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陌上花开>第十一章

  竹染化为之魔物力可撼山蹈海,可是戒尺之下仅一尺就将其身上万丈魔焰拍灭,打得头脸金火四溅,惨嚎不绝。陵端衣发猎猪风扬,语声冷冽:

  “戒尺,乃训戒尺量世人之德行也!训人先律己,竹染,你以己之私恨而祸害苍生,你可无失么?你母为妖,以妖身而求人之姻缘,可也无过?若要论他人之罪罚,先问己身之过失,扪心自问你可无愧,你可无私?!”

  “嗬……”

  竹染喉中兽吼,双目血红瞪着陵端,双手已化巨大兽爪掏向陵端的胸膛,却被轻飘飘一戒尺把兽爪击为人手,手心上红肿如被火烙般,不仅肿了还飘起股肉香,引得肥猫烈垂涎不已,小心伸爪在百里屠苏的碟子里偷块肉,边嚼边道:

  “主子爷威武!这记尺子打得,结实!不过这小子好笨,这种鸿儒大德的东西也敢接,真是不怕死!”

  “哦,看起来,你这小东西比我们知道的还多哦!”笙萧默挑眉,伸手将烈拎在怀中抱着,轻笑:

  “那你说说,竹染为何碰不得那戒尺,那不过是夫子教训不听话学子的东西,有什么不得了的来历么?”

  “谈不上不得了,”百里屠苏在旁插言,“那是太博杨大人所赠,杨大人乃是当世鸿儒大家, 那戒尺也不过寻常物件,只是三代帝王都被它打过。”

  “这就是它的不同之处,”胖猫被笙萧默顺毛顺得很舒服,伸伸懒腰打滚儿,才道:

  “世之大儒的戒尺是这么好接的,那些大儒的浩气正气连魔君都扛不住,何况一个不人不魔的新崽子!这小子,今天是难逃了!”

  仿佛映证烈之所言,竹染被戒尺打得跌落于地,兽形尽消,披发裂衣,形容狼狈的伏地喘息,嘶声大吼:

  “我不服,为何拥有洪荒之力的我会敌不过你的小小戒尺?为何我母惨死于摩严之手,你却责问于我?为何你连仙道也未成,却可敌妖神之力?我不服!我不认!

  苍天待我何苛,我母子又何其无辜,天地何其不公啊~~~”

  “你错了!正因天地无私,大道至公,才会有今朝结果!”

  陵端反手振袖,自虚空如闲庭信步般,一步步走下来,低头看着竹染,狭长邪魅的凤目斜睨眼四隐的各方大能,语声清冽不急不缓的轻柔传荡开来,道:

  “竹染,你入长留,纵是业师再懒,起码的德行规则,也该给你讲过吧?!入长留之前,人间的起码律例也该明白吧?!天地之间之所以有规则,不仅是教化众生的品行,也是对众生的保护!

  你言你母无辜,所托而非人,你可知,娲皇以红线绣球以赐人间姻缘为何?不仅为教化,也为保护!”

  “保护,保护什么?保护那狠心负情的东西么?”

  竹染眼中带泪,他已复人形,却法力尽失,那浩浩如海的洪荒之力在戒尺之下化为乌有,连他原本的灵力也失,此时已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可纵是如此,他也强支身躯,恨恨逼视陵端。

  陵端轻勾唇角,如玉手指拂开风中飞絮,轻叹:

  “小子,别看不上这俗世之规。世人因女子娇弱而定下婚聘之礼,为的,便是保护世之弱女!三书乃为凭证,六礼乃为保证,三书,在男方负义之下可禀天地告官府,六礼,乃为女子生活之保证。你说,你母可有?”

  “可是摩严乃我生父,我母爱他如命啊!”竹染失声大嚎,道:

  “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用情至深也是过么?”

  “爱人无错,可是,你母乃妖啊!”陵端叹了口气,语声微显无奈,轻语:

  “妖生来就拥法力,人比之于妖就如同蜉蝣与之鲲鹏,故有大道降下法则——人妖不得为婚。

  摩严是修道之人,这老小子对人严苛,对己也不松,你母若为人,他若负心,只需告上宗门官府,就够那老小子受的。但你母为妖,妖不守人间规则,自是不会要婚书,无媒苟合本就是人间大忌,无书无聘,这是自求孽缘,又怨何人?”

  竹染不想认同,可是,被人当面点穿的他又不得不认,人间规则如此,他又岂会不知?只是仇满心胸的他又岂甘心?大吼:

  “那摩严无过么?他与人苟合生下孽种不是过?为掩其失杀人灭口,不是过么?为何他不受惩处?”

  “因为你!”陵端冷笑,带着丝不屑道:

  “你若当初告上宗门或官府,纵是唾沫也淹死那老小子了。可你却蠢得为他瞒下过失,以报仇之名行你心贪婪之欲,你真有心为母报仇?竹染,你真的无愧于人么?琉夏与南无月的事又当如何?”

  :“我不服!凭什么恶行于世而无惩,我母妖身恋人就会身殒,我不过为母报仇而已,就是大恶不赦,凭什么啊啊!!!”

  竹染双瞳如血,形似疯癫,狂嚎:

  “你也不过是小小修士,又凭何可敌洪荒之力?你不是人,你是天道化身,还是上古大能?否则,你怎可敌得!”

