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per#095 第九五行诗】
国庆的七天假期，TT的工作人员并未休息，依旧应接不暇地工作着，因为到了季度的体检时候。
不同于普通人在假期之后重归于忙碌，假期过后，TT的人倒是轻松了些。
依旧是熟悉的建筑，熟悉的小广告，还有熟悉的基地。
“来了？”肖菲菲给她倒了杯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你了。”
确实，自从年初楚远熙来到她家之后，楚安缔就没有主动再帮TT这边做过什么事情。升入研究生是一方面，“带孩子”费去了不少精力又是另一方面，更何况，还是个压力满满的高三生。
虽然当事人好像并不是太紧张就是了。
“谢谢。”
楚安缔环视一圈，感觉看到了不少新面孔，有许多都是青涩的稚嫩面容，估计都是刚觉醒来领体检报告的。
她和楚远熙的季度体检同样是在假期做掉的，和上次不同，这次，楚安缔让楚远熙正常进行测试，不需要再做多余的隐藏。
毕竟已经引起某个人的关注了，她们做的这些小手脚，早就瞒不过去。
“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肖菲菲好奇道，毕竟一般来说，引领者的任务会相对少一些，“找思园姐？”
楚安缔喝着她倒的水，但笑不答。
肖菲菲以为她默认了：“可是思园姐今天好像不在办公室，不然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楚安缔便顺着肖菲菲的话说了下去：“嗯，没事，我上去等。”
只是并没说是等谁。
她的另一只手里攥着手机，透过手机壳传来微微发烫的温度，让手心里都出了汗，也不知是热得，还是紧张得。
朝内扣着的屏幕上正发亮，上面是一条短信，内容只有寥寥一行，一秒钟就可以读完。
可在来的路上，楚安缔却盯着它看了不知多少遍。
上面写着日期，以及“基地”二字。
虽然这条短信来得没头没尾，也没有署名，但楚安缔知道，对方是那个人。
那个从一开始就对楚远熙表露出过分关注，屡次和她联系，又在“揠苗”中找过自己的那个“男人”。
虽然还不大确定是男人就是了。
基地这么大，也不知道这人是想让她去哪儿，不过楚安缔并不着急，因为那人肯定会主动找她。
果不其然，在乘电梯来到二楼后，她穿过走廊，经过某个空房间时，门开了。
一只手将她轻轻拽了进去，虽然力气控制得当，但触感生硬，并非人类，而是机械手臂。
看到熟悉的它，楚安缔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空中浮动着熟悉的空间连接按钮——在正式投入使用之后，技术人员又对它做了许多改进，现在已经非常成熟了。
只是这次这个人都将机械手臂放出来了，怎么还要让她进去，莫非是打算露出真身了吗？
楚安缔一面猜测着，一面将手放在上面，随后便通过它，进入了另一个未知的空间。
不过进去之后，她并不想称这个地方为空间，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周遭一片诡异的虚无。
入眼是如同漩涡般的闪耀星云，底色像墨一样深，人的身体被包围着，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渺小。
“您好？”楚安缔试探着叫了声。
很快得到了回应：“你好。”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人原本的声音，不再是雌雄莫辨的金属感，未经修饰与掩盖，果然如楚安缔所料，是一个年长的男人声音。
浑厚，音色偏低沉，大概能判断出来，在35到50岁之间。
只是虽闻其声，却未见其人，楚安缔试图寻找声音的来处而未果。她也不想和他啰嗦：“您这次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普通话标准，口音不重，只是末尾小小的儿化音透露了这人明显也是来自京津冀一带的北方地区。
像角落里安着音响一样，从四面八方播放着。
“那？”
“只是突然想起上次我们聊得很愉快，这次叫你来，继续聊聊天。”那人轻轻叹了口气。
愉快地聊天？楚安缔可不这么认为，只是单方面的倾听罢了。毕竟这男人骨子里的自恋和权威，她早已领教过。
“噢。”她不知道这人能否看到自己，勉强笑了下，回应道，“不知道您想聊些什么呢。晚些我还要去学校上课，可能……”
男人打断了她，依旧是一贯的毫不在意：“坐吧。”
话音未落，楚安缔的身后便凭空出现了一个软软的坐垫，她也没推辞，径自坐下了。
抬头看去，聚拢的星云如潮水退散，渐渐地分崩离析再重组，变成了一幅画面，上面是几个“揠苗”的参赛选手的身影。
当时这人指着这些人问她，觉得他们强不强，并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们不是SSS，不值一提。
“您这是……”
“上次你说这些人很强。”男人说，“是出于礼貌吗？”
“不是。”
“你的理由？”
楚安缔吸了口气，勉力从回忆中拾取碎片，认真回答：“这些人虽然复苏等级不高，但能力特殊。输给楚远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缺了战术规划。”
