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也很喜欢宫里讲课的夫子,因为他会让女子也讨论政事。他会告诉女子与世艰难,虽不能入朝为官,却不能不学朝堂局势。

  贾赦听着林黛玉和迎春说了一会,知道她们喜欢宫里夫子,身边宫人侍候也用心,悬挂了一天的心总算落地。

  贾母又派丫环过来了,贾赦对林黛玉和迎春说道:“自从你们进宫后,老太太也很担心,你们晚饭去老太太屋里吃吧。”

  迎春忙问:“父亲不去吗?”

  贾赦想到林之孝对他说的话,心里冷笑一声摇头。

  “我就不去了,免得控制不住脾气,到时候谁也别想吃饭。”

  林黛玉眼神示意迎春不要再问,心里猜测府里又有人在算计大舅舅了。

  林黛玉和迎春离开后,贾赦立马就冷了脸。

  王氏真是好大的脸,居然让他想办法把宝玉送进宫里读书,贾母偏偏还同意了。

  早上他没去见贾母,下午林之孝就来告诉他,说王氏已经跟贾母谈好了,要他去找贤王叙旧,将贾宝玉也送到宫里读书,最好能当皇子伴读。

  贾赦当时就在想,贾母在家嚣张惯了,以为在外面也能像家里这样嚣张。

  王氏头发长见识短,以为皇子伴读那么好做。

  皇宫能是什么好地方,司徒轩要林黛玉进宫念书,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贾宝玉那么娇纵又奇葩的性格,若真当了皇子伴读,再在宫里说些不大敬的话,恐怕还会连累整个荣国府。

  司徒轩本就想抄贾府的家,贾母和王氏不缩着脖子过日子就算了,居然还要往司徒轩面前凑。

  贾赦心里有气,决定不去贾母那边吃饭。

  他怕自己又控制不住脾气,又把饭桌子掀翻了。

  他可以把贾琮当自己的儿子,也可以把贾环当自己的侄儿,可以替黛玉迎春操心未来,因为他们够乖巧听话。

  可他无法把贾母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更无法将贾政当成自己的亲人。

  贾赦坐回椅子上慢慢深呼吸,在心里劝着自己不要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贾母不满贾赦不听她的话,但在黛玉和迎春面前丝毫不显,神情和蔼问了她们在宫里的情况,然后轻声叹息。

  “咱们家的小辈都是些不成才的,但凡宝玉能上进一些,我也就不会这么烦心了。”

  迎春和黛玉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贾母可以吐槽贾宝玉不成才,因为她是长辈。

  可她们和贾宝玉是兄妹,若是附和贾母的话,岂不是也有诋毁贾宝玉的意思。

  林黛玉身边的嬷嬷赶紧上前解围。

  “老太太,您老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如今两位姐儿在宫里读书,外面的人提起荣国府,谁人不竖大拇指啊。”

  贾母看了接话嬷嬷一眼,又看向林黛玉,“黛玉啊,外祖母年纪大了,这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宝玉。你在宫里见到圣上,可以请求让宝玉也进宫读书吗?”

  “你也别觉得为难,这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圣上看重你家,就算不同意也不会责怪你的。”

  贾母虽然不满王氏的性格,可王氏有句话说得很对。

  林黛玉和迎春再有出息,她们终究是会出嫁的,会成为别人家的荣耀。

  林黛玉算是看明白了,外孙女再亲也亲不过亲孙子,更知道贾赦今天晚上为什么不过来这边吃饭。

  迎春听见贾母这话,小声说道:“老祖宗,宝玉的性子可能不太适合宫里。”

  迎春话音刚落就被贾母瞪了一眼,贾母厉声呵斥道:“你懂什么,什么叫宝玉的性格不适合宫里。宝玉那么乖巧聪慧,哪里就不适合了。”

  “我看你分明不安好心,怕宝玉有了出息后抢你风头。”

  “宝玉平时多疼你这个姐姐,你就是这样对他的。”

  迎春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她被贾赦接回东大院才知道。她不是没有依靠的人,她也是有人疼的。

  贾赦时不时在她面前说,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受委屈,哪怕这份委屈是至亲之人带给你的。

  如果感觉自己委屈,一定要大胆反抗,要鼓起勇气表达自己的不满。

  若是自己都忍气吞声了,还能指望别人为自己的委屈出头吗。

  此时迎春心里想了许多,突然冷着脸站了起来,对贾母行了一礼。

  “老祖宗请见谅,我身体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迎春不去看贾母气煞白的脸色,看向一旁林黛玉问道:“妹妹要一起回去吗,明早还要早起进宫念书。”

