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仪阙和祖烟云一起坐上了前往印城的飞机。

  昨天钟仪阙还在错愕地问:“你去印城做什么?”

  祖烟云回答道:“想去拍个素材。然后就顺路去绘城。”

  钟仪阙当即就被这个答案说服了, 于是便开心地问对方有没有值机,想要想办法看看两个人仍不能坐到一起。没有在意到祖烟云松了一口气——她完全没有编好理由,幸好钟仪阙这么好骗。

  钟仪阙和祖烟云一起去机场的时候——因为她的手还在受伤, 祖烟云不放心她开那么远到机场,所以还是叫了代驾。她和祖烟云二人坐在后座,被行李挤得挨在一起, 她低着头问杜确自己订哪里的房间住,毫不费力就能闻到祖烟云身上清淡清甜的茉莉香。

  她心情好得想要哼歌, 随后觉得自己这样去印城看伊辉是不是不太好,又只好忍着收敛了些。

  祖烟云倒是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始终低着头在平板电脑上改分镜剧本——临时决定的外出计划让她开拍前的准备岌岌可危起来。她只好抓紧时间能赶一点是一点。

  钟仪阙大概潜意识中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便把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放在祖烟云膝盖上, 说话哼歌的时候手指都在不安分地乱动, 敲得祖烟云也逐渐心烦意乱起来。

  “手别乱动。”她轻轻握住钟仪阙那纤细的手指, 有点无奈地说道,“一会儿还要坐飞机呢,你能不能省点力气。”

  钟仪阙闻言转头朝她笑了下, 俏皮地做了一个封口的小动作。

  两人就这样一同上了飞机。

  钟仪阙昨晚有些失眠, 现在不由觉得困顿起来,马上就盖着毯子睡着了。

  祖烟云在素描本上画着东西,转头就看见钟仪阙安静睡着的面孔,她下意识感觉快乐和甜蜜, 却又感到一种刺痛。

  她感觉她们二人之间似乎陷入了一种怪圈。

  祖烟云在感情上比钟仪阙敏感太多, 她能感受到钟仪阙在人群之中寻找自己的那种目光,能感受到钟仪阙对她不同于朋友的那种充满温柔的对待, 还有钟仪阙不经意间表现出对她的需要。

  但是祖烟云并不敢做这个回应的接受者, 她有许多问题需要坦诚, 有许多过往需要面对。

  钟仪阙喜欢真诚的人,她不能利用钟仪阙的偏爱,带她进入一段莫名其妙的爱恋。

  但是她们两个又似乎都没有时间思考清楚,像是在春日百花用眼花缭乱的蝴蝶,迫不及待地从一朵奔向另一朵,花蜜让她们吃醉了,春风让她们迷乱了。

  韶城到印城坐飞机不用两个小时,钟仪阙在下降广播声中转醒,揉了揉眼睛便看见祖烟云正在收起桌板,把纸笔收起来放进包里。

  “画了一路吗?”钟仪阙感慨,“好辛苦啊烟云,为什么频繁地进组?”

  进组对于她们这些进组打工的人来说不是件轻松的事,体力和精神都始终非常紧张,熬夜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钟仪阙大二暑假的时候跟过一次组,以她的身体素质都有些吃不消,拍摄结束之后回家狂睡了好几天,更何况是祖烟云呢?

  祖烟云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为了赚钱啊。”

  “以你现在的学历,在网上带个考研课都比进组赚得多吧。”钟仪阙还是有点不解,“而且轻松多了。”

  “习惯了。”祖烟云和煦地笑了下,“而且我有一部电影想拍,你知道呢。”

  钟仪阙从刚开学就总是听说祖烟云的这部作品,而且好像以前和祖烟云一个班的人都看过那个剧本。钟仪阙偶尔会听她们聊起,并暗暗讨论着感人的人物和心酸的结局。

  甚至音乐剧课上,有人在悄悄写《三千纸笔》的音乐剧,随口哼着一两句“我会全心全意地爱,心中埋藏的那盏月亮”。钟仪阙被洗脑了好几天,忍不住问她:“《三千纸笔》讲的是什么样的故事?”

  对方意会地一笑,回答道:“不如等成片了你自己看吧。”

  这群人好像一批被喜欢的故事打动读者,情不自禁开始讨论和创作。钟仪阙好奇疯了,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直接问:“能把《三千纸笔》的剧本给我看看吗?”

