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烟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躲在璞山山洞里的小孩了, 她已经走了不少地方,参加过奢华的晚宴见识过繁华的灯火,然后在酽城看到了最美的天空。

  这里的天空澄蓝广阔, 白云如大海的浪蕊。

  钟仪阙正站在坡底和潮歌隋星聊天,海般的天空是他们的背景,是主人公身后漂亮的纵深。隋星最先发现了祖烟云, 伸手示意钟仪阙去看。

  钟仪阙闻声转身,然后把雪仗扔在一边, 然后朝祖烟云张开双臂。

  祖烟云其实已经跟凌灯稍微请教了怎么刹车,但实操还是比理论艰难太多了, 她想让钟仪阙躲开一些,但声音喑哑在头盔里——落进钟仪阙怀里的那一刻, 她好像落在了蓝天白云之间。

  “滑得真好。”钟仪阙一边轻笑, 一边摘下了她的头盔, 揉揉她因运动而微汗的发丝,担心她被风吹到,所以又帮她戴上了衣服上的兜帽, “烟云真厉害。”

  祖烟云趴在她身上, 睁着眼看她桃花般的笑眼——那双清澈的眼睛倒映着天空和她,好像祖烟云刚才看钟仪阙一样。

  祖烟云是一个很少运动的人,近些年来几次奔跑好像都是钟仪阙拉着她跑的。她从没感知过那种兴奋疲惫夹杂的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但放在她在风雪之间高速滑下, 扑入天地之间的钟仪阙怀里。

  她的心好像没来得及停下, 如今还没有回落。

  “你……”祖烟云轻声问,“摔疼了吗?”

  “当然没有。”钟仪阙笑, “坡上的雪都是很软的, 而且我倒得很有技巧。”

  “什么你倒的。”祖烟云说, “明明是我扑倒的。”

  “是,是你扑倒的。”钟仪阙其实被压得有点不自然,但知道祖烟云还在紧张,所以并不着急爬起来,她伸手拿过祖烟云还紧攥着的雪仗,安抚地捏了捏她紧绷的手臂肌肉,“怎么不等我陪你滑,是等急了吗?”

  “没有。”祖烟云的身体放松下来,她低头在钟仪阙脖颈间蹭了蹭,“就是想来找你。”

  凌灯的视频里面,钟仪阙如一阵风一团火,轰轰烈烈地消失不见。不过没有关系,她不会像凌灯一样发出喟叹,她的世界里面只有这一颗星星,追逐她是她生命中唯一有意义的事情。

  “吓到了吧。”钟仪阙看她情绪不对,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脖颈,“别怕,我接住你了。”

  “嗯……”祖烟云吸吸鼻子,“谢谢你接住我。”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钟仪阙才扶着祖烟云站了起来。后者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轻蹙着眉拍打钟仪阙身上的雪。隋星潮歌早就因为不想看他俩溜了,凌灯此时从高坡滑下来,转了个圈停在她俩面前,无语道:“公共场合抱着躺在一起五分钟,我还以为你俩碰晕了。”

  “怎么可能。”钟仪阙坚持道,“我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让烟云摔坏。”

  “是是,你这么厉害的人。”凌灯无语地叹了口气,“我公司有事,先走了,你们好好玩吧。”

  “这么快就走?”钟仪阙疑惑,“不是说晚上一起去二中旁边喝奶茶吗?”

  “那家店的确没倒闭,但是你最爱喝的抹茶冰沙早就不卖了。”凌灯朝她挥了挥雪仗,“我不想去了,给你礼物我已经给烟云了,让她给你吧。”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她又不爱喝那个,为什么不想去?”钟仪阙疑惑地歪歪头,然后转身问祖烟云,“她送我了什么?”

  “书签。”祖烟云从兜里掏出两枚书签,将其中一枚递给了钟仪阙。

  书签是长方形紫檀木的,正面是蒲公英飘散的图景,背面则刻着娟秀的几排小字。

  钟仪阙凑近了一下,就着雪光看上面写的字:

  “当我爱你时,我向你伸出手,你遥不可及。现在我依然爱你,却是不一样的爱。我在倾听你,你如同一颗爆炸的恒星,光芒照耀整个宇宙。而这份光芒永远不会聚焦于我。”

  “伍尔夫的话……”钟仪阙看完之后却略微蹙眉,“凌灯她……”

  “她喜欢过你。”祖烟云轻声说,“尽管她当时并不知道那是喜欢。”

  “啊……”钟仪阙莫名感觉有点尴尬,连手中的书签都烫了几分,“是吗?我不知道。”

  “她自己都不知道。”何况钟仪阙本来在感情上就很迟钝,祖烟云继续说,“她让你不用对这件事有负担,都已经过去了。”

  钟仪阙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用心思考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哦,是少了一句。”

  “什么?”祖烟云疑惑。

  “最后这缺了一句话。”钟仪阙凑过去,指给她看,“最后应该是:光芒照耀整个宇宙,你没有办法让你的光芒聚焦在一件事,一个人身上。最后,也不会聚焦于我,”

  “你记性也太好了……”祖烟云轻声喃喃,“那她为什么要删掉这一句话呢?”