  林黛玉看了一眼贾母,最后还是选择跟迎春一起离开。

  贾母怒目圆瞪,突然将手边茶杯挥落在地,“反了天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你以为你是谁。”

  “下人喊你一声主子,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屋里下人都不敢说话,全都低下头。

  迎春也害怕到身体颤抖,她能鼓起勇气冷脸离开,是这段时间贾赦悉心教养起了作用。

  可她到底还是在荣国府长大的庶女,贾母一发火她内心是害怕的。

  贾迎春回到院子就哭了,立马有下人将这件告诉给林之孝。

  林之孝一听事关迎春,赶紧将这件事告诉给了贾赦。

  贾赦听见贾母羞辱迎春的那些话,脸色阴沉让林之孝叫来东大院的护卫,吩咐他们。

  “你们一会就去把荣禧堂给我砸了,所有拦路的下人记上名字通通发卖。”

  “若是王氏拿捏他们的身契不许,就拿着我的身份名帖去衙门,拿官府里的身契文书回来再行发卖。”

  他收拾不了贾母,难道还收拾不了贾政。

  贾母敢给迎春气受,那他就敢给贾政气受。真要把他惹急了,贾宝玉他也不会放过。

  贾赦怕林之孝镇不场子,亲自跟着护院们过去,路上还了解了迎春受委屈的缘由。

  贾赦知道事情起因后都气笑了,对林之孝吩咐。

  “定要把荣禧堂给我砸烂了,我身为荣国府的继承者,有权利重新修缮荣禧堂。”

  林之孝知道贾赦在气头上,更知道如果这件事他办不好,下面有的是人想要取代他的位置。

  他不可能让那些人顶替他。

  林之孝没让下人敲院门,直接让人撞开了院门,然后眼神狠戾看向墨田小声叮嘱。

  “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办好了,如果能让主子满意,你早晚也会成为主子的心腹。”

  墨田撸起了袖子,他早就在等这样一个能让贾赦看见他的机会,小声道:“林爷爷,您放心,小的今天绝对不会拖您后腿的。”

  贾政和王氏还没有歇息,突然听见外面嘈杂声和打砸声。

  贾政从赵姨娘处爬起来,神情严肃叫来小厮询问。

  小厮一脸慌张,“大老爷带人过来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啊。院里的下人全都不敢往前凑,都躲着呢。”

  贾政一听是贾赦又在发疯,沉思了几秒后对小厮一摆手,“守好房门,大哥想砸就让他砸吧。”

  砸了自家主院这种事情,说小了是发疯,往大了说可是对祖宗不敬,朝中御史肯定会参贾赦一本。

  贾赦要犯错就犯,只要不连累到他就行。

  贾赦注意到砸东西特别卖力的墨田,认出他是经常跟在林之孝身边的小厮,觉得这孩子有一把力气,也足够听话机灵。

  荣禧堂没有下人敢阻拦护卫打砸东西,敢上前阻拦的都被那些护卫踢到一边。还有一些人被捆了起来,一会就拖去发卖。

  贾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让林之孝带人继续砸,他则是躺在椅子上悠闲喝茶。

  一脸惊慌的王氏被同样惊慌的周瑞家的搀扶出来,看见半躺在椅子上喝茶的贾赦,王氏暗暗咬牙。

  “大哥,为何让人砸我的院子?”

  贾赦闻言瞥了王氏一眼,冷笑出声,“什么叫你的院子,你这是猪油吃多了,脸也变宽变厚了。”

  “荣禧堂是荣国府的,而整个荣国府是我贾赦的。”

  “你真以为自己在这里暂住几年,这里就变成你的东西了,王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唉,我居然指望你能有教养,真是为难你们王家了。”

  贾赦一通冷嘲热讽,王氏的嘴都气歪了。

  林之孝知道贾赦喜欢贾环,砸院子里故意放过了赵姨娘的院子。当知道贾政缩在赵姨娘院子不愿出来时,非常不屑笑了一声。

  王氏早就派人去请贾母,估摸着贾母快到了,她才敢让周瑞家的扶她出来。

  她自己是没有勇气面对贾赦这个疯子的,因为贾赦总不按常理出牌。

  贾母被鸳鸯搀扶过来,就听见贾赦对王氏的冷嘲热讽,跨过院门看见里面脏乱的情况,差点没有气晕过去。

  贾母手指颤抖指着贾赦,贾赦目光冰冷抢先说话。

  “什么风把老太太吹来了,我身为荣国府的主人,想要修缮一下主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本来就有头疼的毛病。晚风又这么凉,万一中风了瘫在床上可怎么好啊。”

