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星月无光。

  房门合上,最后一波探望的人远去。

  祈泠一把掀起被子,两手扇风,“好热。”

  姬以期低着头,神思恍惚地走到榻前,重重坐下,并不似祈泠那般兴致高昂。

  祈泠探头,双手从她身后环过去,“累了?”

  姬以期没应声,身子还是僵直冷硬的,祈泠给她褪去鞋袜,勾着她腿弯把她抱到里面。

  “眷眷?”祈泠晃她,亲昵地贴上她的脸,“怎么不理我?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炙热的气息喷洒,姬以期目光回焦,对上她精致白皙的面庞,古井无波地抬手抵开她。

  祈泠扣住她手腕,不识趣地挨得更近了,“怎么还推我,不欢迎我醒过来吗?”

  “哪有。”姬以期轻轻抽手,脑袋枕到她胸口处,“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你醒过来。”

  祈泠转了转眼珠,目光扫过她微颦的一对秀眉,抬手抚过,“那怎的还愁眉苦脸的?”

  姬以期扯动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随即拍掉她的手,“只是有点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真的?”祈泠满脸怀疑。

  轻嗯一声,姬以期躺下,和她隔着一人的距离。

  祈泠一骨碌就跨越了那点距离,把她往墙角挤,姬以期蹙了蹙眉,“你不是热吗?还挨我这么近。”

  “热吗?我觉得挺凉快的。”祈泠忽略汗湿的后背,睁眼说瞎话,长臂一伸就环抱住她。

  姬以期伸手,在她颈间探出一手汗,直接抬腿踢她,“汗都蹭我身上了还说不热,不许挨着我!”

  “不要嘛,我们都一个多月没见了,你一点都不想我吗?”祈泠收紧双手,脑袋抵着她下巴磨蹭,声调拖得绵长。

  微仰着头,姬以期发出一声哼笑,“我伺候你这十几日早见够了,现下看见你就烦。”

  “好绝情的女人。”祈泠也笑,鼻尖擦过细颈往下,咬开中衣最顶的纽扣,指尖随着解开最下的那颗。

  微凉的指节肆无忌惮地在衣内穿梭,在这暗沉的夜里,不见光亮,触觉更加敏锐。

  中衣褪到一半,姬以期扣住她手腕,轻推着她起身,膝盖抵到她身前,双手撑到两侧坐到她一条腿上。

  微扬脸辨认她的轮廓,祈泠屈起腿,一只手扣住她后颈,倾身贴上她干涩的唇瓣,舌尖只试探地舐了一下就恣意地汲取掠夺。

  房内更加燥热,欲念冲散了满脑的愧疚,却带来更大的空虚,姬以期深吸一口气,诡异的气息在这间房里挥之不去,幽深的黑暗里仿佛藏了无数蚀骨魔虫。

  “把灯点上。”

  姬以期嗓音发颤,祈泠抚她尾椎骨,“点灯多费油钱,待到天亮沐光再看不是更好?”

  “不好。”姬以期攥住她的手,压在褥子上。

  祈泠也不挣脱,仰脸在她胸口磨蹭,反被她一只手按倒,褥子贴着脊背不一会就闷出细密的汗液,膝盖微动几下,又激得姬以期把她双腿也摁住了。

  “怎么突然开窍了?”祈泠低笑。

  姬以期不吭声,挪到边上要下榻点灯,祈泠倾身,细密的吻从面颊延续到她肩颈,她瑟缩一下,呜咽起来。

  祈泠还是不住地流连,微凉的指尖掠过肌肤,留下的只有滑腻的魔虫般攀爬的恶心感,姬以期再次擒住她的手,几乎要窒息。

  “怎么了?”祈泠此刻再头脑不清楚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当即下榻点灯,黑暗被驱散,两道影子重合在一起。

  迎着昏暗的烛光,姬以期泪珠涟涟,祈泠只敢搭着她的肩半搂住她,“眷眷不怕,点灯了点灯了。”

  伴随着她的不断安抚,怀里的人终于平静下来,双手攀着她的颈,时不时发出几声细弱的抽泣。

  祈泠小心翼翼地移动双臂,掌心触到她脊背时,姬以期揪住她半敞的中衣布料几乎要扯破了,祈泠垂下手,不再试图触碰她。

  “眷眷,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聊聊。”

  姬以期呼吸重了些,勾着她的双手收紧,半晌,闭了闭眼,“祈泠,我们牺牲太多人了。”

  “嗯,那是没办法的事。”祈泠语气平淡。

  姬以期抱她抱得更紧了,嗓音低落,隐隐掺了些不安,“我们会遭报应吗?”

  祈泠沉默一会,她并非是完全的无神论者,“我只知道,还会有更多,眷眷,我们不能陷在无谓的愧疚中。”

  “无谓的愧疚?”姬以期重复她的话,指节慢慢松开,“那在你眼里,什么才是值得的牺牲呢?”

  祈泠低头,对上她闪烁的双眸,“都是值得的,眷眷,我只是想说,我们可以为他们报仇,这才是有用的。”

  怀里的人忽然笑了,“她居然比我了解你。”

  “谁?”祈泠有种不好的预感。

  姬以期直身,定定地看着她,“平贝,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因为你,也因为我。”

  祈泠皱了皱眉,不甚理解,“所以我好起来……”

  “平贝体质特殊,天生的养蛊之地,她把我们两个身上的蛊都吸引走了,若幸……则百蛊不侵,否则,她的身体就会成为那些恶心虫子的器皿,蛊虫会保她不腐不坏血肉无损,但她再也不会醒过来,哪怕睁眼,也只是躯壳。”

  双手掩住脸,姬以期眼尾通红。

  祈泠喉咙微动,哑声,“我会给她报仇的。”

  啪!姬以期浑身发抖。

  鲜红的五指印在白皙的面颊上,祈泠低垂着头,“那你要我怎么办?自刎她坟前谢罪?还是就此放弃一切?”

