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带着张飞白跟在小厮身后,经过戏台上了二楼。

  柳湘莲正在看戏,突然看见了贾赦,双眼一亮站起来想上前去打招呼,又见贾赦满脸严肃,便又赶紧把嘴闭上坐了回去。

  贾赦进到包厢看见里面坐了好几个人,只有一个他认识的齐国公,剩下的人他都不认识。

  候晓明笑着站了起来,“多谢赦国公赏脸,快过来这边坐。”

  “我为你介绍一下,齐国公就不用我介绍了,你们都认识。这边坐着的是我不成器的孙子候志学,这是齐国公的孙子陈虎。”

  贾赦眼神不善望向陈虎,冷笑了一声:“久闻陈虎贤侄的大名,听说你前不久走路摔断了腿,以后走路可要当心些啊。摔断腿倒是没什么,就怕摔断脖子。”

  “陈虎贤侄,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陈虎嘴角不停抽搐,他被人打断腿的事,哪个不知是贾赦吩咐人做的。

  陈虎想到了爷爷临出门对他的叮嘱,心里有气也对贾赦露出谦逊的笑容,“赦国公说的是,我以后走路一定加倍小心。”

  陈翼对贾赦露出笑容,非常热情招呼着贾赦。

  贾赦一想到陈翼做的事情就觉得恶心,无视陈翼热情的招呼,坐到了离他们都远的空位上。

  候晓明看向张飞白,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道:“这位侠士好像没见过,赦国公是在哪里找来的人才。好的人脉可要一起分享,可不能藏私啊。”

  贾赦只觉今天是宴无好宴,冷声道:“这是我弟弟张飞白。”

  候晓明听见张这个姓氏没什么发应,毕竟张氏也是一个大姓。

  候晓明给贾赦倒洒,贾赦将酒杯往桌子中间一推,“两位国公有话直说吧,我酒量浅就不喝了。”

  他不信候晓明对他毫无芥蒂,更不信陈翼会对他心怀善意。

  贾赦一点不怕得罪人,从进屋后便一直冷着脸。

  候晓明见状把酒壶交给身边下人,又让那些下人离开,然后看向了张飞白。

  贾赦冷声说道:“飞白不是下人,我的事他都能听。”

  张飞白连他和皇帝的事都知道,还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听的。

  张飞白坐到一旁冷笑了一声,感叹时间当真会改造人。他在候晓明身上没有看见一丝当年父亲说的形容词。

  候晓明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虚伪的小人,而不是正直的君子。

  到底是当年的候晓明太会伪装,还是父亲的眼神不好?

  候晓明不管张飞白了,轻咳一声说道:“赦国公,万华县主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女儿一时冲动,这才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女儿已经被褫夺的封号,连正殿都不能再居住了。”

  “既然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追究是谁的责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想更好的办法解决。”

  “你看看我这个孙子,不说相貌堂堂但也算得上容貌清俊,他还考中了秀才,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他对万华县主很是仰慕……”

  候晓明话还没有说完,贾赦便听不下去掀了桌。

  合着候晓明约他过来,是想让候志学娶贾迎春。这是得了多久的脑血栓,才能想出这种畜生都想不出的主意。

  候晓明和陈翼都没有料到贾赦会掀桌,被溅到满身都是油污,还有一些汁水溅到了他们脸上。

  陈翼气到胡子颤抖,候晓明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赦国公,我好好跟你谈事情,你这是何意?”

  “贾迎春虽是圣上亲封的万华县主,但她先与陈虎不清不楚,又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四皇子救起。我让我孙子娶她为正妻,已经给足了你荣国府的脸面。”

  贾赦心里本就一直憋着火,候晓明的话就像是掉落油井里的火柴,贾赦整个人一下就炸了。

  贾赦阴沉着走到候晓明面前,突然给了候晓明一脚。

  候晓明没料到贾赦会亲自动手,加上年老反应速度慢,一时没有躲开,被贾赦踢了个正着。

  贾赦撸起袖子还想打人,被张飞白拉住了。

  贾赦瞪着张飞白,声音很大吼道:“你拉我做什么,没看见他们欠揍吗。”

  张飞白手上用力把贾赦拉了回来,笑眯眯说道:“你根本不会打人,打人这种事还是要让专业的人来做。”

  话音刚落,张飞白上前一脚踩断了候晓明的小腿,然后装作很惊讶退后了半步,“哟,这是国公爷的腿啊,我还以为踩到了什么脏东西。”