  “荒唐!”陵端振袖冷笑,反掌间戒尺现于掌中,轻语:

  “天地正气乃为世之镇压,你这等私心贪婪狂妄之辈又岂会懂?!爷以杀入道不假,可杀的是祸害苍生泯灭人性之辈,灭的是嗜血好杀的妖邪魔族。

  爷剿灭妖邪时也只斩染血之辈,天墉城上烧洗澡水的是焰魔,耕地种田的是熊妖与龙神,种花植草的是花精木怪,何曾有人会动它们一指头?连守山门的狗妖下得山去买肉吃,也不会有村民大惊小怪,凡些种种足以证明,天道至公!

  你母自持为妖,不守人间戒律,不循人间法度,与道子苟合生子本就是获罪于天,不教子于善,以私欲而伤生灵更祸害苍生,更是罪不容赦。她原本若行善于人间,经十世苦劫便可成人,而今却要因你而永生于地底黄泉中沉沦不得轮回,你言天道不公,这不是公,是什么?

  摩严自有惩处,可是却不该是你,人伦大道,以子害父乃是破灭人伦的大错,故天道阻之,这不是公么?但若你当初肯为母申冤,诉之于宗门官府,纵是你母为妖,只凭你为母之心也不失人伦大道,结果当是摩严受惩,而你,未破人伦也不会累及其母。

  竹染,爷不是天道,也非大能,只是,爷以天地正气浩然量你之罪罚,这戒尺是凡物,可也是人心正道,所以,你的洪荒之力才会不敌!天道至公,大道至善,今日种种非是注定,乃你步步自择之故,琉夏之情,南无月之善,你伤之害之,又岂言无辜?”

  “娘亲,她……”竹染浑身抖成一团,忽地磕头捣地血流披面,凄呼:

  “爷,求求您,如何发落我都好,可是我娘亲一生不幸所托非人,死后还要受我这不孝子所累……,爷,竹染知爷的大能,不求其它,只愿自受其责,不敢言担待,只求不累及娘。

  爷,竹染无以相报,只求有重见之时,再为爷鞍前马后!若无福,也只能欠着您老人家,只求不累母亲吧!”

  陵端垂目视之,悲悯而无奈,轻叹:

  “早知其罪其悔,又何来今日之忧?戒尺量天地人心德行,方才用它打你,乃为天地师道之训戒!而今你知累及亲母才悔,却不认己错,终是你双亲有失教子无方,但念你还有还报母恩之心,免你母永世沉沦之罚,而改为你真正知错后,她才历十世劫得一世人身。

  但若你终不自省,你母也会无缘轮回。而你,因私而祸苍生,至生灵死伤无数,天雷之罚后黄泉自省吧!”

  陵端语声方落,竹染还不及再狡言时,天雷数十记一起轰下,把他轰杀成渣,可是,纵是地上深坑难填,也未飞点尘沾染陵端之衣,端爷帅气的振袖剪手而去,口中低语:

  “这还差不多,算你识像!”

  陵端正因自己吓怕雷龙而得意之间,百里屠苏去殿内看陵越是否醒来,却惊见陵越与白子画二人身魂相叠似将融合般,惊呼一声,几将陵端吓死,道:

  “不得了啦!二师兄,大师兄要被白子画给融掉了!”

  陵端活象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样冲入房中,无垢与笙萧默早已瞬移于房中,可是榻上二人身形隐现已开始重叠身魂。陵端到时,二人汗下如雨却无法可想,只剩呆看的份儿。连肥猫烈也瞪着双大眼,猫嘴里叼着肉,还无意识的嚼动两下,喃喃低语:

  “喵个大叉,这是同魂的前生后世啊!喵的,这是不可同存的,怎会这么巧?”

  “就这么巧!”

  陵端向天一个白眼,扣指施术,双手轻分时,平空里出现三个陵端来。无垢与笙萧默及百里屠苏三人略后退一步,这紫袍玄甲是陵端的勇魄,威仪深重而气宇不凡,但,却略略显~二。

  智魄着天墉城的紫袍睿智而冷沉,且温雅平和。另一位邪魅妖娆却浑身杀伐暴虐之气,血袍如火艳丽狂野。三人各占一方,施法成网将二人身魂渐渐分离,淡金光华吞吐不定间,智魄轻叱:

  “二货,分开他俩!快!”

  勇魄露出个哀怨的小眼神,惹起另二位身鸡皮,掐诀挥出间白子画被无垢与笙萧默接下,陵越落入百里屠苏怀中,三人收势,血袍陵端冷笑一声拂袖与智魄合体,而后勇魄缩了缩头,合二为一。

  陵端闪身来到陵越身边,回手从肋下抽出根肋骨来,掐诀施法钉入陵越心口,只见寒光一闪而灭,骨没无影。

  陵端浑身上下尽为灵力所凝,他的骨头更是灵力所凝,他以骨为陵越定魂,这下除非陵端身死道消陵越将永无后患。长呼口气,陵端坐下来,见无垢与笙萧默巴巴的看着自己,抹把汗,道:

  “放心,白子画无事!他乃为师兄的轮回身,又恰逢师兄与他同处一身,又得了师兄的情魄,才会与师兄生成互相融合之势的。师兄的身魂已被我定住,他也就无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