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烟云还是没有一直赖在人家家的勇气。她先随便找了块面包垫了一下饿得发慌的肚子,然后站在客厅里一边咬着面包,一边观察半透明箱子里缠绵在一起的青白两条蛇。

  吃完之后她拿出手机查了查地图,刚打算出门坐地铁回学校,紧接着就收到了齐老师的短信,让她马上去办公室接受演出安排。

  祖烟云:“……”她刚打算跟齐老师说自己现在在校外,结果又马上就收到了钟仪阙的消息。

  “你还在我家吗?”

  祖烟云看了便有点羞赧,但还是如实回答:“在。”她犹豫了两秒又发,“我刚醒。”

  钟仪阙马上回:“齐老师给你发消息了吗?”

  “发了。”

  “那你收拾一下下楼吧。”钟仪阙说,“我马上回小区了,我们一起去找齐老师。”

  祖烟云连忙应下,低头匆匆撸了一把小苍灵的脑袋,就出门下楼了。

  一出楼门,远远就看见钟仪阙从一辆刚停稳的车上下来。她今天穿了一身运动短袖和短裤,一双长腿的漂亮线条引人注目,动起来更为轻盈帅气。祖烟云开学第一次看见她时,后者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镭射材质短裙,戴着风车形状的耳坠,拎着一个小帆布包,看上去白皙晶莹、清瘦机敏,阳光下异彩张扬,像是误入这云烟尘埃的伶俐精灵。

  好在钟仪阙最近增肥卓有成效,漂亮的肌肉线条慢慢恢复起来,终于像是这人间的一部分了。

  而且也更像是祖烟云想象中的样子。

  钟仪阙下车之后转身,和车里面的人说话。

  车上坐着两个女孩,驾驶座上的穿着飒爽、气质潇洒。副驾驶座上的女生纤巧瘦弱,明明看起来比在场的另外三个女人都大一些,可笑起来又怯又稚嫩,像个少不更事的女孩。

  祖烟云远看便有点眼熟,走近了之后便想起来,就是这两个人开学当天来韶戏接钟仪阙去家里吃饭。

  钟仪阙转头发现祖烟云已经走了过来,便朝车上的两人挥了挥手:“再会,余小姐,申南姐。”

  二人皆是一笑,又对着走过来的祖烟云点点头,然后就开车走了。

  “午安。”钟仪阙转过身对祖烟云说,“吃东西了吗?”

  “吃了。”祖烟云轻声说,“昨晚谢谢你,我没想到我能喝成那样,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不算麻烦。”钟仪阙笑着摆摆手。其实她昨天躺在床上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带了一位漂亮姑娘回家睡觉,非常兴奋,到最后拿出手机背了半小时英语单词才勉强有了困意,今早起得也不算早——她们本来打算去攀一天的岩,但是余小姐很快就累了,所以便到附近吃了个午饭就各回各家了。

  钟仪阙温声道:“可乐桶很容易喝多的,如果自己去喝的话要注意。”她看着祖烟云用一张冷淡又漂亮的面孔乖乖点头的样子,不由笑着说,“那我们去学校吧。”

  祖烟云再次点点头:“好。”

  在齐老师办公室等她们的是一位同班的女生,叫做王尘绿。王尘绿有一部和编剧一起打磨了一个暑假的戏剧剧本,希望钟仪阙和祖烟云能出演该剧的两位女主角。

  “什么戏?”钟仪阙问。

  王尘绿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一夫二妻》!”

  钟仪阙:“……”突然就没有兴趣了怎么办。

  “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一夫二妻啦,没有男人的戏份,有点致敬《Six》的意思,呃,吐槽男人小段子集。”王尘绿手忙脚乱地解释道。

  王尘绿比钟仪阙和祖烟云都大几岁,在来韶戏读研之前,在印城的一家先锋戏剧小剧场做导演。钟仪阙之前在印艺时去看过他们剧场的戏,也接触过王尘绿。这位女导演对于时代的脉搏比较敏锐,创作技巧很高,深度上略显缺乏——不过这对于商业影响下的小剧场戏剧并不算个缺点。

  她对王尘绿很有好感,但是十分搞不明白王尘绿为什么要选她来演自己的戏,看着王尘绿殷切的眼神无奈道:“演戏找表演系的不香吗?我可以去道具组帮你们做道具,真的,我很适合做道具。”

  王尘绿诚恳地握上她们两个人的手:“我需要的就是你们,真的!”