  贾赦听着候晓明痛苦的嚎叫声,突然就没有那么气了,还笑出了声。

  张飞白这阴阳怪气的功夫是可以的,解气。

  候志学脸上表情无比震惊,扑到候晓明身边,怒瞪着贾赦和张飞白。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我一定要去告御状。”

  “贾迎春残花败柳之身,我愿意娶她,你们就该偷着乐。居然还动手打我爷爷,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飞白闻言看了贾赦一眼,知道候志学完了。

  贾赦被气笑了,残花败柳这四个字让他心里生出了杀意,缓缓坐下后对张飞白说道:“既然他这么不会说话,要舌头也没什么用。”

  “把他的舌头给割了吧。”

  张飞白挑了挑眉走到候志学面前,一脚将候志学踢翻踩在脚下,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抽出了长剑。

  一道剑光闪过,候志学惨叫一声捂着满嘴流血的嘴在地上打滚。

  候晓明瞪着贾赦的眼睛都快突出来,贾赦见状冷笑了一声。

  “我未曾找你们候家算账,你们候家倒恶心到老子头上了。候志学是个什么畜生玩意,他也配娶我的迎春。”

  “我的迎春与你女儿无怨无仇,你女儿怨恨自己被降为嫔位,大可去找圣上算账。欺负无辜女子发泄怒气,你们候家真是好教养,不怪能教出候志学这样品种的畜生。”

  一旁陈虎被吓破了胆,只觉被接好的腿又在隐隐作痛。

  陈虎眼神恳求望着陈翼摇头,他死也不要娶贾迎春,贾赦真的是太恐怖了。

  候晓明疼得满头冒出了冷汗,一旁候志学已经痛晕过去。

  外面下人听见屋里动静一涌而入,一楼戏台上的戏也停了。

  候府的护院看见自家老爷和公子受了那么重的伤,纷纷举起兵器朝张飞白砍去。

  张飞白眼神一冷,欲将冲在最前面的人分成几块。

  贾赦见状对张飞白说道:“别杀人。”

  担心张飞白控制不住已经使出的剑,用灵力裹了一片外面的花瓣,对准张飞的软剑撞去。

  花瓣撞击到软剑身上时,一股巨力从剑身涌向他的手臂和身体,让他控制不住往后退了三步。

  张飞白握剑的手轻轻颤抖,犹豫半秒后将软剑收了起来,将候府那些护院一个一个踢出房门。

  张飞白不动声色观察四周,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暗器高手在哪里。

  刚刚那一片花瓣,足够在一瞬间杀他好几回。

  事情发生太迅速,注意到张飞白异样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其中就有一个暗卫。

  暗卫跟在贾赦身边够久,他们都知道贾赦身边有一个暗器高手,但他们一直没有见过人,便以为这个高人并不存在。

  今天事实摆在他们眼前,他们发现不了那位暗器高手的存在,只是因为他们武功太低。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不敢相信一片普通的花瓣撞上张飞白的软剑,居然能逼得张飞白倒退三步,握剑的手还在发抖。

  梅园一楼的人纷纷聚在一起往楼上打量,所有人都在小声讨论。

  “这间包厢里好像坐着齐国公和修国公,这些被踢下来的护院都是修国公府的吧。”

  “刚才赦国公不是也来了吗,可能是什么事情没谈扰,发生了矛盾。”

  ……

  包厢里,贾赦视线又看向了陈翼,冷冷说道:“我很讨厌你算计的样子,我看你也不是个要脸的人,既然都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了,那便让你真的没脸好了。”

  “你不是喜欢操控舆论吗,让你也体验一下。”

  贾赦眼带笑意看着张飞白,“劳累飞白兄了,把齐国公的衣服扒下来,将他丢到下面的戏台子上去。”

  张飞白闻言也笑了起来,“这个主意好,反正他也不要脸,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说不定还要感谢你让他出风头呢。”

  张飞白动作迅速将陈翼扒完了丢下去,还附赠了一个缩成王八样的陈虎。

  陈翼和陈虎被羞辱至此,却连句狠话都不敢放。

  刚才放狠话的候志学被割了舌头,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贾赦发疯的时候太可怕,陈翼打消了与贾家联姻的心思。他怕等不到陛下的庇护,陈家的小辈们先被贾赦折腾没了。

