要命。

  藏不住事,四皇子的狐疑都滑到嘴边,刚要吱声想起什么又给活生生憋回去,母妃和宫里的嬷嬷每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他知道女孩子身体娇弱,那方面不愿与男人说。

  听说好像很疼,和战场上打断手脚的士兵无异。

  四皇子深深吸了口气。

  要不,试着帮五妹妹转移下疼痛。

  他慇勤地抢过白清胧手里的书囊和食盒,声音轻了又轻:“东西重哥哥拿着,来,看看五妹妹准备了什么吃的~”

  白清胧木雕一样,大脑放空机械回答:“不干净了。”

  四皇子:“……”难道嫌弃我不洗澡?

  白清胧接着自言自语:“一个女子,如果在一个晚上被不喜欢的人摸、摸了亲,而且不止一次,是不是很脏?”

  四皇子:“……额,这个……我……”

  天呐,这是一道送命题!

  一时间他尴尬的没地方落脚。

  四皇子在这种方面没有任何经验,但他不傻,一同读书的几个哥们骚话很多,宫里也曾有小宫女对他暗送秋波,太监们私下一起讨论某些不可描述的话题,总会听到几耳朵。

  五妹妹莫不是……看上哪个宫里的小婢女了。

  燕国骑射得天下作风豪放,皇子皇女十三岁后,到成年前,宫里有经验的管事嬷嬷会备上几个貌美又懂事的小婢女伺候,四皇子的母妃管束极严,从不让他亲近女色,但大皇姐和二皇兄屋里都有人。

  想来,五妹妹今年已经十五了。

  皇女看上一个貌美的婢女不算什么,但瞧妹妹这模样,这语气,细品之下,四皇子秒懂了。

  怕什么!

  喜欢就抓过来。

  心念天塌了还有哥哥撑着,四皇子挺胸重重咳了声,一把搂住垂头的白清胧。

  四皇子:“是哪个宫里的婢女,伺候过人也没什么,只要你喜欢,我去帮你要!”

  白清胧:“?”

  四皇子端出哥哥做派:“咱们以后都是要娶正妃的,你喜欢人家就要过来当做侧妃养着,哥哥也多说几句,那个、那个婢女身不由己,伺候过人不能说脏,只要真心对你就是好姑娘。”

  白清胧:“……”不是婢女,是我啊。

  四皇子:“所以,到底哪个宫里的,今天下学了我就去要人。”

  “不是……我……”白清胧欲言又止,抿唇更委屈了,“四哥哥别再问了,没有人,我没有看上谁。”

  四皇子瞪圆眼睛,不敢置信地朝白清胧“嘘”了一声,揪住肩头把五妹妹拉到没有人的角落。

  仔细瞥了眼快哭出来的白清胧,他隔得近,扫过对方被毛巾擦得生红的脸颊,咽了咽唾沫,抓着后脑勺吐出几句令人战栗的猜测。

  “是、是后妃?”他吓得话都说不顺。

  白清胧:“……”醉了。

  四哥哥脑瓜里到底装的什么十八禁。

  真比狗血文还能掰。

  “你想到哪里去了,是我被人亲了。”白清胧扶住额头,烦躁自己不干净了。

  小脸烧得发烫,毛巾搓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不属于她的胭脂味,心里狂风阴雨连绵,苦着脸,她抬头问:“你闻闻,有没有闻到一股舍夜兰花香?”

  “……”

  舍夜兰花始自江南名种长夜兰花,这种花由百年前传到南夏国扎土落根,经过几代花匠的培育,遂成香气经久不散的国宝。

  不似别的兰花,舍夜兰花香气浓郁,艳压百花的凌厉。

  它是南夏三公主的最爱。

  昨晚九尾雪狐贪杯好胜,惹谁不行,偏惹上刁蛮骄纵的苏宓彤,两人从酒宴开始就不对付,酒宴散后,又约到后花园赌酒。

  狐狸输光身上值钱的东西,脱掉最后一只靴子,不服输的兽性让她急红眼,情急之下,竟然咬了一口该死的对家。

  虎牙扎进肉里,苏宓彤的耳朵遭了殃,立刻见血。

  “你好卑鄙!!”

