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千侍卫随行,从城头到城尾挨个搜。

  祈泠坐得很直,“陆小姐,你说,若你是那个贼,你会把粮食藏在哪?”

  “我吗?”陆莲想了想,笑道,“若是我,我会把它们倒到穷苦百姓家的粮缸里。”

  祈泠抿了抿唇,“陆小姐妙思。”

  “猜测罢了。”陆莲往后靠了靠,贴住她心口。

  祈泠往后挪,陆莲继续往后靠。

  最后,祈泠用手抵住她的肩,“陆小姐……”

  “太子殿下不止香,还很软。”陆莲轻笑。

  祈泠动唇,“陆小姐自重。”

  “自重?”陆莲扬眉,“先不自重的可是殿下。”

  祈泠收回手,“别再往后了。”

  “前面不舒服,所以我才往后,殿下以为我是在勾引你吗?”陆莲回头看她。

  祈泠绷着脸,“孤没有那么想。”

  “是吗?莲儿不信呢。”陆莲伸手去勾她的颈。

  祈泠扣住她双手,陆莲手腕翻转去碰她手腕。

  一只手揪住她前襟,祈泠把她从马上举起。

  “陆小姐,希望你还记得眷眷是你友人。”

  陆莲笑容满面,“正因为眷眷是我友人……”

  祈泠倏地松开手,陆莲跌回马上。

  她依旧不死心地挨近祈泠,祈泠眉心突了突,却听她轻声吐话,“眷眷知道她的夫君其实是女儿身吗?”

  祈泠身子一僵,陆莲又笑了。

  “我猜她不知道。”

  祈泠握紧缰绳,“你知道也没用。”

  除了皇帝,没人动得了她。

  “你说没用就真的没用了吗?”陆莲坐直,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前襟,“有意思,本来只是来看看眷眷,可你这个假太子一出,我可不甘心了。”

  祈泠嗤笑,“换作真太子你就甘心了?那你的不甘可真廉价,而且,孤不是假太子,孤是名正言顺的大启储君。”

  “好好好,不是假太子,是女太子。”陆莲带着讥诮,“但还不如假太子,至少人家很难被认出来,而你,怕是连在眷眷面前脱衣裳都不敢。”

  祈泠握紧拳头,“住口。”

  “被我说中了?”陆莲肆意嘲笑。

  祈泠阴着脸,“你怎么知道的?”

  “方才把脉,唉,眷眷怎么不好好学医呢。”

  祈泠勒紧缰绳,“粮草在哪?”

  “不是跟你说了,劫富济贫了。”陆莲低笑。

  祈泠掐了掐手心,“祈望指使的?”

  “表哥哪有那个胆子,是我太闲了。”

  她亲口承认了一切,偏偏,祈泠拿她没有办法。

  “反正姬家能筹,殿下不必担心凑不齐。”

  祈泠咬牙,“别让孤再抓到你!”

  “放心,我只做一回,毕竟你已经捉住我了。”

  祈泠揪起她,把她扔到地上。

  “继续搜!”

  .

  姬以期把姬国公的回信递给祈泠,叹了口气,“爹爹一直在骂你。”

  在姬国公看来,祈泠不仅是个败家子还是个吸血鬼,凭空丢了粮不说,还张口就要十万石,当他不知道户部只拨了三万石一样。

  “送到了吗?”祈泠把信丢到一旁。

  姬以期嗯声,“按你的吩咐,已经安置好了。”

  “今晚上就把那三万石运进来。”

  姬以期点头,“要告诉她吗?”

  “她问了就说,不问不提。”

  姬以期颔首,祈泠低头,目光躲闪,“她最近……有跟你说什么事吗?”

  “说什么?”姬以期疑惑,眼里清澈见底。

  祈泠抿唇,“没什么。”

  “粮草都到了,别担心了。”姬以期伸手,轻揉她发顶,“这次就当是个教训。”

  祈泠轻轻点头,乖顺地倚她怀里。

  “真的是她吗?”姬以期忽然道。

  祈泠再度点头,“她亲口承认了,不过……她一个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运走那么多粮草。”

  “看今晚吧。”

  祈泠又点头,犹犹豫豫地抬脸,“那个……要是今晚过后……她跟你说些什么……”

  “我只听你说。”

  祈泠僵了僵身子,姬以期目光灼灼。

  “再等我些时候。”

  姬以期满是笑意,“好。”

  入夜,五百辆车悄无声息地进城,聚集到驿馆附近,几乎所有的侍卫都守在这。

  小院灯火通明,祈泠端坐着,面前摆着棋盘。

  陆莲坐在她对面,捏着一颗黑子。

  姬以期靠在祈泠肩上打瞌睡,陆莲也是哈欠连连,“你就算防备我也不至于大半夜拉我来下棋吧。”

  “没办法,怕你再使坏,我们明日就要启程了。”

  她坦坦荡荡地承认,陆莲困倦地丢下棋子。

  “那我今晚在你睡好了。”

  祈泠拈起她的黑子,落到棋盘上,“好。”

  陆莲撑起身子,伸长手臂推了推姬以期,“眷眷,你不冷吗?去榻上睡吧。”

  “嗯?”姬以期迷迷糊糊地睁眼,抱住祈泠胳膊,“夫君,你们下完了?”