  陈家的护院赶紧拿来衣服,将齐国公和陈虎裹了起来。

  陈虎满是惊恐压低声音说道:“快走,赫国公发疯了,快点带我离开这里。”

  陈翼年老丢了这么大的脸面,气到说不出话,只能任由下人抬着走。

  楼上,贾赦走到候晓明的面前,微笑着踢了踢候晓明断掉的小腿。

  候晓明忍到满头是冷汗,愣是没有吭出一声,咬牙道:“贾赦,你今天有本事就杀了我,我看你如何跟圣上交代。”

  贾赦闻言笑出了声,“交代,我为什么要交代,你自己吃饭坐不稳凳子摔下来摔断了腿,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飞白闻言笑了一声,然后走到二楼朝外大喊。

  “修国公吃饭没坐稳凳子摔断了腿,你们快去找大夫过来。”

  贾赦又看向了昏迷不醒的候志学,“这个畜生玩意是你家的,他污蔑县主犯下了大罪,我割了他的舌头很合理吧。”

  张飞白咳嗽了一声又继续喊:“候志学言语顶撞县主,赦国公罚他以后不能说话。赦国公就是仁慈,候志学侮辱县主可是杀头的罪,居然只罚他不能讲话。”

  楼下还真有一些不明白状况的人在点头,觉得贾赦是真的仁慈。

  直到贾赦带着张飞白离开,下人把满身是血的候志学抬出来,那些人才倒吸一口冷气。

  不能再讲话指的是割舌头啊!

  贾赦坐到马车上,脸一下子拉了老长,咬牙骂道:“这个侯晓明,看着就不是个好玩意。”

  张飞白提醒贾赦,“你今天侮辱了两位国公,可想过后果。”

  “候晓明掌管着天下近五成的纸张原材料市场,他若是给皇帝施压,皇帝也不得不低头。”

  贾赦歪头问道:“纸张原材料是怎么回事,这天底下的竹子何时被候晓明垄断了?”

  制作纸张性价比最高的原材料,不是竹子吗?

  这玩意满山遍野都能生长,而且是一年生,制作出来的纸张雪白细腻,是上佳的纸张原材料。

  张飞白见贾赦又犯病了,很是无奈说道:“宣纸的原材料是青檀树啊,这都忘记了?”

  贾赦眉毛一挑,青檀树是什么玩意,一听就不是很容易种。

  他在现代刷过一个古法制纸视频,原材料用的是竹浆和稻草。

  张飞白还在跟贾赦讲解候氏一族垄断五成的宣纸市场,贾赦突然就笑出了声。

  张飞白眼神茫然望着贾赦,不知道贾赦为何发笑,就算知道这事司徒轩会帮忙兜底,倒也不用笑得这么开心。

  贾赦让张飞白不用担心,非常自信说道:“我已经有了对付候晓明的办法,你等着看吧。”

  贾赦回府就叫林之孝和墨田跟他去书房,跟他们说了竹浆制纸的方法。

  “我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吗,制作工艺大概就是这样的,你们让底下的工匠先研究研究。先暗中收购竹子,记得要保密。”

  “等到纸张做出来,我定要打候晓明一个措手不及。”

  林之孝和墨田都没有怀疑贾赦的话,他们坚信竹子能制纸。

  林之孝和墨田一人负责制纸新工艺,一人负责收购竹子。

  司徒轩得到了暗卫的消息,说贾赦在梅园跟修国公齐国公发生了矛盾,心里担心连夜来找贾赦。

  见贾赦居然还睡着了,心里真的是极其复杂。

  贾赦今天往死里得罪了修国公和齐国公,他在宫里因为这事而烦躁,贾赦却睡得正香。

  司徒轩伸手推了推贾赦,“醒醒,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贾赦没有在修炼,被推后没多久就醒了。

  司徒轩见贾赦眼神茫然又睡意朦胧,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有事情要与你说,你让林之孝和墨田去做的事,是想起了新的纸张制作方式吗?”