  “我只希望你有哪怕一丁点的愧疚,我不是嫁给了一个眼里只有皇位的衣冠禽兽!”

  祈泠慢慢抬头,抚了抚自己发热的脸颊,“愧疚有用吗?就算有,也只是让你自己好过一些罢了,而对于那些无力挽回的人或事,没有一丁点用。”

  姬以期牙关咬得发酸,眼前的人冷酷得不可思议,即便那些招恨的话都是对的,她也绝不接受。

  祈泠叹了口气,倾身去抱她,反被她恶狠狠地推开,披上外衣胡乱扣了扣子,扭头就要走。

  “站住。”祈泠沉声。

  姬以期顿了顿,步子迈得更大了。

  “你找过你师尊吗?也许她会有办法。”祈泠下榻,立定看着她的背影,“你既然药石不通,那平贝的特质自然是听你师尊说的,她既然知道,就肯定有办法。”

  姬以期怔了一下,片刻,闷声道:“我找不到她。”

  “你不是说她来西南了吗?这里可是秦家的地盘,若舅舅发话,不难找。”祈泠抬步,靠近了些。

  姬以期立在原地没有回头,一双手环过来,骨节分明的指节扣紧她的腰,颈侧润湿,祈泠埋首其间,喃声,“我错了……”

  吸了吸鼻子,姬以期撇开脸,“错了你也不会改,祈泠,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

  “我只对你有情。”几个吻落在她细颈上,祈泠紧贴着她,心脏和她后心相接,“至于我的血冷不冷,你可以尝一尝。”

  姬以期被迫扬脸,轻声喘息,“血冷不冷不知道,皮肉倒是滚烫……去点灯……多点几盏……”

  “遵命。”

  房内亮如白昼,两道影子在窗前纠缠,分开几息就又合在一起,周而复始,仿若潮热的雨水在拍打摇曳的连枝。

  夜半。

  姬以期半闭着眼,抬手推开些窗,凉风灌入,撩起汗湿的额发,祈泠抵着她后背,指腹在她腰间摩挲,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骚弄。

  “歇够了吗?”祈泠五指往上走,嗓音很轻。

  姬以期在她怀里翻了个身,面朝着她,刚张了张嘴,就被趁虚而入,祈泠捏着她下颌,急切又热烈地亲吻,尚未冷却的身子再度燃起烈火,窗外的凉风也被熏成热的。

  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姬以期大口喘气,“别……我还有话跟你说,平贝……”

  “歇了那么久都不说,一歇完就有话?”祈泠勾头继续吻她,并不想听,之前陆平是这样,现下平贝又是这样,还有那么许许多多的人,一个个去愧疚,得愧疚到什么时候?

  间隙之间,姬以期伸手抵住她胸口,“很重要的,我刚想起来,你不要打岔。”

  “好吧,听你说就是。”祈泠不情不愿。

  姬以期缓了口气,“遗诏是假的。”

  还带着气喘的几个字如平地惊雷,祈泠愣了几息,秀眉隆起,嗓音微颤,“哪份遗诏?”

  “我拿回来的这份。”姬以期击碎她残存的幻想,紧接着说,“真正的遗诏已经宣读,祈宸继位。”

  祈泠紧抿着唇,五指收紧。

  “不过,遗诏里有提到你。”姬以期抬手抚她脸,一字一顿,“废太子位,贬为庶人,幽禁东宫,三年期满,配……姬怀远。”

  四下静寂,祈泠脸上看不出喜怒,姬以期伸手揽住她,抱得很紧,无声地安抚她。

  只一会,祈泠就恢复过来,嗓音平静,“真是意料之中呢,父皇……先帝也算为我打算了。”

  “幽禁被隐去了。”姬以期挨近,亲了亲她的脸,“祈宸想置你于死地,为此不惜拉拢秦氏。”

  祈泠轻嗯一声,直起身子,随手扯了一根绦带束住散落的长发,把窗户开大了些。

  咬了咬唇,姬以期也坐起来,穿上中衣却发现少了衣带,偏身勾了祈泠发尾把她扯回来。

  祈泠垂眸,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肌肤,“穿上做什么?你不觉得……这样半搭不搭的更像在勾引我吗?”

  “才没有。”姬以期拢紧衣衫,环起双臂,板起一本正经的脸,“舅舅已经等不及了,可平贝的事也不能拖,你打算怎么办?”

  祈泠勾头,吻她下颌,“你不是已经替我做决定了吗?我哪里有反驳的余地。”

  “哼,太子殿下不发话,我哪敢。”

  往下流连她颈间,祈泠顺着她青筋的纹路一寸寸吻过,嗓音低沉,“我已经被废了,不再是太子,你也不是太子妃了,那我们算什么?未来嫂子和下堂的小姑子?”

  一句话戳中两个雷点,姬以期捶她好几下,“谁下堂!你想得美,还想进我们姬家的门,大哥能吓死!”

  祈泠伏身,扣住她的手腕按在两侧,眸里闪着光,“这么说,你不想我进你家的门了?”

  俊秀的脸在眼前放大,姬以期挣了挣手腕,没挣开,“谁说不让你进了……”

  “你说的。”

  姬以期眨了眨眼,“只是不能以兄妻的身份进。”

  “那以什么身份?”

  姬以期扬脸,在她微勾的唇角落下一吻,“当然是……夫君,或者妻主,你喜欢哪一个?”

  “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