  祈泠盯着棋盘,“没呢。”

  “我下完了,我们去睡吧。”陆莲蹦起来。

  祈泠瞥她,陆莲去拉姬以期。

  “殿下应该不会介意吧?毕竟我和眷眷都是女子,小时候也一起睡过。”

  姬以期挣了挣,“你回你房里睡嘛。”

  “这不是殿下不放心我。”陆莲牵她手,轻轻晃了晃,“我都好久没跟你一起睡了……”

  姬以期努力睁着眼皮子,“可是……”

  “怕什么,我又不是男人,只是借太子殿下的位子睡一晚。”陆莲继续晃她。

  姬以期迟钝地想了一下,最后妥协。

  两个小姐妹爬上榻,盖上被子,跟祈泠道好梦。

  祈泠捏着白子,手上青筋暴起。

  夜色愈浓。

  丑时,房门被敲响。

  侍卫长气喘吁吁,“殿下,大事不好!”

  “又怎么了?”祈泠揉揉眉心。

  侍卫长颤声,“六公主殿下……被贼人劫走了。”

  “什么!”祈泠拍案而起,飞快冲出房门。

  被子掀开,姬以期面色漠然。

  “你可真大胆。”

  陆莲一脸无辜,“不是我。”

  “殿下,他们已经出城了。”侍卫长汇报道。

  祈泠上马,举起火把,“所有人,出城追。”

  “是!”

  三千侍卫的脚步声震动大地,附近百姓从睡梦中惊醒,心惊胆战地耳送他们。

  火把照耀天空,城门的守卫压了压帽檐,直接开了门,三千侍卫冲出县城,祈泠把火把扔给侍卫长,勒住缰绳。

  “继续往前走。”

  侍卫长挥了挥火把,三分之一的侍卫围到他身边,其余侍卫的火把都递到他们手上。

  “散开走。”

  三千火把几乎把月亮染红,祈泠带着两千侍卫回头,隐在黑夜中前行。

  彼时,被吵醒还未睡着的百姓们眼睁睁看着驿馆附近一辆辆车被拉出,窸窸窣窣地窃语。

  陆坤跨着骏马,嚣张跋扈地颐气指使。

  “都快点!没吃饭是不是!”

  手下的人推着车,一言不发地往城门走。

  陆坤手执长鞭,夹了夹马肚,面巾下的脸上满是讥笑,什么太子,还不是被他耍得团团转,丢了六万石粮草,他倒要瞧瞧这位太子殿下怎么跟皇帝交代。

  一行人推着车走在大路上,百姓们默不作声。

  到了城门口,陆坤吹了声口哨,城门大开。

  “留活口!”

  话音落,两千侍卫涌到城门口。

  陆坤面色剧变,扬起马鞭就要逃,祈泠弯弓,箭矢穿刺而过,陆坤跌下马背。

  随从们惊呼,“公子!”

  陆坤低骂一声,摸出一个火折子扔到离他最近的车上,刹那间,火光燃起。

  随从们愣了愣,随即都扔出火折子。

  五百辆车燃了一条街,所幸现下是冬日,路上堆的雪阻碍了火的蔓延,百姓们依旧伸着脖子看热闹。

  祈泠一脚卸掉陆坤的下巴,拽掉他的面巾。

  陆坤梗着脖子,盯着漫天的大火面色扭曲。

  祈泠踹翻一辆车,火焰已灭,里面是烧焦的杂草,最底下完好的一些随风飘到陆坤脸上。

  陆坤的脸色由青转白,指甲抠着地面。

  没过多久,侍卫们就降服了这些贼,除了一些来不及阻止自尽的,其余都被卸了下巴被五花大绑。

  祈泠上马,手里还牵着陆坤。

  马蹄擦过地面,陆坤被拖行,在黑夜里惨叫。

  不到一刻钟,她就带着陆坤回了家。

  彼时陆仓正要派人出门寻子,被逮个正着,侍卫们把陆府团团围住,陆坤血肉模糊地被丢到地上。

  “殿下何意?”陆仓还很沉着。

  祈泠冷冷吐字,“谁指使的?”

  “无人指使。”

  祈泠勾唇,“搜。”

  陆仓镇定地看着她,“太子殿下不怕六殿下性命不保?亦或……清白不保?”

  “那你们陆家就完了。”

  陆仓面带讥诮,“太子殿下更完了。”

  祈泠不语,只等待搜查。

  不到两刻钟,侍卫们就把陆家翻了个遍,甚至掘地三尺,所有男丁也都搜过了身。

  最后,一些信件递到祈泠面前。

  陆仓老神在在,一点都不怕她查出什么。

  祈泠低头,一只手翻了翻,捏住一封信。

  信已拆封了,祈泠抽出,看着里面熟悉的字迹,“贵公子和孤三弟倒是关系不错。”

  陆仓猛地扭头,死死盯着陆坤。

  院外传来脚步声,祈泠慢条斯理地把信收到怀里,“忘了告诉你,六妹正睡得香呢。”

  人群让路,‘六公主’单手执剑,雪白的中衣上溅满了血渍,见到人,‘六公主’抬手揭开□□,露出夜九的脸。

  陆仓颓然,面如死灰。

  “殿下也是妙思。”房顶上传来陆莲的声音。

  祈泠抬头,对上姬以期的脸。

  “不过嘛,殿下以后还是小心些,别再让人抓住把柄。”陆莲单手揽着姬以期,笑声如铜铃,“我送了殿下一份礼物,是福是祸,看殿下自己。”

  祈泠瞳孔微缩,陆莲抬手,把姬以期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