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这是与幻觉有关的空间，眼前的一切本就该是幻觉，可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楚远熙还是怔了一下，因为……
幻觉中的楚安缔，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她反问出声，却见楚安缔低下头，坐在沙发上收拾背包，准备出门。
那之后，不论她再说些什么，就当听不见一样，该梳头梳头，该穿鞋穿鞋。
就仿佛方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楚远熙心头大震，没多迟疑，很快从这个恋爱空间中脱身出来。
周遭又变成了高低起伏的丘陵，她看着深沉夜色，回想起王泳儿的话来。
在恋爱空间里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她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这是在暗示什么么？
或者说，这莫非是自己的心理暗示？
对啊，她怎么会那么放心楚安缔和别人呆在一起？
楚远熙骤然想起比赛前的规则公布，每名选手的胜利条件中，除了找到自己的引领者，还有一项就是杀死目标选手的引领者。
她对那药剂自然是半点兴趣也没有，所以第二条被完全忽视了。可……艾海琦呢？
楚远熙不知道艾海琦的目标选手是谁，但理论上来说，的确有可能是自己。可艾海琦同为SSS，显然不会对奖品基因药剂感兴趣啊。
但有时候人对一样东西感兴趣，并不一定是为了自己，还可能是为了其他人，或者这样东西所带来的其他利益。
夜风拂过，吹得楚远熙一个激灵，忽然清醒了许多。自己肯帮艾海琦的忙，是因为她刚才也对自己义不容辞，可万一……对方是蓄意而为的呢？
再者，众人和欧律阿勒周旋的时候，艾海琦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视，好几次被欧律阿勒击飞到远处，实际上没有帮上什么忙，只是当时楚远熙无暇思考罢了。现在仔细想来，甚至比王泳儿三人还不如。SSS真的会这么弱吗？
还有，艾海琦既然读不懂纸条线索，又是怎么能确定目的地一定是丘陵的？
漏洞太多了。
几乎是片刻之间，楚远熙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她先前因着两人之前认识，艾海琦又一直很热情，所以不设防备，显然是犯了一个大错误。
不过现在也不是埋怨自己的好时机，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回去。因此她没有过多在原地停留，冷静地找准了方向，便飞身前往。
涌动的潮水就像深海猛兽的深渊巨口，缓缓张开，却急促合上，很快，沉睡着的那个人就全然消失不见。
这一幕对艾海琦来说还是有些残忍了，因此她转过身，没有去看这番场景。
很快湖水重归于位，一切都平息下来，做完了这件事，她心头的沉重总算消弭了不少。
可等到艾海琦松了口气，转过头来的那一刻，却几乎肝胆欲裂。
——因为本该被湖水吞噬的楚安缔的身体，又好端端地出现在了湖边。
“怎么会……”艾海琦惊呼出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情，讶异地抬起手，险些要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失效了，“不应该啊？”
她只动用水元素做了一点小事，旁边又没有人干扰，按理说完全没有失败的可能性啊。
自己毕竟是等级天然优越的SSS，别说旁边没人了，就算楚远熙在，非要动起手来，还真未必能拦住她。
艾海琦犹疑着又唤起一道水波，化作一条薄薄的纱，轻柔地将楚安缔的身子再度勾起，沉入水中。
一，二，三……这次艾海琦没敢再转过头去，鼓起勇气直直盯着湖面。
诡异的事情没有再出现，湖上连一个气泡都没有冒出来。
艾海琦心里数着数，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如此想着，她又放心地转过了身，可就在下一秒，能量的波动又让艾海琦即刻毛骨悚然。
她旋即回头，只见楚安缔的身体又出现在了岸边，除了衣服、头发湿透，毫发无损！
这无疑是件十分惊悚的事情，艾海琦一身冷汗都要下来了。
她愣愣地叫了两声，心虚不已：“楚……姐姐？”
对方杳无回应，显然是还在昏迷当中；双手叠握着垂在腹部，唯有微微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不……这不可能！艾海琦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她只知道复苏者无法伤害自己的引领者，因此，如果对方换成周冠的话她还能理解自己的能力对他不起作用，可楚安缔又为什么会这样？！
说到底，艾海琦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罢了，一时间思绪纷乱，忽然回想起以前看过的种种恐怖片和灵异小说，吓得头皮发麻，不敢再对楚安缔做什么。
水元素能力者对水的操控自然得心应手，她只颤抖着凌空一点，便用能量将楚安缔身上多余的水珠清扫一空。
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过。
