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欲成纨绔却为仙>第六章

  天地皆暗,四野举目之间只见怨灵阴煞尸傀邪祟。

  聂怀桑墨发轻扬,广袖飘飘,枯白纤细的左手指尖以血成符打入地下修补法纹以全法阵,右手薄刃似水,带着秋水的灵动,冰雪的寒冷,月华的明辉,化为梨雪棠花漫天飞舞,以其刚烈正气,如炎阳般将那些觊觎他血肉灵力的妖邪之物化做灰烟。

  蓝湛旋身而落,白衣素裳似月华雪练般破开这阴霾而来,挥手之间弦杀术发出的巨大法力将墨潮暗涌似拥上的邪崇走尸阴傀掀翻,牢牢护住聂怀桑的后背,歉然轻语:

  “抱歉,来迟了。”

  “以姑苏至岐山之距,仙督能应约来援,已足感大德,何敢言迟。”

  聂怀桑反手之间,手中霜刃虽薄,却似炎阳灼灼,刺目光华令得阴怨邪祟尽皆走避不及,他的每一步都如负千钧逆行于涛天洪流中般艰难,可却又每一步都沉稳洒脱不急不徐,从容若闲庭信步一般,连语声也平静悠然似拂过松木竹尖的柔风,不曾惊起草木的私语:

  “此番若真能成事,不仅仙门百家足感仙督大德,就是天下黎庶也当为仙督乞寿长明才是。”

  “他们若谢,当谢聂宗主高义,聂氏众英杰的大德。”

  蓝湛轻声应语,他与聂怀桑结于少时,蓝、聂两家又颇有渊源,却也仅是熟悉而已。

  比之同魏无羡的知己之谊,聂怀桑与蓝湛也不过是因蓝曦臣的面子,才能多谈上几句。

  故,在观音庙之前,蓝湛并不知聂怀桑为何样人物。

  不过,观音庙之战前,仙门百家中,又有何人真知怀桑?

  衣发轻扬,举重若轻,身似修竹挺秀,眉目间却带着凛凛不可犯的冰雪之意,唇色淡浅似将谢桃花般清冷,细白手指以血成符补之法纹,纤瘦枯白掌中薄刃如水,刀光灼华,举手之间便灭妖邪于灰飞。

  此刻的怀桑清冷高贵得象垂目众生,眸含悲悯的神祇,有着让人敬畏的威严。

  蓝湛有些许恍惚,他的记忆之中也有过这样一双手,这样一个人,也同样于身患重症濒亡之时,为护家人天下而出手过。

  真的,好象!

  “凝神!”

  聂怀桑冷叱一声,刀气寒冽如冬夜冷雪掠过蓝湛,将欲扑近蓝湛的只白骨妖鬼斩灭,语声微冷似落梅轻飞飘入映着月轮的幽潭般幽冷:

  “仙督虽是修为不俗,却也请小心,修复法阵非同小可,聂某一心二用的功夫,可差得紧。”

  “多谢,惭愧。”

  蓝湛亦知自家在此时走神,累及怀桑出手相救很是不该,他来是为怀桑护法,不是让怀桑分神救他的。

  ‘家主这小心眼儿是越发厉害了,连堂堂仙督,世所尽赞的泽世明珠含光君也是开口就刺,也真是没谁了’

  聂空刀光如电,身若游龙矫矫,边死死护住聂怀桑后背,边暗里向天翻白眼吐槽,还不忘向自家小心眼家主报备:

  “家主,那些骨妖似乎不对,越发难砍起来了。”

  “对了才怪,这些阴祟开始相互吞噬进阶,再不快点儿,咱们仨全得交代在这儿,让它们啃了。”