  “我没有下令监视你身边的人,是林之孝和墨田的表情太严肃,暗卫就忍不住跟踪了他们。”

  贾赦扭头看了看漆墨的窗外,忍不住抱怨,“陛下,您有事要问我,可以白天让暗卫传话。大半夜来喊我,不太合适吧。”

  司徒轩轻咳了一声,“我只有晚上有空,暗卫传话不详细还有泄密的可能,还是我亲自来问比较可靠。”

  “你今天太冲动了,候晓明不是个好惹的,候家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很显赫,他们的手段你可能想像不出。”

  “你把候晓明得罪死了,不是什么好事。”

  贾赦闻言眼神冷了下来,“他候晓明不好惹,我贾赦就是好惹的呗。贾迎春是我的女儿,不是路边谁都能踩两脚的野花。”

  司徒轩一听贾赦声音,便知贾赦生气了,赶紧转移话题。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今晚过来找你,是想问你是不是能制作出新的纸张。”

  如果有了新纸张,侯晓明只能算个蚂蚱,他抬抬手就能碾死了。

  贾赦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陛下,您不能总是白要我的东西吧。您知道的,我需要的不是那些无用的赏赐,更不是什么爵位。”

  司徒轩闻言内心激动了起来,贾赦这话的意思是,他有新纸张制作工艺。

  “你想要什么?”

  贾赦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新纸张的制作工艺,但我要陛下配合我。如果候晓明入宫告状,你想办法拖着一段时间,最好能拖到他用纸张市场威胁您。”

  “在这期间我会大量囤新纸,只要他敢停了纸张的流通,我的新纸出来定会让他倾家荡产。”

  他虽然不是专业学商的,但好歹刷过一些商业科普视频。

  他的纸张原材料比候晓明便宜,价格就是最强大的杀伤力。

  司徒轩很早就想收拾候家了,仗着垄断了一半的青檀市场,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不说,还丝毫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司徒轩答应了贾赦的条件,贾赦还怕他不认账,起床写了一个合作协议。

  司徒轩见纸上满是缺胳膊少腿的字,都没敢提出让他来写,就怕贾赦以为他是在嫌弃他不会写字。

  贾赦与司徒轩达成了合作,大量囤纸这个工作交给司徒轩去做。

  只有司徒轩有这个能力,一道暗令发放下去,各个地区的工坊都能一起行动。

  司徒轩让贾赦好好休息,提醒道:“明天候晓明可能会去跟太上皇告御状,太上皇若是宣你进宫,你千万别怕,我会过来帮你的。”

  贾赦声音很平静说道:“多谢陛下好意,不过不用了,应该没人能伤到我。”

  所有人都误会他身边有一个暗器高手保护他,却不知这个暗器高手就是他本人。

  司徒轩也想到了贾赦身边的高手,暗卫禀报说,那位暗器高手出手无迹可寻,只用一片花瓣就逼退张飞白。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威逼过贾赦,不然他可能挡不住那位的暗器。同时也明白贾赦为什么在哪里都能睡得着,身边有这样的高手保护,他也能睡得香甜。

  司徒轩想要问贾赦,为何那么信任那个人,又怕那个暗器高手偷听到,所以没问。

  贾赦见事情都谈得差不多,抬手打了一个哈欠问道:“陛下,您还有事吗?”

  没事就赶紧回去睡觉吧,大晚上的耽搁别人休息,是很不道德的事情啊!

  司徒轩想要再留一会,但又找不到正经借口,见贾赦哈欠一个接一个,心里非常郁闷。

  贾赦每天睡到中午起,下午有时候还要午休,晚上太阳刚落山就睡,为什么还会这么困?

  难不成上辈子是累死的,所以这辈子才会跟疯了似的睡觉。

  司徒轩回宫后没有喜形于色,因为新纸张的工艺还没有得到验证,万一是白高兴一场呢。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司徒轩让王福偷偷给司徒若传了字条。

  殿里的大臣或多或少都看着拄着拐杖的候晓明,消息灵通一些的知候晓明被贾赦打了,消息不灵通就在好奇是谁胆子那么大,敢把修国公的腿打断了。

  司徒轩看见侯晓明挺意外的,他以为侯晓明会去向太上皇哭诉,没想到会选择在早朝时告状。

  若是昨晚没有去见过贾赦,司徒轩或许会当个老好人,会想办法化解侯晓明和贾赦之间的恩怨。

  今时不同于往日,他先拖几天,等到新纸张工艺出了结果,再来处理侯晓明和贾赦的事。

  大臣们赶紧把正事回禀完,然后都等着看戏。

  侯晓明拄着拐杖来到大殿中央,颤颤巍巍给司徒轩跪下来。

  司徒轩愣是等人跪实了,才装模作样说道:“修国公快快平身,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可是走楼梯时不当心?”

