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阮今雨人生中的第一个吻。

  浅浅的, 温柔的。

  冰凉的唇轻轻掠过,裹挟着花香和草木的味道。

  令人头晕目眩。

  排骨汤的香味把阮今雨从回忆中唤醒。

  打包一份给孔老师,剩下的继续放锅里温着。

  姐姐还没尝过她的手艺, 尝到后, 应该会很开心吧。

  阮今雨亲自去了孔萱儿家里送汤。

  毕竟食物这种东西, 还是不能假手于人,尤其是孔萱儿这种咖位的, 在饮食上必须慎之又慎。

  送完东西, 阮今雨就急着向孔萱儿告别。

  “看来是跟重要的人有约,那我就不留你啦!”孔萱儿斜斜地倚靠在沙发上, 冲阮今雨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不过, 像你这样单纯的女孩,可要提防被骗,有机会带过来让我掌掌眼。我这么多年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是良人还是渣女,我最看得清楚。”

  “谢谢孔老师!”

  回到云锦一品的家中, 阮今雨左等右等, 不见衡澜回来,于是发消息问。

  【姐姐, 你今天回来吗?】

  衡澜发了个定位给她, 是在某电视台:【节目应该会录制到很晚。】

  那……好吧,阮今雨心下一阵失落,今晚,又要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了吗?

  手机界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可是阮今雨却一直没收到衡澜发来的消息, 她守在手机旁, 片刻不敢离开。

  衡澜本来打出【那你先睡。】

  但是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一会儿,又全都删除了。

  【你要来吗?】

  阮今雨看着屏幕上的这行字,心里被甜蜜所充满。

  【你到地点后,联系唐娅。】衡澜说完,把唐娅的手机号发给了阮今雨。

  阮今雨立刻提着保温餐杯,飞奔出门去打车。

  司机师傅不爱开空调,把两侧的车窗落下,形成了穿堂风。

  风吹拂阮今雨的长发。

  夜色下,这辆小小的法兰红出租静静行驶,要把阮今雨送到她的爱人身边去。

  到了电视台外。

  阮今雨看到有不少消息灵通的狗仔和站姐架起摄像机对准电视台楼梯一个个的小窗户,试图捕获到一些衡澜的身影。

  阮今雨拉下帽檐,捏紧口罩,给唐娅打电话。

  电话被挂断。

  阮今雨一愣,没料到。

  约莫过了十几秒,唐娅回拨电话。

  “是阮阮吗?”

  “嗯。”阮今雨乖巧地应声。

  唐娅说:“不好意思,刚才接到电话,看到是陌生号码,以为是推销保险的,习惯性挂掉了,你现在在哪里?”

  阮今雨抬头看了看,报出自己的位置。

  不多时,一个实习生模样的女生走出来,递给阮今雨一个员工通行证,带着她进去通过层层盘查。

  实习生一边走,一边对阮今雨说:“小姐姐,你的化妆技术是在哪里学的?好厉害!连衡澜的经纪人都指名找你,我真的好羡慕!”

  “化妆?”阮今雨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拎着的餐袋,是跟化妆箱有几分像,她苦笑着,“其实我的水平一般,这一行压力也很大,我想你在电视台做实习生才厉害。”

  隐婚的弊端。

  终究是无法正大光明站到姐姐身边。

  哪怕是像探班这样卑微的愿望,也只能装成化妆师达成,而不是作为“阮今雨”。

  “能不能转正还不一定,”实习生叹口气,忽地转向阮今雨,“给衡澜女神化妆是一种什么体验呀?我也想和漂亮姐姐这么近距离接触!”

  “她人性格很好,跟屏幕上所呈现出来的完全一样。”阮今雨说,“而且本人更加惊艳。”

  唐娅握着手机在电梯前等。

  电梯刚开,唐娅看到阮今雨和实习生聊天,心下一沉。

  打发实习生离开后,唐娅先把阮今雨拉到一边:“她问你什么?”

  阮今雨知道唐娅所担心的,因此和盘托出:“她问我是在哪里学的化妆,还问姐姐私底下性格怎么样。”

  唐娅听她说完,松一口气,知道她是拎得清楚的人。

  但到底事前没有跟她商量过,明明是合法伴侣却只能扮做化妆师,恐怕阮今雨心里到底是不平的。

  唐娅于是语重心长对她说:“阮阮,跟衡澜结婚的时候,她应该也跟你说过了。她这个咖位的艺人,一旦曝光恋情,商业价值将会直线下滑。”

  “唐娅姐,我都明白的。”阮今雨乖巧地说。

  唐娅对阮今雨说:

  “本来以她对你的态度,她是要公开的,不想你受委屈。你是不知道,我们两个人私底下,她满口都是阮阮,真的是杀我这个单身狗。”

  “但是,今年年初,公司签订对赌协议,压力很大,她几次想公开都被我劝阻了,你也别怪我要当这个恶人,公司上下几百人,我也没有办法。”

  “在这圈子里,人红就彻底丧失自由,二十四小时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不公开,对你也是一种保护。”

  阮今雨点头。

  唐娅还想继续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眉头一皱,抱歉地看向阮今雨,小声对她说:“你先等等,我接个电话。”

  唐娅转过身把电话接起,声音里带了很多不满:“服装方面不是事先沟通过了吗?今天我打电话你也说都借到了,现在突然说衣服没有是什么意思,算了,你等等,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唐娅看向阮今雨:“我先带你去衡澜的化妆间吧,你稍微等会儿。”

