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从药箱里取出药膏,告诉祈泠怎么抹。
祈泠低着头认真听,太医又开了几贴药。
她送太医出去,忽然道:“能给孤把把脉吗?”
太医愣一下,随即点头,捏上她的手腕。
“殿下最近是有什么不舒服吗?”太医好奇道。
祈泠轻轻摇头,“只是突然想起来,听说服用寒莲会让底子变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太医敛眸,“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微臣已经尽量选取了温性的药材。”
“所以说,确为真了?”
太医颔首,“有所得,必有所失。”
“有法子变回去吗?”祈泠目光闪烁。
太医抬头,“没有陛下的旨意,微臣不敢。”
“好吧。”祈泠没有强求。
太医收回手,面容温和,“殿下自幼习武,底子很不错的,不必忧心,一切有微臣。”
“那孤就放心了。”
送走太医,祈泠回到房里,姬以期仍伏在榻上,脑袋枕着手背,脊背裸露着。
祈泠坐到床边,取了些药膏到手上。
冰凉的指腹触及,姬以期嘶了一声。
“现下知道疼了?”
她话里带着责怪,姬以期委屈,“你凶什么凶,我乐意被砸吗?我伤成这样你还凶我?”
祈泠没应声,只放轻了气力。
“都怪你,和别的姑娘眉来眼去就算了,还那样说话……知道就好……我知道什么?知道会是这样我就不会嫁你了!”
祈泠力气加重,姬以期伸出手掐她。
“松开。”祈泠冷着脸。
姬以期泄气地收回手,“只许你欺负我……”
祈泠继续给她抹药,均匀地抹过每一寸青紫。
姬以期觉得冷,扯了扯被子。
祈泠扒拉开,“再忍一会。”
她背上满是黏稠的药膏,祈泠手上也全是。
姬以期老实地趴着,祈泠双手抚上她的背,微微用力,姬以期吃痛地攥紧褥子。
祈泠按照太医说的,一点点帮她活血化瘀,姬以期咬住枕头,一声没再吭。
薄汗浸透了衣衫和褥子,姬以期身子紧绷,祈泠脸上也满是汗珠,指腹不停抚弄她的伤处。
足足大半个时辰,祈泠才把所有伤处都过了一遍,微喘着拿袖子擦了擦汗。
姬以期扭头,“你怎么比我还热?”
拿锦帕擦了擦手,祈泠勾头,“不疼了?”
“哼,就没疼过。”姬以期说着就要翻身。
祈泠按住她,“你得修养。”
“我才不要趴在这。”姬以期挣扎。
祈泠扯了被子裹住她,“没听太医说吗?你骨裂了,得好好养伤,否则下半辈子就废了,你指望我养你吗?”
“你不该养我吗?”姬以期反问。
祈泠噎了一下,随即沉下脸,“最多给你口饭吃,饿不死就行,我可不会让一个废人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去丢脸。”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祈泠按紧她,“对,这就是我的真面目,你要是不想那样就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启程。”
“松开,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话音落,房门打开,夜九端着药碗进来。
“先喝药。”祈泠起身。
姬以期蒙住头,拒绝喝药。
祈泠让夜九摁住她,强行灌了药。
喝完,姬以期屈辱地再度蒙头。
祈泠又把她捞出来,绷着脸给她包扎。
待一切完毕,姬以期低吼着让她滚。
“你歇着吧,有事叫人。”
推开房门,迎面撞上祈舒。
“哥。”祈舒往里探头。
祈泠把她推出去,关上门。
“嫂嫂怎么样了?”祈舒面带担忧。
祈泠揉了揉眉心,“太医说骨裂了,刚上好药。”
“骨裂!”祈舒当即就要扒开她冲进去。
祈泠拦住她,“就是轻微骨折,不算大事。”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祈舒皱眉,扬声,“嫂嫂是你妻子,她受伤了,你居然说不是大事!”
祈泠无奈,“我的意思是,不算大伤。”
“什么大伤小伤的,哥你太不上心了,我要去看看。”祈舒说着又要扒开她。
祈泠靠在门上,“已经上过药了,你回去歇着。”
“我看看都不行?”祈舒不高兴。
祈泠坚持,“不行,她得好好养伤。”
“我就看一眼。”
祈泠还是拒绝,祈舒睨她,“你该不会是做什么对不起嫂嫂的事了吧,所以才不让我看。”
“我做什么了……”
祈舒冷哼,“县令不是塞给你几个姑娘。”
“那几个……你明知道……不会有什么。”
祈舒不赞同地看着她,“我们知道没什么,可嫂嫂不知道,你不该那样没有顾忌。”
“我……”
趁她百口莫辩,祈舒推开门,钻了进去。
祈泠连忙追进去,祈舒轻手轻脚地到了榻前,但姬以期已经睡着了。
祈舒还想凑近看看她的伤势,祈泠拉住她,“行了,别吵她,让她好好歇息。”
“好吧,那我明个再来看她。”
两人退出去,祈舒戳戳她胳膊,“哥,你赶紧去让县令把那几个姑娘送走吧,别让嫂嫂闹心了。”
“……知道了。”
祈舒一脸的孺子可教也,拍拍她走了。
祈泠揉揉脸,重返膳厅。
舟雪几人围在县令身边,正在用膳。
听到脚步声,几人抬头,随后慌张地退开。
“没事,吃吧。”祈泠搬了把椅子坐到一旁,瞥了眼桌案,“那么多菜,不吃浪费了。”
舟雪大着胆子问道:“太子妃殿下怎么样了?”