  侯晓明满脸悲怯,声音沉痛:“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老臣这腿不是自己断的,而是被人打断的。”

  司徒轩闻言喝了一口茶,“哦,是谁这么大胆,敢伤了修国公,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侯晓明就差痛哭了,大声说道:“陛下啊,这事没有误会,那贾赦就像疯狗一样没有理智,上来就指使人踩断了我的腿。”

  大殿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司徒若站出来冷笑了一声。

  “我说修国公啊,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毛病是越来越厉害了。昨天梅园的人都知道,你是因为没坐稳凳子才摔断了腿,怎么就变成赦国公让人伤的你。”

  “你莫不是瞧着赦国公年纪轻轻与你平起平坐,心里不甘吧。”

  周围看戏的大臣见司徒若站了出来,都在心里想着。

  果然事关贾赦,司徒若就一定会站出来。

  市井里早就流传着一些谣言,说贾赦时不时就会去贤王府住几天,司徒若的儿子还称呼贾赦为干爹。

  侯晓明被司徒若气到了,再看上头司徒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也拿不准司徒轩是什么意思。

  司徒若见侯晓明不说话,还故意嘲讽道:“修国公为何不说话了,难道是理亏了不成。”

  “唉,可怜了赦国公,因为没有门生在朝中为官,连上早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人泼他脏水。”

  候晓明眼神悲痛望向司徒轩,“陛下,老臣所言句句属实啊,绝无半句虚假之言,您可以宣齐国公询问,当时齐国公也是在场的。”

  司徒若又抢在司徒轩面前说话,“得了吧,满朝文武谁不知你和齐国公沆瀣一气,关系好到都能穿同一条裤子。”

  “齐国公又向来是个老好人,自然是你说什么,他就附和什么了。”

  司徒轩装作烦躁皱了皱眉,呵斥司徒若:“贤王,不得对修国公无礼,既然修国公提起齐国公,那便宣齐国公进殿作证。”

  齐国公平时也跟贾赦一样,无事不上朝,今天本来是不想来的,因为昨天在梅园丢了大脸。

  不知是哪些个缺德玩意,把他和陈虎被丢到戏台上的场景画了下来,还暗中进行了售卖,定价还挺高。

  等他今晨发现时,百姓已经在开始谈论他的身材,嘲笑他的肚子太大全是肥肉。

  齐国公跟着小太监进了大殿,先是对司徒轩行了礼,然后也跟司徒轩哭诉道:“陛下,您可得为老臣做主啊,那赦国公欺人太甚。老臣…老臣都快没脸活下去了啊。”

  司徒若还是抢在司徒轩开口前说话,故意说道:“齐国公这话又是怎么说的,你跟赦国公的恩怨在场谁人不知。”

  “你让你孙子陈虎故意在外面败坏万华县主的名声,赦国公只不过是扒了你的衣服将你丢出去,又没有伤你分毫,你至于这样斤斤计较嘛。”

  “男子汉大丈夫被人看两眼又能出什么事,你又不是娇滴滴小姑娘,别人多看你几眼,恐怕还要长针眼呢。”

  “当时陈虎诋毁万华县主时,万华县主也不曾到御前哭闹啊。”

  司徒若一边说一边摇头,“唉,齐国公你真是太让本王失望了,都是承受外界的流言蜚语,你却连万华县主都不如。”

  “屁大点事情就闹到御前来说,你到底是想要皇兄如何呢。是要将那些看你笑话的人,全都抓进大牢斩首示众吗。”

  “那如果按你的行事方式,故意诋毁万华县主的陈虎,罪名可比看热闹的人大多了,是不是应该五马分尸啊。”

  满朝文武皆都看着气场全开又阴阳怪气的司徒若愣神,果然事沾贾赦,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贤王,就像被人踩中命脉一样,凶得很。

  陈翼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说贾赦让他丢脸是有罪,那他让贾迎春丢了名声,岂不是同样有罪。

  他若坚持让贾赦认罪,司徒若就敢让他也认罪。

  这份不甘,陈翼不得已咽回了肚。

  司徒若对着龙椅上的司徒轩一行礼,“皇兄,臣弟还是那句话,齐国公和修国公关系好到能同穿一条裤子,他为修国公作的证不可信。”

  “臣弟也找来了昨天知情的人,不如让他们进殿细说。”

  “为了以防他们被修国公和齐国公联手报复,请求皇兄同意他们戴着幂篱进入殿中。”

