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以期面无表情地挡到两人中间,“行了,有什么好叙旧的,你只需要告诉我,师尊在哪。”

  姬广白面色微妙,以前陆家还没倒时,陆莲去姬国公府找过姬以期几回,问了才知道是师门那边的关系,他还以为她们私交很不错呢,现下看来,不怎么样嘛。

  陆莲皮笑肉不笑,“你可真不客气。”

  “不然呢?”姬以期一向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平贝的事之后更甚了,可这家伙一直阴魂不散的。

  陆莲耸了耸肩,表示习惯了,“她在王宫里,和我师尊在一起,很安全的。”

  “安全你就不会告诉我了。”姬以期语带讥诮,收到陆莲来信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女人没安什么好心,无非是又挖了个坑给她跳,可她偏偏不得不跳。

  所幸,祈泠不知道这一切,否则就不会这么轻易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来这里。

  陆莲掩嘴笑,“太子殿下若不攻南蛮,明前辈一直会很安全,可她非要把南蛮逼到要饿死的地步,明前辈自然也是被波及的一员。”

  姬以期挑了挑眉,“你又转投南蛮了?古有三姓家奴,我都不知道你是第几姓了。”

  “没办法,太子殿下那么恨我,若她坐拥天下,我岂有容身之处?”陆莲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俨然把祈泠当成了头号宿敌。

  姬以期只是冷笑,“她没那么闲。”

  “希望如此。”

  两人剑拔弩张的,姬广白轻咳一声,“陆小姐,那你知道怎么进南蛮王宫吗?”

  “当然知道。”陆莲勾唇,没等姬广白再开口就道,“可我为何要带你们去呢?要是眷眷一不小心杀了越获,南蛮就破得更快了,太子殿下后顾之忧尽除,她坐上那位子是迟早的事。”

  姬以期皱了皱眉,“秦国公已有反心,意欲称帝,北上夺位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你能杀越获,自然也能杀秦国公。”陆莲瞥了眼一旁的姬广白,低声,“为了她,你是不是连同胞兄长都能下手呢?”

  姬以期动了动唇,“真到那一步,她必惧我如蛇蝎,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碰秦国公。”

  “那就是会了。”陆莲了然。

  姬以期握紧拳头,“不会,永远不会,南蛮之后,我不会再为她杀任何人了。”

  反正,祈泠也不喜欢,或许她真的应该听话,像从前一样做个温良贤淑的太子妃。

  陆莲似笑非笑,“是因为她不需要了吧。”

  越是到了高位,就越发想要掌控一切,二十余年东宫浸染,是容不下一个天天‘抛头露面’的太子妃的。

  姬以期沉了脸,陆莲这些诡辩总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真叫人讨厌,“你究竟带不带我们去?”

  “你开口了,我怎么会拒绝。”

  跟着陆莲,兄妹二人翻过矮墙,这地方很偏僻,翻进去也并没有真正进到王城里面,而是在城外的一个荒田里。

  南蛮多山且天气炎热,大片的谷物很难种植,加之南蛮百姓并无太多种植经验,哪怕开垦过的田地也会荒废。

  所以,难怪他们缺粮食。

  陆莲不知从哪倒腾出两身破旧的衣裳,两人换上,又背上装满菌类的竹筐,打扮得像极了进城卖货的乡下人。

  姬以期看向姬广白,她这二哥长得是完完全全的中原脸,高大的身形更是沾染了北方的气息,一母同胞之下她也好不到哪去。

  若是祈泠来,身形模样倒是可以勉强装装南蛮男人,不过南蛮就这么大,若是忽然出现一个从没见过的俊得不像话的少年郎,怕是更惹人怀疑了。

  姬以期在这边胡思乱想,另一边陆莲直接给三人脸上都抹了灰,显然也意识到了长相的问题。

  至于身形,陆莲没所谓地笑笑,“城里吃的很缺,他们不会看那么紧,也许看我们光吃蘑菇就长这么高,这些东西能卖得更好。”

  说得很有道理。

  天还没亮,姬广白窝在矮墙下闭目养神,姬以期则低着头在地上漫无目的地用树枝勾勾画画,迎着微弱的月光,陆莲努力去辨认这些鬼画符一样的图案。

  可姬以期大概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陆莲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更找不出任何与祈泠有关的痕迹。

  目光从地上转到她脸上,陆莲挨近了些,轻声,“你这次出来,太子殿下知道吗?”