“还好。”祈泠手撑着脸,目光飘忽不定。
县令冲她笑,“下官这有上好的伤药。”
“孤已给她上过药了。”祈泠摆摆手,道,“孤要在这多待些时日,直到太子妃伤愈。”
县令点点头,“六公主殿下也是吗?”
祈泠想了一下,颔首。
“下官会安排妥当,还请殿下放心。”
祈泠点头,舟雪挪到她身旁,抬手给她捋了捋汗湿的发,“殿下是不是累了?”
“无碍。”祈泠侧开身子。
县令使个眼色,舟雪伸手去扶她,“累了就该歇着,不能逞强,婢子伺候您去歇息吧。”
“不必。”祈泠起身,神色漠然。
舟雪还是往她身边凑,“殿下也摔得不轻,不知可请大夫瞧过?婢子略通些药石,可帮殿下看看。”
祈泠唤道:“夜九。”
夜九即刻闪出,隔开二人。
“姑娘说得有理,孤去歇息了,不过孤一向不喜聪敏之人,姑娘好自为之。”
祈泠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舟雪跺了跺脚,县令瞪她一眼,“没用的东西!”
回到房里,姬以期睡得很熟。
祈泠也上了榻,轻轻移动她的身子。
姬以期整个人伏到她身上,祈泠揽住她的腰,微微仰脸吻了吻她眉心。
两人心口紧贴,祈泠抚她的发顶,轻轻喟叹。
.
寅时,姬以期被烧醒。
四周黑漆漆的,身下软软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姬以期胡乱摸了摸,难受地哼唧。
“怎么了……”祈泠迷迷糊糊地被她吵醒,双手收紧,正好勒住她的伤处。
姬以期疼得咬她,几乎要哭出来。
祈泠后知后觉地松手,推推她的脑袋,“松口。”
姬以期咬得更狠了,祈泠皱着眉忍下,伸手碰了碰她的前额,很烫很烫。
她身上就更烫了,像个火炉一样。
祈泠小心地扶着她坐起来,姬以期搂着她抽泣,“疼……好疼……”
祈泠碰了碰她后背的绷带,“我去叫太医。”
“不要……”姬以期眼里闪着泪花,紧紧抱着她不让她走,“好难受……好疼……”
祈泠不敢碰她,只一遍遍安抚。
姬以期半睁着眼一直喊疼,祈泠半搂半抱带她下榻,却不知绊到什么东西,直直跌到地上。
手肘砸中地上,祈泠倒吸一口冷气,姬以期还在哭,不时咬她一口缓解疼痛。
祈泠费了好大力气才揽着她从地上爬起来,又不小心碰到茶盏,碎裂的瞬间,夜九从窗口进来。
“别碰她。”祈泠哑着嗓子,“去叫太医。”
夜九顿了顿,又从窗口出去。
祈泠抱着人又回到榻上,姬以期压在她身上,揪着她的前襟低泣,她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太子妃也如此脆弱。
很快,烛光照亮房内。
太医拆开绷带,露出肿胀的肌肤。
祈泠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只小声安抚姬以期,“一会就好了,忍一忍。”
“不要……好疼……”姬以期捶打她。
太医先用温水给她擦干净背,而后打开药酒盖子倒到她背上,手心按着抹均匀。
冰凉的药酒触碰到伤处的那一息,姬以期浑身发抖,咬着祈泠的肩膀掐着祈泠的背。
祈泠颤着手抚她发,“一会就好了……”
“你混蛋!”姬以期松口骂她,只一息就又咬上去,祈泠侧头吻她,给她擦了擦额角的汗。
抹完药酒,太医亲自给她上药。
伴随的还有那套活血化瘀的手法,太医用劲比祈泠大得多,姬以期不停发抖。
祈泠按住她,她又咬又踢。
夜九站在不远的地方,沉默地杵着。
一直折腾到卯时,太医才重新包扎好,姬以期缩在祈泠怀里睡着了,祈泠肩头渗着血,脖颈处满是抓挠的痕迹,很是狼狈。
太医看了看她,递过去药膏。
祈泠没接,只抱紧了姬以期。
姬以期身上已没那么烫了,祈泠平躺下,盖住了被子,“您回去吧。”
太医摇头,“微臣还是再待一会。”
祈泠没再出声,只静静地揽着怀里的人,时不时贴贴她前额,感受着她温度的不断降低。
辰时,太医又给她换了一次药。
肿胀明显减轻,太医松口气,“不会有大碍了。”
“劳烦您了。”祈泠神色疲惫。
太医摇摇头,“您也歇歇吧。”
祈泠扯扯被子,太医提起药箱,正要出门,房外径直跑进来一个男人,“殿下,大事不好!”
祈泠定睛一看,是侍卫长。
“我们的粮草……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