  “老太太是不是也觉得我孝心可嘉,父亲去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想过要修缮荣禧堂,孩儿真是不孝啊。”

  “不过老太太别急,等您百年后下去见了父亲,好好跟父亲解释解释,他一定是会体谅你的难处的。”

  贾赦知道这个时代名声对女子的重要性,他打砸荣禧堂的事,不能跟迎春牵扯在一起。

  贾母听着贾赦一口一句在咒她死,怒气就差顶到天灵盖,然后又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

  如果她真的像贾赦所说被气到中风,贾赦这逆子绝对就敢不请太医看着她死。

  贾母来的路上就知道贾赦发疯的原因,就因为迎春在她这里受了委屈。

  可她教养迎春多年,难道还不能说迎春几句吗。

  迎春敢那么说宝玉,本来就是该教训的。

  贾赦走到贾母面前,压低了声音。

  “老太太,我好心劝你一句,不该你插手的事不要插手,不该你说的话也别说出来恶心人。”

  “今天的荣禧堂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下回我就不会再用这么温和的手段。”

  “可千万别说我狠,比起你害死儿媳亲孙的手段,我还差得远呢。”

  “以后迎春和黛玉的功课繁忙,就不去向你请安了。”

  贾赦眼神冰冷看着贾母,对一旁吓坏了的鸳鸯吩咐,“送老太太回去吧,天色暗了多看着点路,别脚滑摔池塘里了。”

  “当年瑚儿出事时还是白天,身边十几个下人都没能救起他,更别提老太太身体还没有瑚儿灵活。”

  贾母望着贾赦冰冷的眼神,突然害怕到说不出话。

  贾赦这话是什么意思,要为死去的张氏还是贾瑚报仇吗?

  贾母彻底被吓坏了,人也老实了,怒气冲冲过来,脸色惨白被人搀扶回去。

  贾赦冷眼看着王氏,冷声威胁,“别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你家宝玉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出息,进宫就是死路一条。”

  “你真是脑子蠢啊,含玉出生你也敢宣扬。这样的祥瑞皇家都没有,凭什么托生在你的肚子里,你以为你是谁。”

  “你就祈祷你的宝玉平庸一生吧,平庸至少还能活命,若是真有出息,就该追随贾珠而去了。”

  贾赦是懂如何戳刀子的,他的话每一句都戳在王氏心尖上。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贾宝玉但凡有点出息,司徒轩都不可能容忍他长大。

  宝玉能养成现在这样的性格,天知道司徒轩有没有暗中插手。

  王氏望着贾赦的目光充满了失去理智的疯狂,贾赦见状威胁道:“你若不想上断头台,我劝你最好安分些。”

  贾赦也不敢把王氏逼疯了,他怕王氏不顾一切朝贾琮他们下手,谁让荣国府还有他在意的人。

  贾赦离开之后,整个庭院安静得可怕。

  王氏一直喘着粗气,当年那块玉是突然出现在她手里的。她当时想给贾宝玉弄个不凡的出身,便谎称那块玉是贾宝玉含在嘴里的。

  她一时的虚荣,真的害了宝玉吗?

  王氏眼一翻,突然晕了过去。

  周瑞家的吓坏了,赶紧将王氏扶回房间,一边让人收拾房间,一边吩咐人去请大夫。

  贾赦叮嘱林之孝,他要修缮荣禧堂的事,细节就不用告诉林黛玉和迎春了。

  林之孝小声问道:“主子,要把荣禧堂修成什么样啊?费用又从哪边出?”