  苏宓彤也喝了九分醉,当下不干了,揪住白清胧肩膀凑脸就咬。

  然而小姑娘醉醺醺使不上劲,虽贴着脸凑近报复,再松开时,只留下一排浅浅的牙痕。

  当然,在认知不够的狐狸看来,这不是咬,是亲。

  四舍五入,等于服软。

  九尾雪狐呆惯了妖物横行的幻境,她和青息兴致来了捕几只小妖精打打牙祭,咬的定义,是要咯崩咯崩见血碎骨的。

  玩够了,狐狸走时,回望捂耳朵叫唤的小姑娘,颇为大气的回亲了苏宓彤一下。

  “下次,我一定喝赢你。”狐狸道。

  只是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白清胧。

  青息说过,要做妖王,是不能亲近人类的。

  更不能做朋友。

  ————

  ————

  前往圣书阁的路上,四皇子照例翻了翻手里的食盒,没有发现平常喜欢吃的红豆饼,瘪嘴再一翻,杏仁酥也没有,五妹妹之前答应的红颜奶茶更是不见踪影。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四皇子阖上食盒,站在白雪覆满的道上第一次感受到冬天逼人的寒气。

  “那个——”他看了眼愁肠满结的白清胧。

  南夏的三公主苏宓彤骄纵跋扈,前几年来燕宫和二皇子比试骑马居然胜出,小丫头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五妹妹运气背撞上这种活祖宗,安慰的话滑到嘴边却变了味。

  四皇子:“诶,你们都这么亲密了,南夏的女子漂亮吗?”

  白清胧:“????????”

  服了,男人就是这种只看脸的肤浅动物。

  下一刻,四皇子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中二期少年笑出怀春的气息:“如果漂亮哥哥就陪你前往南夏提亲,你娶南夏三公主,我也顺道娶个南夏公主~嘿嘿~”

  “哦?”白清胧突然一身低气压,“老四,你认真的?”

  叫他老四?

  四皇子一脸奇怪怎么突然换了称呼,但还是竖起耳朵,期待地看向白清胧。

  白清胧转过身,从他手里拎过食盒,女孩家说翻脸就翻脸:“老四,你须知,南夏就两位公主,这种胡话以后都不要再提。”

  四皇子:…………………………

  有点怕,嘤,五妹妹究竟怎么了。

  白清胧垮着脸从四皇子身边走过,一声不吭埋头先进了圣书阁,暖气扑到脸上,里面的场景的差点让她心梗。

  大皇女一身浅白玉梨长袍,骚包的红玉冠束发,两股乌亮的鬓边发辫垂在耳后,不像以往老实的坐在前排,今天一手执书,一手快伸到苏见雪脸上。

  而苏见雪就那么静坐不动。

  艹,光天化日呢。

  !!!!!!!!!!!!

  说好的矜持呢女主?!

  气急败坏,铁了心棒打野鸳鸯,女主只能是男主一个人的,白清胧推倒大皇女时,急促起伏的呼吸声和没来由的硬气让苏见雪一改原有的印象。

  下一刻,她心口一暖,轻轻拉了拉白清胧的衣角。

  “别闹,快给仙使道歉。”

  “你!!!!凭什么?”白清胧的委屈倾泻而下,带上哭腔了,随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仙使?”

  颜面扫地,卓露从地上爬起时已经变回本身,男人的心眼何其宽广,就算在学生面前施展幻术被打脸上也带着浅淡的笑意,镇定地穿过人群,坐回讲席后他朝白清胧招了招手。

  乍听是春风化雨的温和,假笑男人上线。

  “五皇女动作矫健,武艺高强,不如,今日就由你和本座的龙狮兽小小切磋一场。”

  “啊这,仙使我、我不行。”

  然而不容反驳,白清胧身体一轻被吸到空中,随后粗重的呼吸声从头顶传来。

  作者有话说:

  更新,就像海绵里的水,催催就有,不催看不到。——微火

  如果你想看什么,亲爱的,别忘了给它浇浇水。——可爱.拉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