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珠一觉从早上睡到傍晚酉时, 成功错过了中午饭点,甚至在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吃晚饭了。
她茫然地拥着被子坐在床上。
秦珠迟疑着低头看,中衣好好穿在身上, 长发被发带在背后缠了两道, 鬓角发丝都没怎么乱。
秦珠有些恍惚,闭上眼睛又睁开。
除了她睡的不是自己的床以外, 别的地方看起来处处都很正常。
“姐姐醒了。”
白萍儿端了碗温热的醒酒汤, 垂着眼坐在床边,勺子在碗里搅拌,轻声说,“姐姐醉了,我便自作主张让姐姐歇在我床上, 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她垂着眼,乌发下露出来的脖颈, 修长白皙。
白萍儿好像换了身衣服, 她早上穿的是浅蓝色长袍,这会儿换成了颜色接近的月白色。
如果不细看袖口花纹, 根本看不出区别。
秦珠伸手接过碗, 垂眸抿了一口, 轻轻“嘶”了声。
唇好像肿了?碰了温热的都觉得疼。
白萍儿听见动静, 却没像往常那般瞬间抬眸关心她,而是垂着眼睫, 手指轻轻拂弄腿上的衣服皱纹。
葱白般细长白皙的手指, 一下下拂弄着。
秦珠觉得自己像是喝懵了, 怎么感觉有些事情对不上。
比如现在她喝醒酒汤时,垂眸看着白萍儿的手指, 会移不开视线。
“我账还没算完。”秦珠把碗递给白萍儿,揉了揉眉心,喝酒误事啊。
白萍儿起身去放碗,只是走路的时候,步子有些别扭,迈不太开。
秦珠明明该问她怎么了,但话卡在喉咙里,下意识吞咽回去。
“我回去了。”
“好。”
秦珠穿上自己的衣服——
都整齐地折好放在床尾,连金簪都好好放在上面,半点灰尘不染。
秦珠穿好衣服,握着金簪看向白萍儿,话就在嘴边。
两人明明都记得,却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白萍儿眼神不跟她对视,但却慢慢红了耳廓。
她的身体反应太明显了,藏都藏不住。怕一抬眸,眼里的爱意被看见。
秦珠张了张嘴,“我……”
她怎么解释,她该说些什么。
场面好像有些尴尬。
可她跟白萍儿都是成年人,少女的一惊一乍早已褪去,有的是大人面对真相跟事实的“冷静理智”。
“姐姐不用多说,”白萍儿抬手挽了下鬓角的发,笑的温柔清浅,“不过是醉了,可以……可以不作数的。”
“哦……哦。”秦珠拿着簪子跟账本回去。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可能是白萍儿没让下人过来,院里一片雪白,几乎没有脚印。
秦珠抬脚迈出去。
一步一个脚印,就这么留在身后。
白萍儿站在门旁目送她离开。
等秦珠走远才皱眉伸手扶腰。
姐姐没看过话本不太懂,弄的有些凶,导致她有些消受不了,喊停都没用。
秦珠扭头看,白萍儿立马把扶腰的手放下,脸上挂着笑,朝她微微偏头。
秦珠垂下眼。
看着处处都对,其实处处都不对。
她身上现在穿的中衣是白萍儿的,而她本来的那件中衣因为出了汗被她脱下来,似乎用来绑住白萍儿的手腕。
后面解开的时候,被她拿着跪坐在床上低头给白萍儿擦下…。
她的头发应该是披散的,金簪是白萍儿拿掉的,她手指在她发缝间游走摩挲,带来阵阵酥麻感。
鬓角汗湿,黑发贴在白皙的皮肤上,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所以背后整齐的发,是别人帮她梳好绑的,发带都是白萍儿的。
还有白萍儿修长雪白脖颈上的红梅,在她衣领间,随着她抬手跟低头的动作若隐若现。
白萍儿走路姿势不对,是因为腿根发酸,以及那里可能……肿了?
像她的唇这样。
秦珠反手摸自己锁骨,低头就能看到上面青紫色的痕迹。
两人间发生了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白萍儿可能是怕她尴尬不知道如何自处,这才帮她遮掩。
可发生过的事实就像她背后一脚一个脚印踩出来的痕迹一样,怎么都抹不去。
哪怕鞋底干净,踩出来的脚印雪白,放眼望去,脚印几乎融入白雪中。
但秦珠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脚印明显,她跟白萍儿身上的亲密痕迹比脚印还明显。
秦珠抬手捂脑门,皱眉轻嘶。
她怎么,怎么这么荒唐又混账呢。
喝个酒,就能乱成这样。
她跟白萍儿,妻跟妾,女跟女。
秦珠余光看着眼前自己修长的手指,沉默了瞬间。仔细回味一下,食指跟中指指根的束缚感格外明显。
因为好紧。
秦珠,“……”
秦珠脑袋一个两个大,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跟女人也能弄。
平时她分明连自己都不碰的,如今却对另一个女人,一个站在她面前身体构造跟她一样的女人,却这么大的瘾。
中间似乎酒醒了,可她揉着白萍儿,看她哭看她笑,就又醉了过去。
本来好好的姐妹关系,因为冬日一顿梅花酒,好像变了味道。
府里的人都发现,白氏有好几日都没来过主院了。
这也太反常了!平时她一天来无数次,恨不得住在这儿。
哦,可能是夫人最近两日也不在家吧。
秦珠又出去了几日,像是在躲什么,又像是在理清什么,反正有五日的时间没回府。
两人间的那点不对劲,连老太太跟孩子们都看出来了。
秦云朵很是担心,坐在老太太怀里偷偷问老太太,“姥姥,我娘跟我母亲吵架了?”
