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今雨把目光移开, 注视着前方:“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盲盒。”

  其实她心里知道,杨滢未必是喜欢盲盒, 可能只是因为喜欢她。

  自从经历了两年前的变故后, 阮今雨似乎失去了直面情感的能力。

  杨滢专注地开车, 不过,还是很自然地讲出:“是喜欢你多一点。”

  阮今雨平静的心里被扔进一块小石头, 荡起层层的涟漪。

  “我之前跟司海娱乐有过合作, ”杨滢说,“当时, 你们的老板还是张总。结案后,她顺便邀请我去参观了大厦, 路过舞蹈教室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你。”

  “是吗?”阮今雨很惊讶,没想到两人的缘分竟然能追溯到那么久远的时候。

  杨滢说:“那天已经很晚了, 舞蹈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其他人练了一会儿都坐到旁边休息去了, 只有你, 不断地重复着舞蹈动作,每一次的动作都比前一次更加到位, 汗水打湿了额头前的头发, 它们就一缕一缕地贴在你的面颊上。你跳舞专注的模样,让我一眼就注意到了。”

  “那时候我应该快出道了,”阮今雨对她说的那段时间有些印象,“很多人是从小就接受了职业化的培训, 我只是兴趣使然, 已经比她们落后许多, 所以只能用勤奋来弥补不足。”

  “可是,她们都像是流水线上的商品,只有在你的身上,我才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影子,真正的少女偶像,为了达成目标,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奋进。”杨滢说,“那时我正处在事业的低谷期,你真的给了我非常大的鼓励。”

  “能真的带给别人激励的力量,是我的荣幸。”阮今雨说,“谢谢你对SWEET的喜欢和支持。”

  “也许,偶像组合跟粉丝之间,从来没有单纯的喜欢,应该说是双向的激励,彼此成就。”杨滢说。

  两人又说了很多之前的事情。

  阮今雨没料到,杨滢对自己是那样的了解,从她喜欢的食物到她喜欢的活动。

  “我喜欢你,所以总想了解你多一些,”杨滢说,“希望我的喜欢没有给你带来负担。”

  “可是,你才见了我几次面,就说喜欢,是否太早了呢?”

  “因为你值得。”杨滢回答,“不管今天是我见你的第一面,还是我认识你的第三年,答案都不会变。”

  “杨律师,跟你聊天真的很开心,”阮今雨说,“一定有不少人喜欢你。”

  “也许我之前都没有缘分和运气。”杨滢的话信息量不少。

  阮今雨的心轻快地跳着。

  杨滢选的餐厅果然不差,从氛围到食材本身皆是上乘。

  两人聊得很开心。

  渐渐地,杨滢的手向阮今雨的手靠近。

  餐厅里,小提琴的声音优雅地流淌,一切都恰到好处。

  突然,阮今雨的手机响铃。

  阮今雨一把抓起手机查看来电人。

  杨滢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触碰到这个自己喜欢了很久的人。

  “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阮今雨对杨滢说。

  杨滢颔首:“快去吧,别耽误了你的事情。”

  阮今雨走到餐厅外空旷的地方,握着电话,眉头紧锁,说了很久的话。

  等阮今雨再回来的时候,杨滢还没跟她说上一句话,先接到了律所的电话。

  两人无奈对视一眼。

  成年人的生活,绝没有容易二字。

  “律所出了点事情,我恐怕要先……”杨滢有些不舍。

  “没事,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阮今雨打了辆车准备回公司,杨滢陪她等到车来。

  关上车门前,杨滢俯身看向车内的阮今雨,同她挥手告别。

  “我这边接下来十几天都有工作安排,恐怕不方便再见了。”阮今雨说。

  杨滢的脸上瞬间闪过失落的表情,但随即消失不见。

  杨滢笑着:“没关系,你的事情比较重要,如果有任何需要的地方,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是说,一月中旬,我估计能去度假,”阮今雨说,“我想去泡温泉,不知道你到时候……”

  杨滢定定地看向阮今雨:“我一定有时间陪你。”

  “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嗯, ”杨滢似乎生怕她忘记,又加了一句,“一言为定,可不准反悔哦。”

  ——————

  衡澜昏迷不醒,已经有两个月了。

  终于,来给她送花的人也越来越少。

  电视屏幕上,衡澜的各种广告、节目也纷纷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又一张更年轻鲜活的面孔。

  “拜托了,一定要好起来。”唐娅在病床前祈祷着,“我知道这么多年,你累了,如果你想多睡会儿,也没关系,我再也不会催促着你赶通告了,可是,你也别睡得太久,否则,我怕我没有耐心等到那一天。”

  护士告诉唐娅:“又有人来探望衡老师。”

  唐娅问护士对方是什么人。

  护士说:“莫清清。”

  唐娅思忖再三,还是请莫清清进来了。

  莫清清跟衡澜感情很好,她年纪又小,人也单纯,没有什么坏心。

  莫清清敲门进来。

  唐娅招呼她:“清清,坐吧,你跟衡澜单独待会儿,我出去透透气。”

  “好。我跟师姐说会儿话就走。”

  莫清清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衡澜,几乎不敢认。

  衡澜依旧是绝顶的美人,虽然更加瘦削,让面颊凹陷了下去,但依然不会减损她的美丽,反而多了几分破碎的感觉,叫人心里忍不住地生出怜惜。

  莫清清握紧衡澜冰凉的手,脸上不自觉滚落下两行眼泪。

  “师姐,对不起,上次见面,我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莫清清说,“可是,你们的世界,太复杂了。我不明白。

  你出事之后,圈子里那些关系跟你很远的人突然一个个跳出来怀念你,回忆你,杜撰那些莫须有的相处细节,讨厌极了。

  师姐,你要快点好起来呀。在你昏迷之后,发生了好多事呢!

