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州,宋县。

  二月二前一晚,这个小县就热闹得很。

  忠义侯府还没建成,她们暂时住在驿馆。

  夜幕降临,宋县灯火通明。

  祈泠牵着姬以期出门逛,街上很拥挤,姬以期觉得好奇怪,“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多人?”

  “人多不好吗?多热闹。”祈泠牵着她行至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捏起一个狐狸面具覆到脸上,“看我,好看吗?”

  姬以期看过去,第一眼只被她的眸子吸引。

  这只狐狸面具通体是白的,但眼睛附近一圈是红色的花纹,裸.露的地方正好框着祈泠狭长的凤眸,含着笑跟狐狸面具是十足十的配。

  除了眼周,颊侧鼻尖耳朵和前额也雕着一些红色花纹,侧面还坠着一个铃铛,姬以期伸手碰了碰,清脆悦耳的铃声传出。

  “好看,你真好看。”

  月光映照下,面具上的红纹几乎殷红似血,配着她那双眼,衬得邪里邪气的。

  “你喜欢哪个?”祈泠摸出荷包。

  姬以期回头,指了一只雪狼面具。

  雪狼面具通体也是白的,只一些地方掺着黑,神情是狠厉的,瞧着就不好惹。

  祈泠付了银钱,给她戴上,捏了捏雪狼的耳朵,“好会挑哦,专挑我最怕的。”

  “就是要吃了你这只狐狸。”姬以期张牙舞爪。

  掌心压压她蓬松的发顶,祈泠推开些面具,偏头戳戳雪狼的脸,“那你来吃啊。”

  两只面具撞在一起,祈泠轻笑出声。

  “这个面具不好!”姬以期鼓着脸卸下雪狼面具,倾身抚她后颈,蜻蜓点水地印下一吻。

  长臂勾住她的腰,祈泠低头含住她下唇,不顾她欲拒还迎的推拒,肆无忌惮地汲取她香甜的气息。

  月夜下的小县喧闹且热情,雪狼面具落地,随风飘到远处,铃铛不停作响,每一下都震到心上。

  “要不……我们回去吧?”

  暧昧的呼吸喷洒,姬以期一个激灵,急急忙忙推开她,“你……怎么能半途而废……”

  “半途而废?”指腹摩挲她面颊,祈泠直勾勾地盯着她晶莹湿润的红唇,“你不觉得,不继续才叫半途而废吗?”

  瞧见她上下滑动的喉咙,姬以期长睫微颤,禁不住也咽了咽口水,指尖若有若无地碰碰她衣角。

  噗嗤一笑,祈泠站直,把面具滑回原处,“眷眷,按理说,我们都算老夫老妻了吧。”

  殷红的面具透着邪气,姬以期倏地揪住她衣角,小声,“你生气了?”

  “想什么呢。”祈泠把手送她手心里,十指紧扣,“你的面具都丢了,再买一个吧。”

  雪狼面具重新覆上脸,姬以期晃晃她的手,“你要是想回去我们就回去。”

  “不了,出来玩呢,哪能这么早回去。”祈泠安抚地捏捏她手心,“乖乖别着急嘛,玩完再回去也有的是时辰。”

  她惯常轻松的语调传出,姬以期嗔她眼。

  “咦。”祈泠转了转头,铃铛跟着叮咚响。

  姬以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也惊奇地发现大街上多了很多戴狐狸和雪狼面具的人。

  可随即,姬以期意识到了什么,“这么多人,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不安全。”

  “怕什么,想看就看。”祈泠抬了抬下巴,轻蔑地扫过一众探子,“一群野狗,一看就娶不上媳妇,还偷窥孤。”

  姬以期拧她一下,“你是不是早知道有人?”

  “原来你不知道吗?”祈泠惊讶地扭头看她,姬以期把话咽回去,挺了挺胸,“我当然也知道!”

  祈泠噙着笑,“那刚才他们看我们,你高兴吗?”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姬以期又掐她。

  祈泠飘出一句话,“我好兴奋。”

  姬以期跳起来敲她脑壳,祈泠哎呦一声。

  相携着挤入人群,姬以期攥紧祈泠的手,“好好跟着我,不许放手。”

  “知道。”

  可没过多久,两人就发现周围的人一直在挤她们,还吵吵嚷嚷的,姬以期干脆抱住祈泠胳膊,紧紧贴在她身上。

  大街上满是戴面具的人,各种各样的彩灯照耀着,还有表演舞龙舞狮和杂技的。

  舞龙舞狮的场地前搭了一个高台,高台往下坠着几个香囊,狮头时不时在狮尾的助力下往上跳衔下香囊,每衔一个,周围就传来喝彩声。

  四面八方都推着她们,祈泠和姬以期不一会就被挤到正中间,近距离观赏舞狮表演。

  狮子跳到她们跟前,把香囊掷到祈泠怀里。

  身后的人再次往前拥堵,把舞狮场地围得越来越小,狮子也围着她们转圈。

  伸手揽住祈泠,姬以期足尖轻点,蹬着狮头越上高台,台下立即水泄不通。

  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一圈圈的狐狸和雪狼,姬以期哭笑不得,“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管他呢,我们走吧。”