“譬如左边第一个男生，复苏能力是制造结界，强度甚至可以和幻想空间的空间姐姐相媲美，如果运用得当，楚远熙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再譬如……”
她花些时间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自认条理清晰，逻辑充分。事实上这些人的实力的确不弱，不然当时也不会以四敌九，只是被楚远熙先手打了个措手不及。
楚安缔做好了被男人中途打断的准备，却没想到男人居然听完了，甚至还承认了她的说法：“哦，说得很有道理。说到战术……”
头上的静止画面忽然动了起来，重现了比赛中的那一幕。楚远熙凭一己之力，成功地把那四人赶走，占据了优势。
他的语气饶有兴味：“他们倒也不是全无战术，还是稍微配合了一下字的。可是你看，最终还是楚远熙赢了。”
“……嗯。”
“假以时日，加以训练，你觉得这些人能有机会打败她吗？”
楚安缔没揣摩明白他的用意，小心地答：“或许。”
其实她心里的答案是肯定的。这些孩子年纪还小，之前又只是普通小孩罢了，配合基本为零，空有能力不会运用。但如果进行训练，肯定会比现在要强，至少不会被楚远熙打得落花流水，毫无反抗之力。
毕竟楚远熙可是和她在幻想空间里打过不知道多少架了，在这方面的经验要丰富得多。
男人道：“我看未必。”
“为什么？”
“他们进步，她也会进步。”
楚安缔哑然。
“况且，SSS天赋非凡，领悟的速度只会比别人更快……”他慢慢地说，平静的声调忽然有了一丝波动，“他们进一尺，SSS便进一丈，永远都走在别人前头……”
就像是提及最喜爱的事时，那种极致的狂热。
“所以，SSS永远是最强的。”
楚安缔当然没有自作聪明地反驳他，只是作势点头道：“是的。”
男人对于她顺从的态度很满意，画面一转，又转成了另一个场景。
背景是眼熟的白色，和TT的无数房间、实验室布置得差不多，只是里头来来去去的人员衣着和TT的工作人员有些区别。
不过他们来回走动得太快，楚安缔没能看清具体不一样在哪里。
这些医护人员围着数张床，每张上头各躺着一个人，仔细看能发现身上罩了一层透明的罩子。
“你还记得奖品吗？”
“基因药剂？”
“对。”
“记得。”对于这么特殊的东西，楚安缔当然不会忘，“这些人，莫非是……”
“没错，他们就是在初赛中获得奖品的那些人。”
楚安缔飞快地在心中数了一下，人数对得上，没错。
男人道：“他们已经服用了基因药剂，现在正在观察后续的反应。目前看来反应很大，情况不容乐观。”
……药物的副作用很大，如果散播出来会人心惶惶，这不该属于机密类的信息吗？为什么会让她知道？
男人以往要么和她提起楚远熙，要么是说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从未谈及过这么重要的事情。
楚安缔目光一滞，忽然自后背起，寒彻全身。
谁会冒着这种风险泄露消息？要么，男人是把她当自己人；要么，就是把她当死人。
而前者后者的可能性，她竟然一时不敢衡量。
“别怕。”她下意识的眼神尽管掩饰得很好，却仍没瞒过男人的眼睛，“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
他一字一顿，口齿清晰：“毕竟你刚读上研究生，成绩优异，前途大好。”
最重要的是，想好好活着。
楚安缔闭上眼：“是。”
“算了，不提这些没用的废物东西。”
这是她头一次从男人嘴里听到带有侮辱性的话语，而后，话题跳跃得飞快：“说起来，楚远熙是真的很喜欢你。”
“……”
即使他再神通广大，应该也不会知道那天在SPA店里发生的事情吧？
“我也很喜欢你。”
楚安缔整个身子都僵了。
不过幸好，男人口里的“喜欢”并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我一向喜欢有天赋的孩子。你很优秀，而且很识时务。”
说到“天赋”这个词时，褪去的狂热又重新浮现。
楚安缔轻声道：“承蒙夸奖。”
“我总是偏爱你这样的孩子，所以，破例奖励你见我一面。”
楚安缔面无表情地抬头，第不知多少次感受这男人明目张胆的狂妄，心想这算哪门子的狗屁奖励。
可心中却是火烧火燎一般的急切。
星云涌动出男人的面孔，和她猜的一模一样，大约四十多岁，依稀可辨认出几道皱纹，是岁月的痕迹。
头发还是乌黑的，保养得不错，看得出来用发胶精心涂过；五官端正，称得上是风度翩翩。
楚安缔蓦然出了神。
“怎么？”男人笑笑，发觉了她的不对劲，“看傻了？”
楚安缔很快回过神来，竭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
“抱歉。”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脸。
那一短暂的瞬间，将楚安缔带回了高二的那个下午，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险些失态。
名为憎恨的情绪，差点就要失控般地迸发而出，却奇迹般地在她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戛然而止。
太过熟悉，又深邃如黑宝石。
分明是她紧靠着某个纤瘦的身体，任凭自己肆意沉沦时，看了千万遍的，那一双眼。
【作话】
安安的旧事可以回顾57-5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