  阮阮姐姐组建了自己的公司,她最近还跟央视合作,拍了一支水下舞蹈的MV,配的歌也是她自己唱的,我放给你听吧。”

  莫清清拿出手机,播放MV。

  阮今雨的歌声在空荡荡的病房内回荡。

  可是衡澜只是静静地躺着,没做出任何的回应,像一支渐渐在枯萎的玫瑰。

  MV播放到尾声的时候,莫清清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衡澜的手指,似乎轻轻地动了动。

  唐娅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忽然看到莫清清激动地推开房门,面颊红扑扑的。

  唐娅看向她:“怎么了?”

  “师姐!师姐她!”莫清清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唐娅急忙冲进病房,以为自己能看到医学的奇迹,以为自己一进去就能对上衡澜的眼睛。

  可是,病房里,衡澜还是木头美人。

  “我刚刚看到,师姐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莫清清激动地说。

  即使不是衡澜醒来,身体有反应也是一个好消息。

  “你刚刚说了什么?”唐娅紧张地按住莫清清的肩膀。

  “这个!”莫清清把手机拿出来给唐娅看,“我放了阮阮姐姐的MV!”

  “阮今雨吗?”

  提到阮今雨,唐娅心下泛起苦涩,总有怨恨。

  “她现在混得很不错啊,风生水起,扶摇直上。”唐娅说。

  莫清清听出唐娅话语中的怨憎,于是说:“其实,阮阮姐姐绝不是她表现出的那么绝情。之前就师姐的病情,我托朋友问过国外的一个专家,结果专家告诉我,在我之前已经有人询问过了。”

  毋庸置疑,这个人就是阮今雨。

  “那又怎样……”唐娅喃喃着,“我还是恨她。”

  “唐娅姐,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莫清清斟酌着,还是说了出来,“感情里的事情,只有局内人知道。虽然师姐跟阮阮姐分开了,可心里一定是有一块地方留给阮阮姐姐的。”

  “你是说我作为外人,没有资格替衡澜恨她是吗?”

  莫清清抱了抱唐娅:“唐娅姐,你也多休息,我先走了。”

  莫清清走后,病房内重又陷入寂静。

  按摩师走进来替衡澜按摩。

  唐娅望着衡澜,心里越发地痛了。

  或许,莫清清说的是真的,她自恃十年老友的身份,越界太多了。

  而阮今雨,在遭受那样的感情巨变之后,她到现在或许还在怨恨,但她没有宣判衡澜的死,已经仁至义尽了。

  “护士。”唐娅叫人过来。

  “唐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吗?”

  唐娅指了指病房里的显示屏。

  “以后,全天候不间断地给我放阮今雨的所有影视作品。”

  护士问:“放到什么时候?”

  “放到她醒来为止。”

  阮今雨到底是来看望过衡澜一次。

  唐娅看到阮今雨的时候,有些惊讶,她的变化太大了。

  都说红气养人,半点不假。

  阮今雨从上到下,从内而外,举手投足,都吸引人的目光,真正的星光熠熠。

  “没想到你会来。”

  阮今雨说:“看看她,也有些事要跟她说。”

  “等她醒来再说不好吗?”

  “也许,她清醒的时候,不会想听到这些的。”

  唐娅看向阮今雨,最终还是把自己最近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

  “阮今雨,我之前看你很不顺眼,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全是我个人的事,不是衡澜授意的。”

  “是不是她,已经不重要了。”

  唐娅的话好像打在棉花上,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原谅,她的脸上有几分挂不住,只能硬撑着脸上的笑容:“总之,你要恨,就恨我一个。还有,白兰电影节上,录音的事情,不是我搞的鬼。”

  之前,衡澜以为是唐娅搞的事情,为了留给她最后的体面,让人终止了调查。

  “是不是你,也不重要了。”阮今雨抬手看了看腕表,“我赶时间。”

  唐娅没办法,自己识趣地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阮今雨发现病房里在播放《共白头》,心里无比唏嘘。

  “姐姐。”阮今雨在衡澜身侧,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只有在这个时候,阮今雨才又叫她姐姐。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对我的爱,是在我离开之后开始的吗?”

  可是,衡澜只是躺着,眉目如画,嘴唇微红,不会有回应。

  “算了,人不能总陷在过去里。”阮今雨说,“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做一个最后的告别。”

  衡澜的眼皮动了动,不过阮今雨并未察觉。

  “孔老师之前说要介绍我认识的律师,我跟她见面了。她人很不错,我们约好过几天一起飞去度假。我有点紧张,很久没有体会过爱一个人的滋味,也许这对我来说,会是个机会。”

  “我决定奔赴新的生活了,希望你也一样。”

  说完,阮今雨凝神望了望从前的爱人,最终放下衡澜的手,转身离去。

  唐娅在门口等她:“这么快就说完了?”

  “嗯,说完了。”

  “那你,以后还会来看她吗?”唐娅问。

  “我想,应该不会了。”

  “好,我知道了。”

  唐娅目送阮今雨离去,用了好长时间平复心情,回到病房里。

  突然唐娅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衡澜,好像有点变化,再回头看一眼。

  衡澜的手指在间歇性地颤动着,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医生!”唐娅惊叫起来。

  作者有话说:

  本文医学为晋江特色医学,植物人也是美美的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