  祖烟云闻言转过头看她,她们刚因为飞机下降收起了遮光板,阳光轻柔地洒在她的脸上,为其素白的面孔沾染上了些光辉。

  实在太美,好像舞台上精心设计的灯光,为角色增加光辉让其散发光彩。

  钟仪阙的呼吸几乎一滞,她一向喜欢舞台上的人——郑遂称其为她奇怪的性癖。但此时才发现,她喜欢的可能并非舞台上的角色,而是如同那些角色一样绽放在世界上的人。

  祖烟云看着她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像是不想被摸又无可奈何的小猫,不由笑了一下,刚才被问及《三千纸笔》的紧张也消失不见了。

  “不可以哦。”她忽然抬手,给钟仪阙系方才因为睡觉扯开的衬衣扣子。

  钟仪阙躲无可躲,并且只是系个口子,躲的话也未免也有些怪。她只能乖乖缩在座位上,屏住呼吸,低头看祖烟云冷淡又认真的面孔,继续往下,是她曲线流畅肤若凝脂的脖颈,那么洁白流畅地延伸下去……

  飞机稍稍有些颠簸,祖烟云系完底下的一颗,手指上移系最后一颗,手指不经意间蹭过钟仪阙锁骨上的疤痕,后者不自觉地一颤,下意识抬头寻找她的眼睛。

  祖烟云这时系完了最后一颗扣子,抬眼看了钟仪阙一下——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看起来更像被雨打得轻颤的桃花瓣了。

  祖烟云不由勾唇笑了一下,收回手,坐回了位置上。

  祖烟云曾花费太多时间思考人类的欲望,她对这种事情的得心应手,实在完胜毫无经验的钟仪阙。

  她倚在座位上,偷瞥毫无防备的钟仪阙。后者好像还没回过神来,手下意识摸了摸的自己刚被触碰的锁骨。

  她感觉自己好像正飘在空中……此时飞机嘭的一声,落在地上了。

  杜确在机场接她们,甚至还临时去广告店里面打印了个牌子,上面写着:钟导,祖导,恐怖的是中间还画了个心。

  四周的人都在频频看这个穿着昂贵风流潇洒的公子哥:见过来机场接导演的,没见过来机场一下接两个导演,而且牌子中间还要画个心的,众人一时都搞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剧本。

  钟仪阙在里面一看见他就觉得丢人,羞得脸都红了,急切地扯了扯领子发现没有用。有点无措地转头看了一眼祖烟云,发现喜欢穿高领毛衣的祖导已经用领子把半张脸都遮住了。

  钟仪阙:“……”

  祖烟云躲在领子里面笑了下,拽住想要干脆一鼓作气冲出去的钟仪阙,从包里面把围巾拿出来,慢慢帮她围好遮上半张脸。

  钟仪阙露出来那双眼睛好像小鹿,她不经常戴这种东西,有点不自在地小心蹭了蹭,然后躲在围巾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祖烟云帮她把围巾系好,平和地说,“好了,我们出去吧。”

  钟仪阙闻着围巾上清淡的茉莉香,被撩得头脑发昏,不太在意丢人这茬事了,她拉着行李雷厉风行地冲出去,拎着杜确就往外走,不给他再丢人的机会。

  祖烟云从后面看着他俩。

  杜确被拽得踉跄,一边企图站直一边疑惑:“心怎么了?心表示我们你们的爱啊?”

  “你,你对我们的爱?”可怜钟仪阙气得话都说不顺了,“谁要笨蛋的爱?”

  杜确完全闹不懂钟大小姐在生气些什么,只能回过头求救祖烟云。

  祖烟云并没看他,但还是向前两步,轻柔又不容置疑地拉住了钟仪阙的手。

  “好了。”她轻声说,“小心手下的伤。”

  “hello?”杜确震惊地问,“她那像是受伤的样子吗?”

  “嘶……”钟仪阙立马柔弱地蹙了蹙眉,“伤口好疼,不会被杜确弄裂开了吧?”

  杜确:“???”

  “是吗?”祖烟云紧张地说,“快上车,我帮你看看。”她扫了一眼杜确,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明确表达出:她对杜确还不赶紧打开车门的不满。

  杜确:“???”

  算了。

  杜确对自己说:不能和伤员计较。他忍气吞声地打开了车门:“请吧,两位,欢迎来到印城。”

  钟仪阙爬上车,在祖烟云关切的检查之后打了个哈欠:“今晚吃什么?杜少爷定没定地方?”

  “吃火锅吧。”杜确说,“你酒店订在学校附近,不如就去吃二嬢那家吧。”

  “那家只有辣锅,烟云不太能吃辣。”钟仪阙转头看了祖烟云一眼,“还是吃印城菜吧。”

  “那……”杜确微微一顿,“后街那家?”

  “可以……”钟仪阙也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那家印城菜餐厅是伊辉以前最爱吃的店。

  “不过这也挺好的。”杜确用轻松的语气说,“就当是带他一起吃了。”

  钟仪阙一噎:“……你这话说得还挺恐怖的。”

  “有什么恐怖的,伊辉又不会害我们。”

  钟仪阙闻言忽然笑了一下:“那倒也是。”尽管她长久地怀疑,伊辉死前是有点恨她的。

  --------------------

  感谢阅读,求收藏评论,谢谢大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