  贾赦明摆着不想让王氏好过,若没有王氏挑唆,贾母也不会起送贾宝玉进宫读书的心思,更不会有之前的麻烦事。

  “所有费用从公中出,若是公中库房拿不出钱,你就向王氏透露要去报官,就说有家贼。”

  “我不管你怎么修缮,我要他们两个月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我要让她们得罪我的下场,让她们再也不敢得罪我。”

  林之孝也是老仆,知道该怎么做。

  以前王氏就曾借着修缮房屋折磨过贾环,敲敲打打让贾环晚上无法睡觉,白天去学堂就打嗑睡。

  故意让贾环错过打基础的时间,人为培养贾环听着书声就想睡觉。

  贾赦半夜回到自己院子后,看见邢氏带着王善保家的在等他,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他与邢氏虽然没有夫妻情,却有同居的室友情。

  邢氏将东大院里里外外的事情打理得很好,让他不用管东大院这些琐事,能有更多的时间修炼。

  邢氏看了一眼贾赦,知道自己是白担心了。

  她听下人说贾赦气冲冲带着人出去了,以为贾赦是要去找人打架。后面下人来传话,说贾赦让人打砸了荣禧堂,连老太太都惊动了。

  王氏和老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怕贾赦吃亏,所以才会在这里等。

  “我听下人说老爷今晚发了好大的火,便让厨房炖了一碗败火的银耳莲子羹。”

  贾赦这些日子从不为难她,东大院的事几乎都是她自己做主。

  她与贾赦虽做不成真正的夫妻,但她是感激贾赦的。当年的事也与贾赦无关,贾赦跟她都是受害者。

  贾赦让林之孝接了银耳莲子羹,对邢氏说道:“晚上风大,以后不要在外面等我,回去歇息吧。”

  邢氏带着王善保家的离开,从头到尾没问贾赦打砸荣禧堂的事。

  贾赦就满意邢氏这点,有眼色从不多话。

  贾赦回到房间喝了那碗银耳莲子羹,带着丝丝苦涩却又很香甜。

  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高兴的便是这里有吃不完的美食。

  林之孝进屋来向贾赦禀报,“后院里姨娘都提出想要离开,我给每位姨娘一百两遣散费。”

  贾赦点了点头,那些女人可能是看清他不进后院的决心,知道继续熬下去也不会有一儿半女,所以才选择离开。

  贾赦不是自恋的人,这世间看人看脸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人还是很理智的,对人对事更看重自身利益。

  一百两银子已经不少了,可以找个村庄落户,再起一座农家小院,剩下的银子再买一点地,就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普通农家辛苦一年的收入,也才五六两。

  世家权贵吃一顿饭就要花费几十甚至上百两,如果他是皇帝,他也会想要扳倒这些蛀虫。

  贾赦又是一声长叹,现在他就是被皇帝视为眼中钉的蛀虫,真的让他高兴不起来。

  第一天,林黛玉和迎春照常进宫里去读书。

  迎春的嬷嬷告诉迎春,“老太太说她最近头风犯了,叫姑娘和林姑娘都不用过去请安了。”

  迎春没有多想,一旁林黛玉则是看了一眼贾赦院子的方向。

  昨晚,红绿来告诉她,贾赦带人去打砸了荣禧堂。

  聪慧的她当时就想到了贾赦生气的原因,是因为迎春。

  林黛玉心里叹了叹气,老祖宗和一太太有些鬼迷心窍了,居然想送贾宝玉进宫读书。

  林黛玉和迎春渐渐熟悉了在宫里读书,夫子也很喜欢这两个聪慧的女学生。

  林黛玉和迎春还认识了几位公主,闲时也会在一起讨论棋谱和闲聊。

  一天早上,林黛玉和迎春刚到书房,一个笔筒慢慢滚到她们面前。

  林黛玉弯腰捡了起来,看见四皇子司徒章正伸手推五皇子司徒意。

  司徒意一个没站稳,朝后退了好几步。

  司徒章见状冷笑了一声,“五弟下盘如此不稳,肯定是上课时没用心听夫子讲课。”

  司徒若脸色很冷,他不是没有认真听课,下盘不稳是因为昨天一天和今天早上都没有吃饭。

  昨天的饭都被野猫打翻了,今天早上的饭又被小太监打翻了。

  他身边侍候的太监是被人推倒的,推人的太监就是司徒章宫里的。

  司徒若知道自己要忍,撑着桌子慢慢站直了身体。

  林黛玉拿着笔筒朝司徒意走过去,“五皇子,这是你的笔筒吗?”