  “我们搞戏剧的半夜都爱聊戏剧家八卦,伍尔夫和萨特是重要内容。”钟仪阙又低声说了一遍被凌灯落下的那句话,“你没有办法让你的光芒聚焦在一件事,一个人身上……我知道了!”

  “什么?”

  “因为她知道我可以。”钟仪阙终于笑起来,“我的光芒……都聚焦于你!”

  祖烟云愣了一秒,她指尖碰着的书签好像忽然燃烧起来,将她烫了一下。她连忙收回手,转头看见的钟仪阙亮亮的双眸。

  “你说对么?”钟仪阙问她。

  “嗯……”祖烟云轻声说:“我不知道。”

  “我觉得是这样的。”钟仪阙将书签收进兜里,然后看见祖烟云手心攥着的另一枚书签,“那一枚是送给你的吗?写了什么?”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看。”祖烟云把书签随手递给了钟仪阙,后者接过书签后又挨近了过来,头几乎要贴在一起,“我们一起看。”

  “好。”祖烟云扶上书签一角。

  “你爱一个人,就去爱她,你什么也不能给她的时候,你仍然给她以爱。”钟仪阙轻声念这句话,“也很耳熟,谁的来着。”

  “乔治·威尔逊。”祖烟云轻声提醒。

  “哦哦对。”钟仪阙嘶了一声,“他都改成女字旁的了……”

  “……嗯。”祖烟云点点头,抽走了这张书签,低头看了两眼之后,放回了兜里,“应该是给我的嘱咐。”

  “给你的?”钟仪阙对这句话倒是茫然起来,“为什么给你?”

  “仪阙。”祖烟云忽然问道,“你只得到爱就满足么?”

  “当然,得到爱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书写的东西,嗯……”她在脑袋里面过了一下她喜欢的戏剧,最后坚定地点头,“没错。”

  卡里古拉对荒诞的反抗从挚爱死去开始,蘩漪心中爱是自由的希望;当聊起莎士比亚,爱情是他的勋章,当聊起汤显祖,爱情是他的注脚。

  祖烟云闻言却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恋爱脑。”

  “我才不是。”钟仪阙认真道,“我要真挚的爱。”她看向祖烟云,“我希望你能给我。”

  祖烟云答非所问道:“你有过什么想得到,却如何努力也没得到的东西吗?”

  钟仪阙仔细想了想:“如果说的是我的生活中的话,没有,我想要的都能得到。”无论是小时候想要的吃的玩的,还是一场胜利一次成功一次表扬,只要她争取,那都会有。

  “和你相反……”祖烟云笑着说,“我从小想要的,都很少得到。”她求不到人来救她,留不住钟仪阙送她的礼物,第一次拼了命地想要和钟仪阙遇到时也化作一场空。

  “你想要什么?”钟仪阙问,“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钟仪阙说出的话是不需要怀疑的,而且这个人给了她太多东西,连同她从未想过的。

  天地之间,冬日的寒风吹起她们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如同比如想要贴近却剪不断理还乱的内心。

  不远处有人拍她们,钟仪阙啧了一声,刚要拉着祖烟云离开,后者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仪阙。”祖烟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是我遇到过的最贪心的人。”

  钟仪阙被她的笑迷昏了头脑,平时端静的人笑起来是那样生动可爱,好似雕刻师手下挚爱的雕塑拥有了生命,一颦一笑都是天神对其痴心的膜拜赠予的礼物。

  所以她愣了好一会儿神,然后才从对方的话中品读出些许危险:“怎、怎么了?”她仔细思量道,“是我让你有压力了吗?”

  “没有。”祖烟云拉过钟仪阙的手,“只是,我是比你更要贪心的人。”

  连凌灯都知道她的窘迫和贪婪——一无所有到只有爱可以给予,却又想要所有的光芒都聚焦于自己。

  “我年后就要走了。”祖烟云轻声说,“去拍……《三千情书》。”

  “这么快?”钟仪阙微微一愣,“你不是还在画分镜吗?”

  “我想早点开拍,想要冬天的实景,想要真正的大雪。”祖烟云最后转头,看了一眼酽城如同大海一样的天空,“我实在迫不及待……”描摹她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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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迫不及待异地恋了(bushi

  马上就要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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