  聂怀桑低咒一声,左手掐诀施符的动作越发快起来,那细白手指化几为残影,似白兰绽放,让人目眩神迷。

  且,掌中冰刃如炎阳煌煌,仿佛日轮被他擒于掌中,刺目白华更盛,凡光华所照之地,一切阴怨凶煞尽化灰烟。

  蓝湛亦运灵力于指掌间,弦杀之术频发,衣袂飘飘似仙人临凡,比之聂空那龇牙咧嘴的厮杀,自非同日而语。

  天地如沦永夜,入目所见,尽是阴灵邪祟,扑天盖地如蝗而来,又似扑火飞蛾,明知会焚身成烬,也要追逐光明。

  聂怀桑的动作很快,有了蓝湛的加入,他不用再分心于身后,专注于法阵的修补,自然不同于先前那般艰难,可以说,他画符补阵犹若持笔书画一般,灵动潇洒。

  如此似泼墨书画,行云流水似下来,那原本黯淡破碎法阵已渐渐开始尽放华光,阵法已补全九成之下,在大阵逐渐恢复的运行中,岐山也似乎有薄光透出,应和不净世的法阵,将厚厚阴霾变得薄了些。

  眼见于此,不仅聂空眼露喜色,蓝湛神色微霁,就是聂怀桑心下也松了几分,轻笑扬眉:

  “看来我们三个命不当绝,这些丑东西还啃不了咱们。”

  “家主,您直说是留得小的一条狗命就是。”

  聂空皱皱鼻子,对着聂怀桑哼哼:

  “谁不知道若要啃,您也是最后一位,小的是第一个,至于连损我也要拐上十七、八道弯吗?

  我可是打小就跟着您的,还不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

  “想抽你!回家滚到犬房去侍候,把聂绝给换回来。”

  “啊~?哦!”

  嘚,皮过了,家主翻脸了!

  聂怀桑对聂空也是没好气,这小子越来越胆大,连他这家主也敢拿来在外人面前开玩笑,是得紧紧皮了。

  蓝湛貌似心无旁骛,只专注手中弦杀术,其实耳朵却悄悄关注着聂怀桑与聂空的玩笑。

  蓝氏家传以雅正为训,纵亲生父子之间也少有温情,整个云深不知处不仅其境如仙,居此之人亦如仙神般情思淡薄,似聂怀桑他们这般恣意妄为的性情中人,其实最是引得蓝氏之人注目,包括蓝湛。

  ——否则,蓝湛也不会同魏无羡成为知己。

  因为,他们身上有种骄阳般夺目温暖的气息,引得蓝氏之人不由自主靠近。

  自然,蓝湛也是其中之一。

  世事无常,唯天可知。

  天意对世人最大的捉弄,便是眼见劫之将渡,却功败垂成。

  就在法阵最后一道法纹已将补全,法阵将成时,变故陡生,地底深处传来猛烈震荡,同时远方之处一道血红煞气腾空。

  灵气倏变之下,将几近完成的法阵须臾间损毁大半,若不是聂怀桑不曾放松心神,又应变得快,足下踏定天罡之步以身为镇,此阵立碎。

  “居然是云梦方向?魏无羡,我就不该信你!江澄,你当真好样的。”

  聂怀桑咬着白细的牙,气得眉目狰狞,话似自齿间逼出来,语声犹若寒夜冰轮,渗透了雪的冷:

  “聂空,你立刻拿着蝉语赶往莲花坞,此时也唯有蝉语可尽斩妖邪。记住,一定要斩尽血煞不留后患。御剑是赶不及了,我用传送符送你过去。

  血煞斩尽之后,速将蝉语送回,要快!”

  聂空亦知此刻不是儿女情长耽搁时辰的时候,只言声“保重”,便随聂怀桑打在他身上的传送符而消失。

  法阵大损,又失了刀灵蝉语的镇压,原本已透出光亮的天空又喑沉下来,无尽阴灵怨鬼低嚎尖泣,无数白骨妖鬼阴傀走尸蠢蠢而动,意将眼前鲜活血食噬尽。

  蓝湛抬手间弦杀术挥出,反掌将避尘挥入怀桑掌中,言简意赅:

  “可用否?”