  司徒章见到林黛玉,立马挤到林黛玉面前,非常热情说道:“林家妹妹,你理他做什么,整天阴沉沉的不说话,像是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

  “你别跟他玩,他身上臭得很。”

  林黛玉的父亲是父皇的心腹,林黛玉还是父皇亲允入宫读书。

  母妃交代他要与林黛玉交好,这样才能拉拢林如海。

  司徒意低头朝后退了一小步,他身上不臭,但他住的地方有一股潮湿的霉气,担心会让林黛玉闻到。

  林黛玉屈膝对司徒章行了一礼,然后将笔筒递还给司徒意,“四皇子说笑了,五皇子只是不怎么爱说话,并不阴沉。”

  她能感觉到司徒意对她很和善,和司徒章想要利用她的心完全不同。

  迎春跟在林黛玉身后,抬头看了司徒意一眼。

  父亲曾对她说过,进宫后只看林黛玉与哪些人交好。林黛玉交好的人,多半都是值得相交的人。

  她已经熟悉林黛玉的说话风格,听出林黛玉并不喜欢司徒章,反而对司徒意更好,因为她捡起了司徒意的笔筒。

  林黛玉对司徒章和司徒意行礼告退,带着迎春坐到属于她们的位置上。

  林黛玉路过司徒意身边时,听见了司徒意肚子在叫。

  司徒意没想到肚子会发出声音,不知道林黛玉有没有听见,耳朵都有些泛红了。

  林黛玉叫来红绿,写了一张字条塞到红绿手里。

  红绿给林黛玉倒了茶,然后出去看字条上的内容。

  没过一会,司徒意身边的小太监提了食盒进来,将一些糕点和茶水放在司徒意桌上。

  司徒意眼神询问小太监,小太监不动声色看了林黛玉那边一眼。

  司徒意耳尖更红了,刚才肚子响的声音,果然被林黛玉听见了。

  小太监能把食物送到他面前,说明已经验过毒了。

  司徒意不是不能挨饿的人,他曾经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只靠喝水也坚持下来了。

  可是现在不知为何,他觉得面前的糕点和茶水都好香。

  司徒意到底是没忍住,趁着夫子还在查看功课,拿了一块糕点慢慢吃了,喝到茶水时眼里满是惊艳。

  垫了一块糕点后,司徒意没有那么饿了,忍不住看向林黛玉,发现她正拿着书在和迎春讨论什么。

  她脸上的笑很温暖,竟让他觉得这冰冷的书房,不知何时也多了一丝暖意。

  司徒章看见司徒意在偷看林黛玉,拿着书装样子走到司徒意身边,用只有司徒意能听见的声音威胁。

  “你也配看林黛玉,低头好好瞧瞧你自己的身份。阴沟里长大的老鼠,是不配站在阳光下的。”

  司徒章跟司徒意非常不对付,因为司徒意的功课比他好。父皇总是会夸司徒意,却说他脑子笨。

  司徒意上次被拐后回宫,他们都不敢明目张胆欺负司徒意,但私底下的手段照样能让司徒意苦不堪言。

  司徒章看见司徒意桌上的糕点,趁着转身时故意将糕点扫落在地,然后装模作样道歉。

  “五弟,碰掉了你的糕点,真是不好意思啊。”

  “一会我让人重新送一盘给你,是御膳房新做出来的,你都没有吃过呢。”

  平时司徒章也会玩这些手段,但司徒意都不会生气,可是今天他生气了。

  他自己也不知,他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忍了太久,还是因为这盘糕点是林黛玉送的。

  司徒意心里怒火翻腾,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异样,还是那副不爱说话的阴沉样。

  林黛玉对别人的情绪非常敏感,几乎在司徒意生气时,她便察觉到了。

  随后便感觉到害怕,司徒意那么生气都没有表现在脸上,想到她自己生气时,还经常把自己气哭。

  大舅舅说的果然对,皇家的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快到中午时,司徒意眼尖看见书房门外一点黄色衣角,然后故意放松心神,任由自己头晕滑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看见司徒意晕倒,只有几位小公主叫了起来。

  林黛玉和迎春都满眼惊恐,又害怕又好奇往司徒意那边看。

  “五哥怎么晕倒了,快让人去请太医。”

  司徒章极其嚣张走到司徒意面前,看见司徒意还在呼吸,便用脚踢了司徒意一下,“请什么太医,他以前也经常晕倒,睡一觉就好了。”