  她从构思这个剧开始就在寻找演员,开学之后也经常在韶戏的女生中不断梭巡。双选会当天,她和大部分同学一样都早已确定好了导师,正百无聊赖地四处观察,忽然就看见正和别人谈笑风生的钟仪阙,还有正趴在桌子上往前看钟仪阙的祖烟云。

  她终于灵光一闪,两个主角在她的心中忽然有了确切的形容和真切的脸。

  祖烟云一眼看上去禁欲却柔弱,坐在那便像一条静谧的河,眼神却很温柔,一条河便因此化作无尽的春水。她可以是温柔高贵的妻或者使人无比怜惜的红颜。

  而钟仪阙的美则带有攻击性,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竟凌厉大于漂亮,她的力量胜过善美,像是隆隆的春雷,孕育着使人惊颤的力量,令人仰望臣服,或者惶然畏惧。

  王尘绿需要这样的两个人:在形象上恰好可以扮演女性批评中的“天使”和“妖妇”。

  王尘绿需要这两个人:因为她同样看过两个人的作品,明白这两个人骨子里都相当勇敢。

  钟仪阙是个软硬皆吃的好人,在王尘绿的注视下率先妥协:“OK,先给我看看剧本。”

  祖烟云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坦言道:“我的体力可能撑不了一场戏。”

  “你的都是文戏!”王尘绿保证道,“体力活都是钟仪阙的!”

  钟仪阙:“……这合适吗?”

  “合适宝儿。”王尘绿安抚她,“武戏很帅。”

  祖烟云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不是不想演,相反,出于一些不能说出口的理由,她想要立刻接下这部戏来。只是她的那几分演技在电影中当个小配角还不会露怯,在一场两个小时的大戏便有点不够看,她难以保证自己始终在戏中演好角色。何况对手戏的演员是钟仪阙,她看过钟仪阙的戏,压迫力很强,容易让戏不好的人感受到压力。

  不过最终感性还是胜过了理智,她终于也点点头,说:“那我也先看看剧本吧。”

  “好的。”王尘绿立刻把打印好的剧本分给她俩一人一份,“看完可以给我发消息。”她拿出手机,“钟导有我的联系方式。祖同学我们加一下吧。”

  “好的。”祖烟云拿出手机,和王尘绿加联系方式。

  “那这样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看完剧本再说。”钟仪阙起身。

  “嗯?”祖烟云下意识抬起头,被钟仪阙看过来之后干巴巴地问,“你这就回去?”

  “嗯,早上起晚了没遛狗,再过会儿要拆家了。”钟仪阙无奈地摊摊手,“比格你们知道吧,很恐怖的。”

  “啊这。”王尘绿连忙说,“走吧走吧。”

  祖烟云大学时期的老舍友宋若轻,本来也在旁边和老师死缠烂打地交涉——她希望老师能给她的片子找一个出色的帅哥。看她们这边结束了就走过来和祖烟云汇合。

  钟仪阙归家心切,随口和几个同班同学说了句拜拜便如一阵风般离开了。

  祖烟云加完联系方式之后也起身要走,抱着剧本一边走一边看着钟仪阙的背影发愣,直到被宋若轻敲了一下脑袋:“出息。”

  祖烟云有点不服气地小声回怼:“你能有出息?”

  “嗯……的确很难。”宋若轻问,“那你也不能总把眼睛贴人家身上啊,太明显了。”

  “没事。”祖烟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外,确信地说,“她是块木头。”

  “啊……”宋若轻由衷地发出一声叹息,毕竟是搞艺术的,身上难免有些令人着恼的对于人心的探究欲,她压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现在什么感觉?完全想不出来。”

  “……说不清楚。”祖烟云垂下眼眸,“我想跟着她。”

  “跟着她?”宋若轻若有所思,“但我怎么感觉你跟着她也不开心啊。”

  “因为……”祖烟云轻轻皱了一下眉,不太确定地说,“我感觉,她并不开心。”

  “是吗?”宋若轻有点吃惊,“我觉得她每天过得好爽。”

  “……我不知道。”祖烟云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她,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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