  “能用。”

  聂怀桑也不废话,简而应之。

  须知,仙门修者所执仙器,比之自家性命也不遑多让,就如此轻易拿出做为镇物,怕也唯怀桑与蓝湛了。

  避尘虽是仙品灵剑,却到底不似蝉语般,乃是由聂氏心法淬炼过的刚正刀灵,正气浩浩,刚烈霸道似可御天下的王者。

  剑为兵中君子,君子温润谦和,剑灵也就少了些许霸气,多了几分包容,于常时并不显,为此阵镇物,也只能说差强人意。

  不过此时,也是有比没有得好,毕竟谁也不知聂空能否及时赶回。

  聂怀桑凝神静心,他此刻已然顾不上自家与蓝湛周围有多少觊觎他们血肉的邪祟,一心凝神重补法阵,只这已然碎过又碎的法阵,再补,何其之难。

  蓝湛虽不精法阵,亦知此中艰难,他于阵法之上自难助怀桑,也唯有拼尽全力以保怀桑无恙。

  岐山之上,怀桑与蓝湛在拼死为生灵百姓搏生途,莲花坞内却老鳌反潭,炸了窝。

  魏无羡跟个二傻子似的,看着江澄身边那个与自家一模一样的“魏无羡”之时,只觉自家脑袋上扣了好大口锅。

  嗯,还是乌漆嘛黑的。

  与魏无羡同样有着“一言难尽”表情的,除了安排好云深不知处诸事的蓝曦臣,与仙门百家中与聂氏交好的十数位家主。

  还有把江澄都吓得直退的,诈尸的赤锋尊聂明玦、敛芳尊金光瑶。

  若这二位是象温宁、宋岚般,让人一眼就可辨之与常人不同的凶尸也就罢了。

  偏这二位是一眼看去,跟生人无异,也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

  这,就有些吓人了。

  吓不吓人还不说,赤锋尊的脾气到是真的与之往昔般一样叫人肝颤,却见他身形方才落地,霸下已然脱鞘在手,声似奔雷,在众人耳畔炸响:

  “江澄,你该死!”

  聂氏心诀以刚猛为主,纵是怀桑补全心法,也未改此。故,聂氏小辈出刀也是威猛逼人,何况是堂堂赤锋尊亲自抡着霸下来砍?

  聂氏之刀因其正气浩然而专克阴邪之物,刀出之下,连称“鬼将军”的温宁也吓得护着魏无羡跳开刀气范围,就更别说其它邪祟。

  聂明玦刀光亮如白昼,光华所及处邪祟尽散,一时莲花坞中地底、莲池、校场,纷纷尽是逃命的阴灵邪祟。

  怨灵阴煞也就罢了,连拎着脑袋跑的白骨妖都有,可算得品种齐全。

  而伴在江澄身边的“魏无羡”也是身形虚而化实,显出了独属于阴邪之物的诡异苍白面色,却依旧仍是魏无羡形貌。

  聂明玦出刀并没斩向江澄,甚至是任何人,赤锋尊之所以受人尊崇,并不是他的修为有多高,而是他禀性刚正似烈阳不容肖小,却也不妄为骄狂视人命为草芥儿戏。

  因此,纵那刀是试探,也是斩向空处,不为伤人。

  “我去,这什么玩意儿,居然扮我如此之象,连赤锋尊的刀气也能扛得住,不露本像?”

  魏无羡抓耳挠腮,跟只活猴似的,众人来前他就一直因这“魏无羡”与江澄磨嘴皮子,以至莲花坞的白骨妖怨基本没清除,气得同来的聂氏子弟恨得牙痒,如今还在纠缠这些,也是足够让人侧目。

  清雅秀气的敛芳尊气得脸上梨涡都绽放如花,长睫轻动杏目似喜还嗔间,用那说不清是怒是喜的温柔语声道:

  “魏公子当真赤子,这‘婴’之一字,果真名副其实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