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到一半, 祖烟云被她导师叫走了。

  走前钟仪阙问她:“你一会儿自己回家吗?”

  祖烟云放在兜里的手握了握钥匙,轻声应了一句嗯。

  钟仪阙又留在餐厅里面吃了一会儿饭,刚打算要走, 石黛仪起头要玩第二波,拉着钟仪阙等人转战ktv唱歌。

  钟仪阙演出结束一向和组里人吃喝玩乐,当下也就没推辞, 她们玩到半夜,钟仪阙也罕见地在外面喝到微醺, 叫了代驾回家,打开家门之后扶着门框换鞋。

  她脱下衣服, 抬头要挂在钩子上,一眼看见祖烟云的一串钥匙放在玄关柜上, 小巧精致的信纸封图形钥匙扣, 小区门禁卡, 几个u盘,几个钥匙——她清楚地知道哪个是自己家的,还有一个镂空香囊球。

  前几天她们晚上出去遛狗的时候在夜市买的, 她当时在逗旁边笼子里的小兔子, 没太在意。如今不知不觉凑近,才闻到一股极轻极撩人的茉莉香味。

  不知道为什么,闻着这股清甜的味道,钟仪阙的酒意忽然销声匿迹。

  祖烟云对于气味比较敏感, 平时洗澡都会用无香的沐浴露和洗发水。这样的祖烟云为什么要买个香囊?

  钟仪阙盯着那个小东西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好看吧……祖烟云喜欢这种古风样式的东西吗?

  她愣愣地发呆, 感觉这个香囊的效果竟然还挺好的,平时闻不太到, 凑近之后若有若无, 祖烟云身上无疑被沾染了这种香味, 今天她凑近了吻她的时候……

  吻她……

  钟仪阙的脸忽然烫了起来……她今晚一直在和人物角色告别,喝多了后拽着池微哭着让她和封三娘秋瑾她们好好相处……这一刻却好像忽然彻底从角色之中抽离了。

  她脑袋混乱,那么栀子香却在明确地告诉她——不管怎么说,你吻的是祖烟云。

  因为喝了酒,钟仪阙今天没有泡澡,她急匆匆冲了下水,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

  卧室还留着灯,但祖烟云果然已经睡了,在被子里面缩成一团,小苍灵还睡在她怀里。

  钟仪阙小心翼翼地躺下,抬手想要关灯,正好抬头看见祖烟云安静恬淡的睡颜。

  因为她总是入睡比祖烟云要早,她很少有机会如此这般打量她。

  祖烟云的眼皮还有些许红肿,为她一贯素白的面孔染上点朝霞的颜色。

  果然她今晚不应该在外面喝酒的,最起码应该回来看着祖烟云敷一下眼睛,可怜明天一定会不舒服了。

  小苍灵被她吵醒了,睁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舔毛,她舔毛的时候向来敌我不分,舔着舔着就移向祖烟云横在她前面的小臂。

  “诶诶诶,别舔!”钟仪阙害怕祖烟云被弄醒,连忙伸手去阻止。

  好在后者只是皱了皱眉,把怀里的猫抱得更紧了点,看起来并没有要苏醒过来的迹象。钟仪阙松了口气,把手指伸给小苍灵玩。

  猫咪的舔舐让她心里也莫名有些痒,她低下头看猫,却忽然发现祖烟云手腕内侧有一颗小痣。她平时衣袖都规规矩矩拉到手腕,以至于钟仪阙从来没发现过这颗痣。

  非常漂亮,像溅在宣纸上的一点墨水,等待着被晕染或者再写上些什么。

  “臭流氓。”她恼怒地指小苍灵,“躺在她怀里,还占人家便宜。”

  猫明显搞不懂两脚兽都在想些什么,她舔毛舔累了,便在祖烟云怀里伸了个懒腰,展开的小梅花还踩了钟仪阙的脸一下,然后就重新睡了。

  钟仪阙关上灯,从那次夜里摔倒后,她在韶城租房时她也选择了卧室有窗的房子,还装了单向玻璃,此时晚上的月光温柔地透过窗子倾洒下来,像给祖烟云被子外的肌肤和面孔披上一层轻薄银白的纱。

  钟仪阙以前也经常和舍友或者朋友睡一张床,或者聚餐后好几个人东倒西歪地睡成一团。但她从来没觉得内心这么温柔又宁静。

  这是一种多么疯狂的宁静。

  大概是戏剧让她癫狂,酒精让她混乱。

  钟仪阙翻身躺平,企图像往常一样,听着三个时钟的滴答声入睡。但祖烟云轻缓的呼吸声在扰乱时间,秒针在钟仪阙的脑袋里响成了一串混乱的音符。

  她开始因为莫名其妙的失眠而恼火,她又翻了个身,捂着耳朵,总算是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钟仪阙还是被生物钟叫醒了。

  她和往常一样没着急睁眼,先是回忆了一下昨天的事情,以及今天的大体任务安排,然后才终于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踩上拖鞋一边往外走一边叫:“烟云!”