她苦恼着皱起小脸,“她俩都不一起好了。”
老太太捏了块糕点喂秦云朵,笑着说,“云朵不担心,她俩能有什么问题,过两天就好了。”
秦虞虽然没问,但跟沈酥一样,坐在旁边安静地听。
吵架啦?
为什么呢?
秦虞跟沈酥觉得私下里多留意留意。
然后秦虞就发现,她娘不怎么回家住了,但却记得从外面买东西让人送回府里,次次都是往白姨母院里送的最多。
刚开始是消肿的药膏,然后是补气色的补品,最后是滋阴补肾的药……
白萍儿每次收到东西都会脸红,以至于现在听到秦珠送了东西,脸下意识开始热。
正因为秦珠不停地送东西,所以老太太觉得两个人可能闹了点小矛盾,但问题不大。
谁知秦珠来来回回,半个月时间,只往府里送东西,但都没怎么在府里住过。直到一天夜里,秦珠披着一身风霜回来,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娘。”
老太太示意嬷嬷去端碗热茶来,自己坐在桌边,开门见山问秦珠,“你跟萍儿怎么回事啊?”
她道:“连孩子们都看出来了,云朵天天问你俩什么时候能和好。”
秦珠站在桌边,手搭在桌沿上,闻言低头认错,“是女儿不好,让娘担心了,也让孩子们担心了。”
“说说吧,怎么了?”老太太抬眼看秦珠。
秦珠抿了抿唇,然后提起衣裙,郑重认真地跪在老太太脚边,轻声说,“娘,我好像喜欢上了白萍儿。”
老太太被秦珠的动作弄的一愣,再听完她的话,顿时茫然疑惑,低头看她,“你说什么?”
秦珠深呼吸,“我本来也以为是一时冲动,是酒后乱性,酒醒就好了。”
“可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我跟萍儿是什么感情,最后才发现,我从没拿她当过妹妹。我当初留下她,一是她乖,二是她乖的样子,让我心软了。”
秦珠低头,“她对我好,处处以我为先,我习惯了,以至于看见她对李宣流笑我都觉得李宣流碍眼多事。”
所以,她一个妻子,因为妾室,把丈夫休了……
然后她独占妾室白萍儿。
只是以前两人守着那层薄薄的纸浅浅的线,从未往别处想过。
可醉酒却捅破了那层纸跨过了那条线,让本来不明显的感情,变得有迹可循。
她享受白萍儿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感觉,所以她把自己打扮的很好看,像颗耀眼的明珠,吸引着白萍儿。
她会教白萍儿算账,因为白萍儿每次算错,都会跟她撒娇求饶。
她喜欢待在白萍儿身边,两人挨在一起时,她的心是静的。
七年时间,不长不短,却足以让白萍儿在这细水流长间成为她的一部分。
宛如左右手一般,两者在一起时没感觉,可一旦分开,右手就会发现没了左手是多么难熬是多么孤寂。
这半个月,每一天她都在想白萍儿,想看她嘴角抿出清浅的笑,想听她喊姐姐,想到心尖疼。
秦珠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喜欢她。
“女儿喜欢萍儿,这份喜欢可能于世俗不容,但女儿还是想告诉您。”
秦珠低着头跪在老太太脚边,腰背始终挺直。
她不觉得她的喜欢见不得人,也不觉得她的喜欢让她挺不起腰,她只是对母亲低头,希望她能理解。
“我,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老太太诧异,低头问秦珠,“你俩当真才在一起?”
“啊?”秦珠抬头,有些不解,“您的意思是……”
“就你俩那黏黏糊糊的劲儿,”老太太含含糊糊说,“我还以为你俩几年前就好上了,所以这才休了李宣流。”
秦珠,“……”
老太太以为是秦珠跟白萍儿早好上了,然后觉得李宣流碍事,忍了一段时间发现忍不了,这才休了他。
谁知两个人才在一起!
老太太属实震惊了。
她把秦珠扶起来,“只要你喜欢就行,你就当给自己娶了个妻,我就当拥有了两个女儿。咱们一家日子跟以前一样过,没什么区别。”
她不是那种传统迂腐的老太太,要不然这辈子也不会只生一个女儿。
秦珠伸手抱住老太太,“谢谢娘。”
她说,“那、那我去跟萍儿说,她还不知道。”
老太太心说就你送的那些东西,傻子才不知道你想什么呢。
于是,晚上亥时,秦珠披着大氅,站在白萍儿房门口,屈指敲响面前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棒不棒!
(本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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