  别人不知道司徒意为什么晕倒,他倒是知道的。因为他的吩咐,司徒意已经一天半没吃东西了,刚才他还故意弄掉了司徒意的糕点。

  司徒章在书房里霸道惯了,见小太监想上前搀扶司徒意,立马冷下了脸。

  “他晕倒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头,你们贸然搬动他,万一让他伤更重,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几个小太监被吓到了,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后退。

  林黛玉轻轻皱眉,想了想还是站出来说道:“四皇子,五皇子身体不适,地面冰凉还是让人把他扶起来吧。”

  司徒章做出一副关心司徒意的表情,“林家妹妹有所不知,以前五弟也晕倒过,太医特地叮嘱了,最好不要移动他。”

  迎春很同情司徒意,站在一旁小声嘀咕,“你又不真的关心五皇子,你刚才都不让人去叫太医。”

  书房里很安静,司徒章一下听清迎春的话,冷笑了一声。

  “你是什么身份,胆敢质疑本皇子。”

  迎春脸色有些涨红,“我…我父亲是一等将军。”

  司徒章闻言不屑冷笑,“不过是一个废物将军,况且你还是个庶出,也配跟本皇子说话。”

  林黛玉本来已经打算退让了,她才进宫不久,皇子之间的矛盾她不想掺和,可司徒章羞辱了贾赦。

  林黛玉面色一冷,一旁迎春拿起砚台,将里面的墨汁尽数泼到司徒章身上。

  “我父亲才不是废物将军,你向我父亲道歉。”

  迎春心里最崇拜的就是贾赦,旁人若是侮辱贾赦一句,她能豁出命去。

  反正父亲说了,能不能进宫读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被人欺负。

  司徒章若是骂她,她忍了就是。

  可他骂的是父亲,她真的忍不了。

  司徒章脸色阴沉如墨,看着身上脏污的墨迹,“大胆,来人,把贾迎春给本皇子拖出去杖毙。”

  林黛玉紧紧握住迎春的手,冷着脸说道:“我和迎春是奉圣上的旨意进宫读书,四皇子没有权利责罚我们。”

  “我们若真的有错,回家自有长辈教导,不劳烦四皇子。”

  司徒章怒气冲冲看向屋里太监,老夫子见状站了起来,劝道:“四皇子,林姑娘说的对,她们有没有错自有圣上定夺。”

  “下官这就派人去请圣上。”

  司徒章有些急了,父皇若是过来,等他知晓了前因后果,定会查出他在故意针对司徒意。

  去请司徒轩的小太监还没出书房的门,看见冷着脸司徒轩就站在屋外,扑通一声跪下。

  “奴才给圣上请安,圣上万安。”

  司徒轩已经在书房外站了好一会,没想到平时在他面前乖巧听话的司徒章,私底下的性子居然是这个样子。

  司徒轩冷着脸走进书房,一眼注意到迎春煞白的脸色,看着司徒章的眼神满是冰冷。

  “朕竟然不知,你居然有权利可处置大臣之女。”

  司徒章扑通一声跪下,弯曲的后背一直在发抖。

  王福指挥着太监将司徒意搀扶起来,存在感极弱站在司徒轩身后。

  司徒章想要解释,可他不知司徒轩站在书房外多久,不敢贸然替自己辩解,万一说谎被发现,迎接他的惩罚会更重。

  司徒章害怕归害怕,心里恐惧倒是没有多少。

  他和司徒意本就合不来,贾迎春只是贾府一个庶女,父皇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庶女就罚他。

  他是骂了贾赦,父皇更不会因为贾赦而罚他,满朝文武百官都知父皇不喜贾赦。

  司徒章慢慢冷静了下来,心里正想着解决办法,就听司徒轩冷声说道。

  “四皇子司徒章性子跋扈,冷血心肠,罚闭宫思过一年。容妃教导不力,夺去妃位贬为容嫔,收回协理后宫之权。”

  “贾迎春护父之心可嘉,赐字为万华,赏暖玉一块。”

  司徒章听见司徒轩给自己的评价,立马知道自己完了。

  思过一年都是小事,他被司徒轩说冷血心肠,性子跋扈,已经失去了争夺太子的资格。

  他的母妃还从妃贬为嫔,平时得罪的其余几妃,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母妃。

  司徒章想要向司徒轩求请,抬头看见司徒轩冰冷的眼神,求情的话咽了下来,无比艰难说道:“儿臣知错,请父皇息怒。”

  司徒轩对着司徒章冷冷一甩袖,“你知错,那朕问你,司徒意为何晕倒?”