  祖烟云也照旧做了早餐,闻言在厨房里说了一句马上,她端着一个盘子走出来,看见钟仪阙正在看着她放在门口的行李箱发呆。

  “吃饭吧。”她把牛排和沙拉放在桌上。

  盘子和餐桌碰撞发出的轻响让钟仪阙回过神来:“你要出门吗?”她转头,茫然地问道,“又要进组吗?”

  “……我只是搬回宿舍。”祖烟云甚至已经换好了衣服,也洗漱过了,她穿戴整齐地看着刚从被窝里面爬出来的钟仪阙,后者神情茫然地扒拉了一下那头凌乱的长发,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我不是因为《芍药琼花》才住过来的吗?”祖烟云温和地解释道,“如今任务完成,我也该回去了。”她轻轻敲敲餐桌,“快过来吃饭吧,牛排要凉了。”

  钟仪阙的脑袋周转不灵,她严重怀疑自己就还没醒。她已经完全把祖烟云会搬走这件事给忘掉了,而祖烟云肉眼可见的急切让她迷茫又不安。

  “你现在就要走吗?”她走到餐桌前,刚要坐下,就看见祖烟云走去玄关。

  “嗯。”祖烟云把钥匙串放进兜里。

  “你等一下。”钟仪阙重新站好,“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已经叫车了。”她看了一眼手机,“快到小区门口了,我先走了。”她握上行李箱的拉杆,抬头看着想要过来的钟仪阙,冲着她温和地笑了一下:“坐下吃饭吧,仪阙。”

  门被关上了,行李箱的轱辘声响了几秒,也消失不见了。

  钟仪阙吃了两口牛排,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此时却好像味同嚼蜡,她忽然站起来跑到窗边,正好看见祖烟云把行李箱放进后备厢,然后上车离开。

  她趴在窗户上发愣,像是想要一起出去玩但被主人关在家里的小狗。

  钟仪阙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感觉美好的一天停止在了起床后的第六分钟。

  她只好兴味索然地吃完了早饭,然后在家里走来走去,企图找到一点祖烟云忘记带走的东西,但什么都没有,这个房子恢复成了半个月前的样子。

  ……竟然只有半个月吗?

  颓丧地倒在沙发上的钟仪阙想。

  那我现在在干什么呢?钟仪阙轻声问自己,我原来这么寂寞吗?

  她忽然就有点了解到伊辉的痛苦,她曾经无比轻视孤独对他的摧残,将伊辉悲剧的主要原因放置在他的家庭上。

  但如果现在她能回到过去,她或许会比当时的钟仪阙做得好,因为她终于也知道什么叫做寂寞了。

  钟仪阙愉快又自律的一天被打碎了,她第一次没有心情学习,躺在床上又睡了一上午,下午正好抓住了直播玩游戏的厉飞光,强行加入了进去。

  “潮歌呢?”她给自己的人物换上来一件黑色的衣服,以示自己内心难过,换成一半又觉得这身黑衣服像是祖烟云会穿的,于是又换了件蓝色的,“blue,是忧郁。”

  “……忧郁个头啊。”厉飞光无语,“潮歌最近起早贪黑做实验,昨天实验失败还被导师骂哭了,现在在睡觉,没空玩游戏。”

  “潮歌竟然能被骂哭?”钟仪阙有点惊奇,毕竟宋潮歌一向是她们几个里面精神状况最稳定的。

  “她最近暗恋同组的一个学姐。当着喜欢的人的面被骂能不哭吗?”厉飞光点了开始,开始带着钟仪阙这个菜鸡跑酷,顺便问她,“你怎么下午有时间打游戏。”

  “……我室友搬走了。”钟仪阙虽然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爽,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感觉干什么都没劲。”她看了一眼弹幕,“什么叫两个怨妇kkk啊?”

  眼看钟仪阙要开始和弹幕对骂,厉飞光连忙制止她:“别看弹幕!好好打游戏!”

  钟仪阙更气了:“他们说我好不好好打没有区别!”

  “说的有错吗?”厉飞光冷静道,“没错吧。”

  钟仪阙被厉飞光和弹幕联合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气得觉醒“超能力”,一连秀了几次操作,弹幕终于被“野山雀666”覆盖了。

  厉飞光也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很对劲,趁着战局缓和了一点问她:“你们那个项目不是做完了的,今天不该很爽吗?”她疑惑地问,“因为你……呃,室友?”

  钟仪阙长长叹了一口气,疑惑而认真地问道:“飞光,你说……我会不会喜欢女生啊?”

  “噗!”厉飞光喷出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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