  “嗯,好。”阮今雨乖乖地听从唐娅的安排。

  唐娅给她拿了瓶水,便关上化妆间出门了。

  临出门前,唐娅看到阮今雨坐在凳子上一心一意等衡澜,心里五味杂陈。

  这是唐娅第一次见阮今雨本人,她本人恬静乖巧,一张脸几乎比巴掌还小,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气质中藏着一些破碎感叫人见过一眼便难以忘记,生来做演员的料。

  不过事业上,尤其是演员这一行,只靠天资远远不够,非得有贵人提携不可。

  只可惜,阮今雨还没明白衡澜真实的想法。

  唐娅为人八面玲珑,话说得多了,哪句真哪句假自己也分不出来,只是想着刚才,阮今雨那副单纯善良侧耳认真听自己说话的模样,唐娅这资深奸商心里竟也有一丝愧疚。

  “你的小妻子在化妆间等你,”唐娅给衡澜发语音,“人还不错,你可别辜负了她。”

  —

  衡澜这次参与录制的是个密室类综艺。

  跟她一同参加节目的还有好几个小花。

  节目效果,或者是个别小花团队急于组CP蹭知名度。

  打开微博,铺天盖地的新绯闻。

  衡澜太美了,随手截一帧就像是电影海报,对他人随意的一句关心,剪出来的片段也足以在各种短视频霸榜,她的眼睛里像是有无尽的星河,凡是盯着多看几眼,就一定会沦陷。

  阮今雨心里有些难过,不过很快又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姐姐的工作,我应该理解。”

  一直到半夜一点多,节目还没录制完。

  阮今雨靠着翻自己和姐姐的聊天记录,足足坐了四个小时。

  也许可以趴在桌子上先睡一会儿,但是她又想第一时间见到姐姐,于是只能硬撑着。

  阮今雨不知道的是,节目录制并不顺利。

  录制进入尾声时,衡澜忽然倒地。

  工作人员看到衡澜用手捂住面部,表情很痛苦。

  旁边的小花们吓得花容失色,立刻地冲导演组打手势。

  “天哪!”

  “别录了!”

  “快叫救护车!”

  坐在监视器的导演也清晰看到鲜红的血液顺着衡澜的指缝流出来,立刻地意识到衡澜受了伤。

  唐娅陪衡澜上了救护车。

  一个同场录制节目的小花,也是衡澜的师妹,她冲进衡澜的化妆间,去替她拿随身物品。

  一推门,师妹跟阮今雨大眼瞪小眼。

  阮今雨欢天喜地,却对上一张茫然的陌生面庞。

  “你是?”师妹上下打量阮今雨,到底娱乐圈太大,她平常也不怎么上网,只在自己圈子里走动,自然不认识阮今雨。

  “我是……”阮今雨捏紧了手里的餐袋,若还说自己是化妆师,也许会被对面的人认出来。

  师妹见她神色紧张,心下疑虑,一把将餐袋拿过来,看了一眼:“原来是外卖员。”

  私房菜馆她们是常去吃的,衡澜这个咖位的熟客让老板或店铺亲信来送汤的话,很合理且常见。

  师妹告诉阮今雨:“汤我拿走了,你不用等了,先回去吧!”

  “可是,”阮今雨从凳子上站起身,“姐姐……衡澜老师她……”

  “别等了,作为一个外卖员,知道你也不容易。”师妹掏出两张钞票放到阮今雨手上,“你先走吧。”

  是啊,作为一个外卖员的话,还想知道什么?

  阮今雨没办法多问什么,就被赶了出去。

  走到门口,外面大的狗仔和站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全都走掉了。

  路上,阮今雨拿起手机打给衡澜和唐娅,均是无人接听。

  夜晚的风很冷,刮在人脸上跟刀子似的。

  半夜里没有了人声,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全冒了出来。

  林间怪鸟长啸,落叶丛中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爬来爬去,隐隐地听到人交谈的声音,可是转头望去,长长的路上,半个人影也没有。

  阮今雨脑袋昏昏沉沉,直到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

  “阮小姐,你母亲的病突然加重,需要签字做手术,请尽快来医院一趟!”

  整个人如坠冰窟。

  阮今雨立刻打车赶往医院。

  远远望去,医院门口明晃晃的大灯照着。

  阮今雨模糊地想起了小时候参加邻居葬礼,那灯也是这样的惨白。

  进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分外刺鼻,各种仪器滴答作响。

  上次来见面还精神很好的阮母连婉,此时不知为何陷入昏迷的状态。

  阮今雨抓着妈妈的手,一遍遍呼唤着。

  平日里总笑眯眯看向她的妈妈,此刻只是躺着,任由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阮今雨签字的时候,整个人一直在不停地发抖,陷入到巨大的恐慌中。

  所有现代医学的进步,产品的更迭,服务的周到,都无法跨越生死的鸿沟。

  阮今雨站在一道厚重的大门前,茫然地看着门内名为“死亡”的神灵。

  忽地,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阮今雨慌忙接起。

  电话那头竟然是导演李木风。

  “小雨,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

  自从上次韩樱子风波过后,李木风心里一直放不下。

  眼见夜深,阮今雨的微信步数还在不断增加,发消息却不回。

  李木风辗转反侧,最终按灭了烟头,拨打了这个号码。

  “导演,我在医院。”

  “地址给我。”

  阮今雨报了地址。

  刚说完,手机就耗尽电量自动关机了。

  手术室外,阮今雨木讷地坐在长椅上。

  时间流逝,每分每秒对她都是煎熬。

  李木风匆匆赶来的时候,正看到阮今雨委屈巴巴地坐在椅子上,孤独的小可怜。

  “今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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