  司徒若说完又笑眯眯望着侯晓明和陈翼,“本王可不是故意针对两位国公,毕竟这人心隔肚皮,天底下多的是伪君子。”

  “两位国公昨天在梅园出了大丑,他们都是现场直面两位国公丑陋面目的人,万一你们起了杀了灭口的心思。”

  “他们只是普通平民,可挡不住两位国公联手陷害暗杀。”

  “他们中间还有女子,万一被齐国公看上了想要娶回去当孙媳妇,岂不是又要败坏别人的名声。”

  “既然他们是本王请来的,本王自然要负责他们的人身安全。”

  满朝文武皆都看着被嘲讽到说不出话的侯晓明和陈翼,心想你们惹谁不好,偏要去惹贾赦。

  贾赦是司徒若护着的人,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啊。

  司徒轩故意做出一副头疼的表情,很是无奈对司徒若说道:“贤王,适可而止,让你的证人进来吧。”

  侯晓明看着司徒轩对司徒若露出不满,心里慢慢恢复了冷静。

  侯家掌握着乾朝五成的青檀原料市场,司徒轩就算偏向司徒若,也不敢把他得罪死了。

  十几个戴着幂篱的人走进大殿,呈几排跪在殿中。

  司徒若对他们说道:“你们放心大胆地说,看见什么就说什么,本王会保你们平安归家。”

  司徒轩也说道:“你们无需替谁隐瞒,直说就是。”

  暗卫禀报很清楚,侯晓明一开始就让下人都退出了房间,根本没有证人看见是贾赦让张飞白伤的侯晓明。

  贾赦事后处理很好,给他省下了不少麻烦。

  柳湘莲心里是偏向贾赦的,当司徒轩问话时,他说道:“昨天我们只见齐国公从二楼飞下来,然后便是陈虎公子。没过多久便听见楼上的人在喊修国公没坐稳摔断了腿,并未亲眼看见赦国公打伤修国公。”

  司徒轩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是跟柳湘莲一样的回答。

  司徒轩让王福把证人带下去,然后看向侯晓明说道:“修国公,这些人都说没有亲眼看见赦国公伤你,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司徒轩向侯晓明透露着‘虽然朕很想帮你,但你没有证据,朕也无能为力’的意思。

  侯晓明眼神深邃扫过司徒若,对着司徒轩一行礼,“陛下,老臣的腿就算是不小心自己摔的,我孙子候志学的舌头,总不会是吃饭时不小心自己咬断的吧。”

  司徒轩故意没说话,等着司徒若先说。

  司徒若没让司徒轩失望又站了出来,侯晓明见到后眉头猛地一跳,都想跳起来跟司徒若干仗了。

  候晓明抢在司徒若开口前说道:“贤王,你就别在胡搅蛮缠了,我知道你想护着贾赦。我孙子现在就躺在宫外,老夫也可以叫人把他抬来。”

  司徒若丝毫不慌,依旧是冷笑开场,“本王记得你孙子候志学是个秀才吧,那他应该熟知我朝律法才对,怎么敢言语冒犯万华县主。”

  “他这个秀才不会是你花钱给他买来的吧。”

  “赦国公让人割了他的舌头,本王觉得他实在是太仁慈了。这样以下犯下的玩意,就该下诏狱才对。”

  昨天出了这事后,他就知道贾赦生气的原因了。

  候志学说贾迎春残花败柳,贾赦若是不生气,那就是圣人转世了。

  司徒若眼眸冰冷望着侯晓明,“敢问修国公,你的孙子是几品官员啊。区区一介秀才就敢以下犯上,等他当了官,岂不是要骑到本王头上去。”

  “他可知贾迎春乃是圣上亲封的万华县主。”

  司徒若说完又向司徒轩规矩行礼,“皇兄,此事臣弟觉得应该按律处置,候志学以下犯上丝毫不将我朝律法放在眼里,应该革除他的功名,再流放千里以作警示。”

  “不然世家公子们照着学,今天能言语冒犯万华县主,明天就能冒犯公主。”

  侯晓明觉得司徒若无耻至极,但他偏偏说不出辩解的话。

  候志学以下犯上是事实,如果他敢否认这个事实,司徒若再找人出来作证,还能再定他一个欺君之罪。

  候晓明知道侯志学这步棋是废了,猛地朝司徒若甩了一下衣袖。司徒若但凡不是个王爷,他今天定要指着司徒若大骂一通。

  陈翼暗暗抬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司徒若用的话术他可太熟悉了,刚才还对他用过。

  司徒轩轻咳了一声,“此事依朕看,双方都有过错。”

  司徒若赶紧笑着补充,“皇兄圣明,赦国公爱女心切,不该对候志学行私刑。不过候志学不是官身,赦国公小惩大诫也没有错,毕竟人还活着呢。”

  “不如就罚赦国公一天的俸禄怎么样?”

