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娆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在逐渐变冷。
虽然她从小就接受训练,虽然她执行过多次险象环生的任务,但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不能睡……
冷娆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必须把消息带回去,禀报给少主!
然而,意志力并非在任何时候都是有效的,无论冷娆想要保持清醒的念头是多么强烈,眼皮还是不受控制的合拢。
只是,在最后的意识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人走到了她身边,素白衣衫飘飘若仙,那张脸高高在上,纵使视线已经模糊到看不清,冷娆还是能感受到那人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和疏离。
但不知为什么,饶是如此,冷娆心里偏偏升起一个念头:还好,这人应该不是坏人……
刚刚还在盘算着如何将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夏月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贴上了“不是坏人”的标签,她只是皱着眉,瞧着昏倒在自己脚边的女子。
她这次出城,名义上是来城外采草药,实际上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散散心。
她在穿书前也叫夏月莹,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但她早已厌倦了去扮演一个乖巧的女孩。可惜的是,她如今的身份是太医之女,人设也是一个温雅贤淑的懂事少女。
不过,在原来的世界她还多少有点顾忌,来到这个世界后什么顾虑都通通消失了,她只想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甚至支离破碎。
毁掉一些美好的事物总会展现出一种破碎的残缺美并让人心驰神往,她如是想。
夏月莹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这个扰了她兴致的女子。
女子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唇角的血迹为整张脸平添了几分凄美,尤其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神情明显有些空洞。
夏月莹抿了抿唇。
她想给这张脸添上色彩,想看她笑,想让这个人整个都明媚起来……
夏月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一种这样荒谬的想法。
大概是因为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医者,原主悲天悯人的情怀影响了她?
夏月莹并没有纠结太久。
毁灭世界是随心所欲,随手就一个人也是随心所欲,这两者并没有任何区别。
她探了探这人的脉,确定还活着,就把人带走了。
……
冷娆醒来时,便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身上的伤口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尽管在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前,行动会多有不便。但是她没有多余的选择,身上的使命让她必须尽快找到少主。
只是她刚下床,门便被从外面打开,昏迷前最后的记忆中的素白衣衫就这样闯进了她的视野,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她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并没有给人一种惊艳感,更不像传说中的九天仙女那样美得不可方物,却格外耐看,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女子抬步走了进来,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的仪态,却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感觉。
冷娆并没有读过什么书,如果非要让她选择一个词来描绘眼前的女子的话,她想她会选择“娴雅”,或者像是少主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叫做“腹有诗书气自华”。
说实话,冷娆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么多,她只是一个暗卫,别人的容貌与气质并不在她的评价范围之内,她评判别人从来只会考虑他们需不需要保护,或者危不危险。
但很奇怪,她见到眼前这个人时,那些念头自然而然就产生了,这让她在意识到之后很不适应。
“你不该下床。”那女子开口,“你的伤还没好。”
声音轻轻柔柔的,却莫名带着些安定人心的力量,让冷娆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知道。”冷娆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仿佛但凡再高一点点,就会吓到对方,“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女子挑眉:“比你的命都重要?”
冷娆郑重点头:“是。”
女子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反而微微一笑:“我叫夏月莹,太医院夏芍太医之女。”
“夏姑娘。”简单致意之后,冷娆却沉默了下去。
正常而言,下一步她应该说出自己的名字,最好是表明自己的身份,否则便有些无礼,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惜她是暗卫。
暗卫之所以是暗卫,正是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要隐藏在暗处,无论是护卫之时,还是执行任务之时。这一点,不会因为她是暗卫首领就会发生改变。
当然,这其实并不值得为难,换做以前的任何一个时候,别说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多一个字她都不会说。
真正的问题是,她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那是一种很莫名、很奇怪的欲望和冲动。
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夏月莹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告诉我你是谁,毕竟……我救你,也不是因为你的身份。”
“我知道,是因为医者仁心。”冷娆下意识地接话。
夏月莹笑而不语。
或许原主会因为医者仁心而救人,可她不是,甚至对什么悬壶济世没有丝毫兴趣。
“如此,在下便先告辞了,日后必当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说完,冷娆便想绕过她离开。
“等一下。”夏月莹叫住她,“正好换药时间到了,换过药再走吧,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冷娆权衡了一番,终是答应下来:“我自己来就可以。”说完又担心对方误会,又补充了一句,“以前受伤我便是自己包扎的。”
“但你现在有我。”夏月莹的声音不疾不徐,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多大的歧义,“我是医者,总要比你专业。所以,我必须对你负责。”
冷娆耳尖有些发红。
她知道夏姑娘想表达的是,她现在身边有大夫,无需自己动手;而夏姑娘本人身为医者,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
然而把医者和病人替换掉,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还是说……姑娘其实在害羞?”夏月莹轻笑,“姑娘大可放心,我是医者,断然不会对病人产生什么绮思旖念。而且,姑娘昏迷时,也是我为姑娘包扎的。更何况……你我都是女子。”
以前冷娆也是这么认为的,女子和女子之间不会发生什么,直到她亲眼见证了自家少主和莫姑娘在一起……
不过,喜欢女子的女子毕竟是少数,尤其是像夏姑娘这样的人……
冷娆飞快地瞥了一眼夏月莹,愈发觉得自惭形秽,甚至觉得自己连看她一眼都不配。
——这个世上想来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夏姑娘,无论男子还是女子。
冷娆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