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仪阙总是做噩梦的情况在几天后好转了许多, 最近一待在酒店房间里面给即将要离开本地的女孩准备送别礼物。

  被祖烟云外派在此的莫莫咬着棒棒糖,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面看她:“你好乖啊。”她说,“祖导不让你去探班你就不去诶。”

  钟仪阙转头瞪她一眼, 警惕道:“你干嘛?挑拨我俩关系?”

  “谁敢啊?”莫莫看热闹不嫌事大,“你真的不好奇?”

  “还行。”钟仪阙打磨着手里的磨砂水晶瓶,转过头来教育莫莫, “要给爱人空间,懂吗?”

  “不懂。”莫莫摇摇头, “我母胎solo。”

  “哼。”尽管前段时间的钟仪阙还因为自己恋爱经验的匮乏而感到困扰,但现在已经敢名正言顺地蔑视莫莫了, “不懂就别掺和。”

  “行,我不搞事了。”莫莫最近正在戒烟, 叼了一根巧克力棒咔吧咔吧咬, “你马上要回韶戏?”

  “……嗯。”钟仪阙想起来就有些泄气, “把女孩送走就回去。”

  “送到哪?”莫莫问。

  “可能是印城吧,印城那边的儿童村刚开,还有许多名额。”钟仪阙忽然饶有兴致地转头, “你知道么?我以前助养过这里儿童村的孩子。”

  “……哦。”莫莫表情变幻莫测, 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学表演的。

  “真是好巧。”好在钟仪阙并不太在意她的反应,速溶的胶水催促她赶紧转身把东西粘好,但她还是有点兴奋,罕见地有些喋喋不休, “当年我妈找的儿童村……不知道小祖最近怎么样了呢?这里的确好多人姓祖, 这个小女孩也姓祖。”

  “的确不是常见的姓氏。”莫莫打量着钟仪阙的侧脸,平淡道, “但这里好像有很多一整个村都姓祖的。”

  “唔, 的确。”钟仪阙把自己做好的小瓶子举在台灯底下看了看, 惊叹道,“我好强!做得真好!”

  莫莫:“……”亏她第一次见小钟导的时候觉得她应该是个机灵人。

  “你做了个什么?”莫莫毕竟和钟仪阙一起给祖烟云挑过礼物,了解钟仪阙送礼物一定会投其所好并且实用至上的原则,于是看着钟仪阙手里面那个磨砂质地的小瓶子,“项链?这东西有什么看头?”

  “唔……”钟仪阙费力地钻着项链孔,“给小姑娘装点妈妈的骨灰带在身上。”

  莫莫:“……钟仪阙你不搞艺术这个世界可能都容不下你。”

  “她不害怕。”钟仪阙认真道,“我也会嘱咐她小心,尽量不要影响别人的。”她的手带着链条穿过瓶子孔眼,忽然愣怔一下,瓶子在桌上发出清晰的响声。

  “怎么?”莫莫抬头看她。

  “我忽然发现……我好像从来没了解过祖英的过去。”钟仪阙慢慢将瓶子擦拭干净,“如果她也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我当年应该更温柔一些的。”

  “……或许已经足够了。”莫莫伸了个懒腰,又忽然问,“你回韶戏之后干嘛?”

  “什么干嘛?”钟仪阙莫名其妙地瞥她一眼,“排戏学习写论文,韶戏生活有多忙你没点数吗?”

  “但我觉得……”莫莫话锋一转,“你好久没排戏了吧。”

  “……是有段时间了。”

  “人不能憋坏啊。”莫莫语重心长道。

  “你的意思是……”钟仪阙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你让我争取《桑树坪纪事》!”

  “……滚!”莫莫气得半死,“我的意思是:你打算把我的剧本藏到什么时候?!”

  “哦,这个呀。”钟仪阙又蔫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要不是看钟仪阙还算半个病号,莫莫简直想过去揍她,“你没有想法?没有导演构思?没有形象种子?”

  钟仪阙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坦言道:“……不能说没有。”

  之前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莫莫就给了她自己的剧本。身为导演被编剧选择当然是一件快乐的事情,钟仪阙很认真地阅读了那份叫做《石头》的剧本,这个剧本的确优秀、可供□□和钻研。

  钟仪阙心知肚明,这个学校里的所有人都在积极地创作,但好作品好剧本始终可遇不可求,有些大师一辈子只写出过一篇杰出的作品,而自己排过的戏那么多,虽然常有亮眼之处,离真正的精品还是有些距离。

  《石头》这个剧本,无论对于莫莫,还是对于钟仪阙,都是个向上一步的绝佳契机。

  钟仪阙很早就确定了整部戏的形象种子乃至于总体的处理原则,但也同样搁置于此。

  “我想用一种很离谱的方式去表现它。”钟仪阙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回韶城后我把我的导演构思发给你。”

  “行。”莫莫犹豫地点点头。

  今天祖烟云足到凌晨才结束拍摄。

  夜间的璞山下着小雨,灯光之下霏霏如线,祖烟云打着伞看着众人给六六庆祝她璞山场杀青,嘴里含着今早钟仪阙随手塞进她兜里的奶糖。

  “祖导。”刚换完衣服的罗刻阮走过来,轻笑着问她,“怎么不回酒店?”