  “侯志学的身份,让赦国公自罚一天俸禄还是捧高了他。”

  司徒轩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朝中好多大臣都看向司徒若,想要知道他到底还能说出多离谱的话来。

  侯晓明气到眼前一阵阵发黑,跪在地上朝司徒轩痛哭。

  “陛下,贤王欺人太甚,求陛下替老臣做主啊,不然老臣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司徒若闻言轻轻挑眉,朝旁边走了几步然后对侯晓明说道:“修国公,麻烦朝这边看,看见本王身后的柱子了吗,不想活就往这里撞,一定要下死力气。”

  “你今天撞死在这里,皇兄定会罚赦国公逼死了你。”

  “你若带着一家共赴黄泉,谁人见了不称赞你一声有骨气,本王听了都会替你竖起大拇指。”

  司徒轩实在是忍不住了,借着喝茶的动作悄悄笑了。

  一旁王福忍笑忍得很辛苦,表情都扭曲了。他受过宫里最严格专业的训练,轻易是不会笑出声的,除非忍不住。

  候晓明眼前发黑更严重了,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司徒若见状继续嘲讽,“修国公这是怎么了,平时吃饭坐不稳摔断腿就算了,怎么说着说着话还往地上倒了呢。”

  “齐国公,你怎么光看着呢,你跟修国公的关系这么好,你也不怕他躺久了着凉。”

  “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们,李太医看过侯志学的伤,他那伤可不致命,你们自己把人弄死了,别又想往赦国公身上泼脏水。”

  “到时又来皇兄面前哭哭啼啼,冤枉是赦国公逼死了侯志学,本王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和颜悦色跟你们说话。”

  齐国公闻言眼前都一阵阵发黑,瞧瞧司徒若这说的是什么话。侯志学可是侯晓明的嫡孙子,怎么可能故意把人弄死只为往贾赦身上泼脏水。

  司徒轩故意长长叹气,让殿外侍卫进来送侯晓明回府,然后冷着脸对司徒若说道:“你下朝后来御书房。”

  司徒轩的声音一听就压抑着怒气,若不是司徒若提前知道他是装的,他还真的以为皇兄生气了。

  刘鸿云一脸担忧走到司徒若身边,“贤王,陛下好像是生气了。”

  司徒若摸了摸鼻子,见周围还有大臣在竖着耳朵偷听,故意叹气:“能不生气吗,我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

  刘鸿云轻咳了一声没说话,他是偏向贾赦的,以他的贾赦的了解,侯志学一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贾赦才生了那么大的气。

  他并不觉得司徒若过分,因为他胡搅蛮缠起来跟司徒若差不多。

  司徒若很是丧气又叹了口气,“算了,皇兄还能把我怎么着,大不了就是骂我一顿,我受着就是了。”

  司徒若演的真情实感,成功糊弄住了刘鸿云,也糊弄住了那些偷听的大臣。

  司徒若一只脚刚踏进御书房,司徒轩故意拿起一个茶杯用力砸在地上。

  王福非常有眼色带着殿里的太监宫女退出去,有关司徒轩对司徒若发火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司徒若等所有宫人一走,脸上忐忑的表情立马变了,加快步伐走到内书房,小声说道:“皇兄,我演得不错吧。”

  司徒轩微笑着对司徒若招手,给他倒了一杯茶,“你演的很不错,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先喝口茶润润喉。”

  若不是今天这一出,他不知道司徒若还有这种胡搅蛮缠的本事。

  司徒若真觉得有点渴了,端起茶杯一口喝完,然后很好奇问道:“皇兄,你让我护着贾赦我能理解,贾赦是我的朋友,你不用特地交代我也会护着他。”

  “但你让我不用给修国公面子,不怕他利用青檀木市场搞事情吗?”

  “如果青檀木涨价,仅凭我们手里掌握的青檀木,根本无法将纸张的价格压下来。到那时又会有多少人,因为读书而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