“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规则？”艾海琦原地坐下，喃喃自语，“还是楚姐姐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想了想，她还是偏向于前者。
毕竟之前找到周冠的时候，对方已受了些伤，位置也不是很隐蔽；反观楚远熙和楚安缔这边，不仅位置和线索更难，还设下重重障碍。
既然楚远熙的胜利难度这么苛刻，那主办方设下一些保护的屏障也属正常。
… …
等楚远熙赶回来的时候，两人还在原位，艾海琦坐在她身边，乖乖地守着楚安缔。
看到楚安缔的时候，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怎么？有进展吗？”
艾海琦咽了咽口水，明知故问。
她知道自己错过了刚才，就很难再有机会动手了。看到楚远熙这副模样，哪还能不知道她一定是起了疑心，否则也不会突然回来。
楚远熙不答，蹲在躺着的那人身旁，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
幸好，一切安好，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她低声道。
楚安缔连根头发都没少，难道是自己误会了艾海琦？可之前的那些，分明就说不通……
两人心思各异，俱都没有多说。她们各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未看到岸边那人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长睫轻颤，眼皮懒懒掀起少许，黑眸透过那一丁点空隙，斜睨过来。
仅仅是扫了边上身披月色的少女一眼，而后眼皮逐渐变得沉重，再度合上。
似乎有点，意犹未尽。
“揠苗”从一开始就没有公布时限，由于日夜颠倒，时间流速不同，以至于所有的选手都没有时间的概念。
那个机械声音自天空上方响起的时候，打了许多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论正在做什么，都被迫中断。
他们脚下的土地顷刻间坍塌，失重感一阵阵传来，所有人又坠回了先前抽签的那片森林之中。
至结束的时候，楚安缔仍旧没有醒来，以至于在下落的时候，楚远熙不得不全程紧紧地将她拢在臂弯中。
可这触感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这一下虽然尘土飞扬，但摔得倒是不痛，楚远熙很快缓过神来，眯着眼想要爬起来寻找那熟悉的身影，却见两只脚停在了自己面前。
是每天出门前，都能在鞋架上看到的那双鞋子。
一抬眼，楚安缔伸出手拉她起来：“好了，终于结束了，累吗？”
“……不累。”
前一秒那人还不省人事，后一秒却活蹦乱跳地出现在眼前，令楚远熙的心中稍微有些反差感，但更多的，还是庆幸。
庆幸还好方才的一切不是真的。
她借着楚安缔的力气，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低声问：“你为什么一直是昏迷状态啊？”
叫了那么久也没醒。
楚安缔耸了耸肩，俏皮地眨了眨眼，开了个玩笑：“不知道，可能是我太强了，TT怕我帮你造成比赛不公平，特地给我弄晕了。”
这个表情……楚远熙一愣。
眨眼时的笑容，还有这如出一辙的语气……
分明就和那个恋爱空间里出现的她一模一样。
福至心灵，她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顷刻间表情变了，拽着女人手腕的手不禁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
“是你，是不是？”
那个恋爱空间里出现的人。
并非自己，而是真实的楚安缔。
“你在说什么。”楚安缔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并不回应她的话，“好了，别拉拉扯扯，这里大庭广众的。”
末尾几个字加重了些许，像是在暗示什么。
楚远熙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盯着她的双眸，似乎誓要从那双丹凤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还没等到她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那个机械音便准确无误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它在播报赛况，细致到每一个人身上。
在场不算引领者共一百人，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楚远熙不熟悉的人，因此听起来格外枯燥难耐。
她意不在名次，因此根本就没有去关心目标选手及其引领者到底是谁，自从找到楚安缔之后，就全程守在她身边。
这样的表现虽然不算差，但自然比不上那些两样胜利条件都占了的人。
令楚远熙感到意外的是，艾海琦竟然也完成了一半的胜利条件。
她没有杀死目标选手的引领者，但找到了自己的引领者周冠，显然，她在比赛中撒了谎。
面对身边人的反应，艾海琦想要解释，可在这种情况下，不论什么言辞都略显苍白。
她张了张口，仍是试图说些什么，却忽然瞧见了楚安缔似笑非笑的目光。
那目光仅仅瞥了她一眼而已，却似乎能洞察一切般了然。
而后，楚安缔动了动，彻底隔绝了她和楚远熙之间的视线交流。
“回家吧。”她回身，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