  最近这两天祖烟云拍完就撤,跑得比演员还快,众人也都知道她金屋藏娇,因为前两天六六接受了个采访,导致全网也都知道了。

  “她大概睡了。”祖烟云也不藏着,轻叹道,“有她的地方就像温柔乡……我现在还在想,璞山的戏是不是被我拍得温柔了些。”

  “你现在回忆起那段时光是什么样的呢?”罗刻阮问。

  “……痛苦的事情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一样。”祖烟云看着发糖发出发喜糖架势的六六,下意识往罗刻阮身后躲了躲,“我只能回忆起钟瞻带给我的那些情绪。”别的情绪都好像被它温柔地抚平了。

  她曾经愤世嫉俗,如今屈服于钟仪阙的温暖和柔软。

  她恍惚间明白——这个作品可能会成为她的收官作。

  罗刻阮闻言笑了笑:“那应该就不会错了,有时候真羡慕孟莺啊……”这个世界上这么多流落的流莺,有多少能遇到自己的春天呢?

  祖烟云终于笑了笑:“的确很值得羡慕啊。”

  罗刻阮忽然伸手,接到了六六远远抛过来的一颗糖。

  “这么暗都能看见我们,真稀奇。”罗刻阮不爱吃糖,又需要保持身材,便捏着糖纸问祖烟云,“祖导,你吃吗?”

  “不要。”祖烟云笑,“要拍酽城戏了,允许你吃胖一点。”

  “好吧。”罗刻阮拆开包装把糖吃了,她许久没吃糖,糖味侵占口腔的感觉一时间还有点新奇。

  “我要回去了。”祖烟云拿出伞,“提醒一下六六,杀青了也要来跟组,别喝多了明天醉醺醺过来。”

  “好。”罗刻阮说,“不用担心,小孩子精力旺盛。”

  祖烟云点点头,转身走入这座小城的雨幕之中。

  马上就回了酒店,不出她所料,钟仪阙已经睡着了,只留了一盏台灯将整个房间照成温暖暗淡的橙黄。

  祖烟云脱下还带着春雨寒气的大衣,轻轻趴在床边看她。

  钟仪阙睡觉一向很乖巧,和只猫一样温暖柔软,半睡半醒时任人揉搓。

  祖烟云轻挠她的下巴,后者不满地哼了一声,松了松紧握的手心,露出一杆玻璃材质的枝蔓。

  祖烟云看着微微一愣,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钟仪阙已经半睡半醒间伸手抱她,手中的东西落在床上,是一朵用玻璃做的玫瑰。

  “你回来了……”钟仪阙迷迷糊糊地说,“几点了?快上来睡觉。”

  “这是什么?”祖烟云顺着她低下头来,一手拿起那朵玫瑰,举在钟仪阙面前晃了晃。

  “啊……”钟仪阙清醒了点,神情有些羞赧地说道,“送你的玫瑰。”

  “……今天做的?”祖烟云更俯下身来,从钟仪阙那清淡的甜香之余,嗅到一丝更暧昧的花香——钟仪阙竟然还给这朵玻璃玫瑰送了香水。

  前两天她们一起去逛过这边的玻璃工艺店,钟仪阙忙着挑送给小女孩的礼物,祖烟云则半路被绊住脚,站在门口和美指打电话,抬头看见风铃轻晃,玻璃在阳光之下比钻石还要闪闪发光。

  “嗯。”钟仪阙点点头,“这个很难做,本来觉得肯定做不好。”

  结果做完给女孩的瓶子吊坠之后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埋在桌前吭哧吭哧做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总算是胜利完工,成品也算不错。

  “好看么?”钟仪阙兴致勃勃地说,“我只是感觉……我该送你一朵玫瑰。”

  玫瑰,爱情的代名词,直到如今依然闪烁浪漫的光辉,她们都读过无数说着玫瑰的诗句,但还未曾送出过一朵象征爱情的玫瑰。

  “……很漂亮。”祖烟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朵鲜艳的玻璃玫瑰和她的眼睛相比都暗淡浅薄,她手指抚过那被仔细打磨过的尖刺,忽然问,“我该把它放在哪呢?”

  钟仪阙被她轻声的低语弄得有点羞赧,闻言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好好回答:“啊,本来是有层玻璃罩子的。”

  “《小王子》?”祖烟云轻声问。

  “嗯。”钟仪阙点点头,“但我觉得你不需要生活在罩子里,春天会给你雨露和阳光,你自己也会抵御外界的伤害。我相信你。”

  祖烟云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们的爱情也是。”钟仪阙谈此总是羞涩,却又认真坦率,她担心爱人的审视,却又无惧世俗的审判,“不需要在罩子里。它在这人世间破土而出,会给沿路的人绽放它的光彩。”

  至于这朵玫瑰放在哪,她倒是没有想过,这只是她随手制作的玫瑰,以后还有很多玫瑰要相送,这朵只不过恰巧不会流失水分暗淡光彩而已。

  “我知道了。”祖烟云将玫瑰轻轻放在钟仪阙枕边,“我这里会有它的去处。”

  “嗯好。”钟仪阙眨眨眼。

  “你睡了多久?”祖烟云忽然又轻声问。

  钟仪阙闻言转身看了看手机,浑然不觉祖烟云逐渐凑近的面孔:“三个小时,今天好困,唔……”

  “差不多了。”祖烟云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我们玩一会儿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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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家里事情太多了,我一直想要恢复状态给大家尽快更新完,但总是被奇奇怪怪的事情绊住,比如今天家里的鱼难产了(?),没救回来,很e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