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陌上花开>第十二章

  百里屠苏小心的把陵越放在榻上,为他盖好被子,才小声问:

  “二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师兄会与白子画融合,他们又怎么会是前生后世呢?哦,你的骨头要紧么?”

  “骨头要紧?你说呢?!”陵端扶额摇头,轻叹:

  “小屠苏,你说话的方法,还得练呀!亏了我是你师兄,别人被你这么问,非揍你不可啊!”

  说着轻揉百里屠苏的头顶,看这老实孩子红了耳尖,也忍不轻笑,也不再逗他,示意无垢与笙萧默依旧将白子画与陵越放一起休息,几人坐下后,陵端才又斟了盏酒轻啜,缓口气后方才为几人解惑:

  “修仙之人都知,人分三魂七魄,而唯道者却可有三分身,分主这勇、智、情。

  三魂乃天、地、命,而人轮回时天魂与二魄归天,而天魂由二魄之中的勇主宰,乃合天道酬世之护者之意,地魂由智魄入黄泉轮回,以免眷恋红尘不入轮回。命魂由情魄所掌流连人间化归大地。我的情魄命魂你们见过,就是个煞神。说远了!”

  陵端回头看了看榻上的陵越,眸中掠过丝愁色,打起精神一笑,却被屠苏看了出来,无言的为陵端斟满酒盏,他不知如何安慰陵端,也只能为他斟酒而已。陵端不由一笑,真心被安慰到了,接着道:

  “命魂主掌一个人的命数,而轮回后的命数便会不同,同拥地魂二魄的他们虽是前生后世,却谈不上同一个人,你会认为自己的后世是自己么?但,同魂之人却不能共处一界,先前他们二人的神魂没问题,短时相处并无害处。

  可白子画为师兄与屠苏养魂时,因师兄神魂有伤而与之情魄相融,幸得身魂重塑方才无事。但,偏偏这情魄大互窜,以至他二人都神魂有伤,因此界之法则之力以白子画为地主,他神魂有伤便自动引得同魂互补,所以才会出刚才的事。

  历来多有引渡自己后世轮回之魂的,皆是由此界他的魂强,需补所至,什么重生,不过自己为自己补魂罢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尔非吾岂知吾之情?

  无垢与笙萧默早知自己对陵端的心事,奈何陵端却似近还远的相处着,不是不知他终将归去,不是不知陵端这么做是为自己好,可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陵端的好意,却是他们最不想接受的,哪怕欢乐之后别离苦,纵使蜜糖之内隐鸩毒,至少,在一起时是快乐的。可惜,陵端的心如玄铁,下的决定从不容人违逆,无垢与笙萧默不想,也不敢反抗,因为,相聚无多,谁也不想浪费在争吵斗气下!

  冷月冰轮皎皎高悬,银辉遍宇为天地万物披上薄纱,思过堂内陵端手中戒尺乌沉,冷冷明眸淡漠如天上寒月。摩严苦心掩藏之事大白于天下,长留的声望也大失,纵因陵端这煞神镇压,天下仙门中也有不少起心挑事之辈,跃跃欲试想把长留挤下去,自己成为天下弟一的仙门。

  红尘修仙,修的是人心德行,可也不是人人把这些放心上,权谋声名也有足够吸引力,不是么?!

  陵端没有立刻处置摩严,不仅是因白子画师兄弟的面子,也因他对摩严并无太大恶感。摩严的确对不起竹染母子,可是,为妖者自恃武力而不守规则,所招祸患也当自承。摩严之罪不当由他陵端来判,而竹染曾与陵端为过仆,陵端出手无可厚非。今夜来见摩严,也只为私而已。

  摩严看着陵端手中戒尺,轻叹:

  “想不到,我摩严也会如孩童一般,接受夫子训戒。真是,世事难料啊!”

  “你错了,”陵端语声淡漠,见摩严挑眉以视目现疑惑,淡然轻语:

  “戒尺是天地之师的教导,你到现在也同竹染般没想通事之因由,教,又何用!拿出它,是代天行罚做个见证罢了!

  摩严,身为仙门弟子不思修身养德与妖有染,此罪一也。坏女子名节贞操自当承担,然却弃之不顾,此罪二也。无媒苟合生下孽种,此罪三也。败坏宗门又不思己过,杀人灭口引来浩劫,此罪四也。

  苍生何辜因你而起因应劫,此罪五也。这五罪非轻,还不论其它,你就该有轮回之悟了。只是长留清名,天地法规,却也不能让你这么自戕,少不得明日午时,请君自赴诛仙台,给大地众生及你的宗门一个交代!”

  诛仙台,历来为犯错之仙人们受劫之地,称之为另一种凶地,为仙魔神妖们所忌。可是,从未有一个未成仙道的道门弟子上此地来受罚。不是伏诛,是受罚!