  姬以期丢掉树枝,不耐烦地靠到矮墙上,“不然呢?我跟你碰面,当然要问她的意见。”

  “原来太子殿下这么善解人意。”陆莲怪声怪气,显然不信她的话,“那她怎么不跟你一起来呢?”

  姬以期哼声,“因为不想看见你。”

  “哦……殿下可真放心你。”

  姬以期忽的转头正对她,撩了撩垂到胸口的发丝,“夫君当然放心不下,但谁让她在其位呢,若非如此,她定寸步不离我,方才来之前,她可是依依不舍纠缠了我好久。”

  陆莲淡淡移开眼,“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吧。”

  “我说的不一定是真,可眼见总不能都是假的吧?”姬以期唇角微勾,故意凑近她,“你看嘛,幸好夫君给我留了证据,不然我还辩不过你了。”

  陆莲神色沉静,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道,“你最好告诉她,以后别在这种地方留痕迹。”

  “为什么?”姬以期立刻道。

  陆莲偏头,盯着她的眼,幽幽回道:“因为……会死人的。”

  姬以期噎住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可这答案也太离谱了,她才不信。

  “是真的。”陆莲抬手,指腹触及她颈上的动脉,嗓音压低,“一个不小心,你就死在她床上了。”

  她这一碰还挺唬人的,姬以期连忙后怕地捂住自己的脖子,顾不得再跟她斗智斗勇。

  陆莲气定神闲,“你要是不信,等见到你师尊,你可以问问她,免得日后哪一天不明不白地死在你夫君手里。”

  姬以期彻底没声了,在心里骂了祈泠一万遍。

  陆莲心情愉悦地从她筐里拿了几个蘑菇,好心问她,“你饿不饿?先吃几个垫垫肚子。”

  姬以期不想搭理她,兀自挪了地远离她。

  “又生气了?”陆莲厚着脸皮跟过去,把蘑菇扔回她筐里,“不吃算了,进了城我带你吃好的。”

  姬以期抱着胳膊闭着眼,拒绝跟她交流。

  “真不理我了?”陆莲笑意盈盈,心情不错地继续逗她,“原来你这么怕死啊。”

  姬以期睁眼瞪她,陆莲笑得更欢了,“骗你的了,哪有那么容易,你真该好好学点医了,这么好骗可怎么行。”

  “……滚。”

  陆莲反而凑得更近,近得能嗅到她破旧衣衫掩盖下的体香,亦能看到她颈上新旧斑驳的红痕,“我只是说不容易,并非一定不会……你身上这痕迹就没消过吧?太子殿下真是精力旺盛呢,也许她没你说得那么忙。”

  姬以期猛地起身,挪到姬广白身侧,几下就把人晃醒,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如临大敌地把妹妹护到身后。

  陆莲耸了耸肩,抱着自己的筐睡。

  姬以期气闷,可恶的陆莲可恶的祈泠,一个两个都欺负她,她干嘛要给祈泠那个小气鬼辩解,早知道就该拉上她一起来,看她俩互相扔石子都比她一个人在这生气强。

  说不定提了陆莲在这,祈泠自己就拉着她跑过来了,也不必她在这努力给祈泠圆不在场证明还总被陆莲戳穿。

  装着满肚子的牢骚,姬以期靠着守夜的姬广白睡过去,连背上那个硌人的背筐都忘了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