  姬以期揽着祈泠从高台上越下,跳出人群。

  身后人群如鸟兽散,朝着她们追来。

  姬以期拉着祈泠拐进小巷,七拐八拐地甩掉追赶的狐狸和雪狼们,气喘吁吁的。

  “我们换面具吧。”

  祈泠按着脸上的狐狸面具,“那样就没意思了。”

  “行吧。”姬以期也不强求,拉着她从小巷走出。

  不远处又围了很多人,但没什么人戴面具。

  姬以期欣喜,“看来这里没探子。”

  “也许吧。”祈泠牵着她往前走,随着距离拉近,她们终于知道跑到了哪。

  土地庙。

  庙前香火旺盛,祈泠买了几支香,随手插进香炉里,随后拉着姬以期迈过门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祈愿树,上面挂满了红绸,祈泠也买了两根,跟姬以期一起绑在树上。

  红绸飘扬,铃铛作响。

  往里走,是土地神和土地奶奶的像。

  两尊像都是慈眉善目的,祈泠把荷包扔进功德箱,又请了三柱香插进香炉。

  功德箱旁的老道士皱了皱眉,捋了捋白须,“公子为何见神不拜?”

  “见神就要拜吗?”祈泠负着手。

  老道士合上眸子,“竖子。”

  “她腿疼,我替她拜。”姬以期忙道。

  祈泠拽住她胳膊,不让她拜,“道长不如睁眼瞧瞧,这两尊神到底是什么,配不配受此供奉。”

  “配不配,非竖子言。”老道士睁眼,目露寒光。

  祈泠抬脸,两尊神像的眼睛变空,寒箭射出。

  姬以期立即扑倒她,门槛外人群聚集,皆戴着狐狸和雪狼面具,她不得不带着祈泠躲到神像后面。

  甫一转过去,一只手就抓住她进了神像。

  神像内黑漆漆的,姬以期被那只手拉着,另一只手拉着祈泠,不知道跌进什么地方。

  随即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七拐八拐的,头顶是杂乱的脚步声,姬以期沉住气,牢牢攥着身后的祈泠。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那人停住。

  石板被推开,那人爬了出去。

  姬以期也探出头,目光却一滞。

  眼前的人面色披散着枯燥的发丝,脸色苍白如纸,双眸紧闭着,身子僵硬。

  姬以期压下恐惧爬出去,又把身后的人拉出。

  铃声作响,姬以期安心了些。

  “你是谁?”姬以期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紧闭着同样苍白的唇,一言不发。

  姬以期把头转向祈泠,颤声道:“他怎么像个死人,手也是冰凉的。”

  祈泠也似个死人一般立着,不发一言。

  姬以期颤颤巍巍地踮脚,慢慢摘下她的面具。

  “眷眷!好久不见!”面具下的人突然大喊。

  姬以期把面具狠狠砸她脸上,“陆莲你个混蛋!”

  “好疼。”陆莲捂住脸,委委屈屈,“我好心救你出狼窝,你怎么一见面就打我……”

  姬以期揪住她的衣襟,“祈泠去哪了?你把我夫君弄哪去了!你快把她还回来!”

  “一个骗子,你干嘛这么关心她。”陆莲撇嘴,擒住她手腕,“快放手,你要勒死我了。”

  姬以期直接扣住她的脖子,眼里满是戾气,“那是我夫君!我给你十息,不把她还回来,你就去死吧!”

  她眼底的杀意不作假,陆莲面色微妙。

  双手不断收缩,姬以期咬紧牙关。

  “姬安。”

  手腕被冰凉的五指覆上,硬生生挪开。

  陆莲活动一下脖子,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眷眷,你可真狠心。”

  姬以期目光冰冷,“我必杀你。”

  “为了亲爱的太子殿下吗?”陆莲微微一笑,踱了踱步,“看来我送了太子殿下一份好礼物。”

  姬以期紧咬着牙,“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猜呢?”陆莲围着她转圈,葱鼻耸动,“眷眷啊眷眷,你那么死心塌地地跟着她,让我很不开心呢。”

  姬以期轻蔑地睨她,“你凭什么?”

  “凭我们是同门姐妹。”陆莲回到她身前,直勾勾地盯着她,“眷眷,我要把你带回正途。”

  姬以期恶狠狠地瞪她,陆莲抬手搭上她肩膀,忽然掀起了她的衣袖,抚了一下她白皙的小臂。

  “眷眷,你变脏了。”

  陆莲放下她的衣袖,背着手继续转圈,“你怎么能接受那个女人呢,她不是你的夫君,只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与你何干?”

  陆莲微笑,“我也算是你师姐吧,怎么与我无干?她若只是个骗子也就罢了,可她是个女骗子。”

  姬以期讥笑,“你是恨女子吗?还是恨喜欢女子的女子?那就先杀了你师尊,再杀了你自己。”

  “我确实时时刻刻为喜欢你而恨着自己。”陆莲颇为懊恼地与她对视,“我知道我不能喜欢你,可为何,她可以呢?你也可以……明如月神医没有教过你不能喜欢女人吗?”

  姬以期冷笑,“教过我不能喜欢你这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