  摩严之错不在于杀竹染母子,人与妖本就是异族相斥,他以道子之身斩杀惑人之妖,于天道而言并无过失。摩严之失乃为欺暗室而辱没宗门,至于情爱纠葛不在此论罪之列。欺暗室乃为己身不正,辱宗门累苍生乃为道之不容。故,为戒其过,为正道门之风,天道破例于诛仙台上行责,以警天下修仙道子。

  白子画与无垢亲送摩严登台,师兄纵有过失,可对他们却从来极尽包容,如今,于诛仙台受责更传于天下,长留的清誉且不说,只怕师兄也……,这,也许是他们师兄弟三人的最后一面。

  摩严见自家师弟如淋雨幼犬般蔫吧吧的,虽知他俩是担心自己,却依旧忍不住训道:

  “这般模样,哪有我长留三尊的威仪?收起你俩这副样子,一个个象落水小犬般做什么?!我自己作的业障自己受便是,你俩最重要的是守好长留。虽有陵端那煞星镇压,但他终是要走的,长留就只能靠你们自己。因我而令长留声誉受损,摩严愧对师门!”

  陵端走上诛仙台,翻个白眼,懒洋洋的冲师兄弟三人道:

  “又不是生离死别,拉那么长个脸干嘛!他又没自己起心祸害天下,再罚也罚不到哪儿去。德行有亏自承其责,今上诛仙只为还清明道律于天,不让天道枉担莫须有罢了!”

  白子画与无垢几乎一个踉跄摔地上,三对大眼瞪来,摩严是气陵端的戏弄,白子画与无垢却又喜师兄性命无恙,又埋怨陵端大喘气似的耍弄,更多的是庆幸。陵端无趣的耸肩,抬腿就上诛仙台,白子画还不及告诉他诛仙台非允不得进时,陵端已顺利上台,显然他是天道允了的。摩严安慰的揉揉俩师弟的发,也上台领罚,白子画与无垢未得道谕只能于台下相等。

  常人想诛仙台,定是阴风阵阵森寒冷肃,雷刑电打刀斩斧削。可真正有缘登台,台上不过设下几根缚神柱,供着柄斩仙刀而已。四下依旧清气悠然云淡风清,陵端负手而立,衣袂飘飘,长发应风轻飞,眼眉柔和闲定,似在观赏云海变幻,那身飘逸仙气更胜过摩严所见。回首见摩严已到,陵端并不再多言,抬手于空中轻拂,一行金字现:肃道之清,施责二十!

  “摩严,你损道之清明,受杖二十,你可心服?”

  陵端言声温软,可是他的手中却无半分迟疑,轻挥间有力士持杖上前,摩严还未及反应过来,仙杖已上身。仙刑并不仅作用于肉身,更伤及灵体神魂,二十杖不算多,可也将摩严打得灵力尽失修为尽废晕倒于地。

  摩严醒来是在长留山的绝情殿中,他不知白子画已传信天下,摩严受罚于天,此事巳解。然,天下仙门都有争先之心,联合一起要讨伐暴虐,让长留给出合他们心意的解释。毕竟,失德的是长留三尊之一,祸害苍生的是其非婚之子。一时天下汹汹,尽是讨伐之声。而陵端对此尽是不屑,闻后只一句评定:欠揍,毛病!

  于他而言,这群不省心的要敢来,就要接受被他挂山门的命数!

  仙门弟子最自傲的便是比凡人高贵,他们有法力有法器能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而凡人弱小无用,可陵端却让他们体会了一把,凡人的智慧。百里屠苏与笙萧默及无垢在陵端的带领下,于长留方圆百里周范设下猎户们用来套猎的套子与陷阱,虽用料是陵端特炼的材料,可手法却实实乃凡人手段。

  若此番有天墉城弟子在此,会告诉这群傻瓜蛋子,自家二师兄专治各种不服。

  当初天墉城初选弟子中有不识像的,以言语挑衅过他老人家,于是当天山门外就挂了几溜活人铃铛~脖上拴铃倒挂于树。对这次上门的仙门之众,陵端就更不会容情,连宗炼长老都着过道,这群人又算什么?凡人打猎用的东西,足以应付!

  于是,仙门众人惨了!长留四下设下禁制,飞剑法术都用不得,只能边破口大骂,边用双足丈量大地,仙门道宗的仙人神姿更化为凡人的粗鄙,比之世间的有风骨的文人亦不如。

  而正在接近长留山脚时,便忽逢雾起,四下伸手不见五指,修仙之人五识极强,可陵陵端出品尽是精品,只一瞬间,便惊呼喝骂声四起,树上枝头尽挂挣扎之众,地上哀叫看尽为兽夹所擒,地底深坑泥陷而难动,加上幻阵迷踪,得上长留的仅有蜀山的名弟子,及太华长老玄明真人,这二人一是无垢至交,一乃为师送信并无恶意。

  无垢见玄明真人淡灰道衣尽染泥尘,冠斜发乱的样子,以拳捂唇轻咳以掩笑意,道:

  “玄明,真是,辛苦你了!”

  玄明真人对老友的性子哪有不知?此君性淡泊而矜傲,那收拾众人的刁钻手段决不会出自于他,不用猜,定是新近居于长留的那位抡戒尺的。拂袖一个清洁术打出,总算回复自家真人风范,才气呼呼的道:

  “老道不是来找事儿的,是来告诉你们件大事的,想来这蜀山弟子此来亦是为此。”

  蜀山弟子忙上前,施礼道:

  “弟子蜀山云铮,特奉师命送信于长留尊上,请无垢上仙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