  司徒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司徒轩没有让人去查,只是简单用话一诈就知道司徒章做了什么,这后宫折磨人的手段,他又不是没尝过。

  他当皇子也被高位妃嫔这样整治过,所以极其厌恶这种恶心手段。

  司徒轩离开后,司徒章身体瘫软跌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以为司徒轩重罚司徒章,是因为司徒章和贤妃算计了司徒意,贾迎春被赐字并没有多少人关注。

  因为司徒章明显是撞到司徒轩刀尖上了,司徒轩赏贾迎春只是顺带安抚,因为司徒章扬言要杖毙贾迎春。

  贾迎春和林黛玉一个下午都很不安,特别是迎春,当时司徒章扬言要杖毙她,她真的以为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迎春回到荣国府后,小跑着去了东大院,看见贾赦那刻便红了眼睛,径直扑到贾赦怀里哭了起来。

  贾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轻轻拍着迎春后背,柔声安慰着:“别怕别怕,父亲在这里呢。”

  贾赦眼神询问一旁林黛玉,林黛玉明显也被吓到了,眼尾都是通红,体内灵气更是疯狂往外散溢。

  红绿站了起来,声音平静将今天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了。

  贾赦听完就怒了,“你说什么,四皇子扬言要杖毙迎春?”

  “这宫里不能去了。”

  红绿小心翼翼说道:“将军,圣上并没有罚迎春姑娘,反而赐了字,还赏了一块玉佩。”

  贾赦气疯了,脱口而出,“迎春的字我自己不会取吗,我缺那一块玉佩吗。”

  “今天有四皇子,明天说不定就是有六皇子七皇子。”

  “皇子是宝贝,我的迎春就是杂草吗。”

  贾赦对林之孝吩咐,“准备好马车,我连夜带着迎春和黛玉去庄子里散心。明天派人进宫请假,就说迎春和黛玉受到了惊吓,不敢再进宫。”

  他本就不愿意迎春和黛玉进宫去,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更不愿意了。

  皇宫里本来就危险,那是一处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地方。

  倘若贾迎春或是林黛玉在宫里出了事,他会悔恨一辈子。

  什么女儿家的名声,那都没有迎春和黛玉的健康重要。

  林黛玉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忍住没哭,身上散溢的灵气量,都能跟之前贾敏去世相比了。

  她看着很冷静,实则内心比迎春还要恐惧。

  林黛玉这样强撑着,贾赦反而更心疼,伸手将她拉过来搂住。

  “那皇宫不是个好去处,你们就听我的话,先跟我去庄子散心,你们若是想学东西,在府里也一样可以学。”

  林黛玉再也撑不住了,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哽咽着问道:“大舅舅,我真的好害怕。我怕红绿不听我的话,我怕我护不住迎春。”

  红绿闻言赶紧跪下,对林黛玉和贾赦表着忠心。

  “奴婢被圣上赏赐给姑娘,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不管姑娘对奴婢有什么吩咐,奴婢都会照做的。”

  贾赦看向红绿,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如果黛玉让你杀不能杀的人呢。”

  此时黛玉和红绿都知道,贾赦所说的不能杀的人是指司徒章。

  红绿吓得双目圆瞪,死死握住拳头,知道自己能不能继续留在黛玉身边就靠这个回答。

  红绿抬头直视林黛玉双眼,一字一句说道:“姑娘若要奴婢去做大逆不道的事,奴婢会听从姑娘命令,随后再自尽效忠。”

  “奴婢这条命,从出宫后就是姑娘的。”

  红绿心里真是这样想的,一头黑跟着林黛玉或许还有活路,若是想当墙头草,她会死得比任何人都快。

  林黛玉能察觉到红绿的决心,双眼泛红对贾赦轻轻点头。

  贾赦见状非常意外,感叹司徒若办事真的可靠,没有给黛玉挑选那种愚忠的暗卫。

  红绿见贾赦和林黛玉的神情,知道今天这一关,算是顺利通过了。

  贾赦柔声安抚着黛玉和迎春,等到她们情绪稍微平静,才倒茶给她们喝。

  这一次去庄子,贾赦想了想把贾环他们也带上。

  府里学堂还没有整顿好,待在府里无所事事,还不如跟他一起去庄子锻炼身体。

  贾环非常开心,他喜欢庄子里的生活。

  可以每天在山上跑来跑去,回去也没有写不完的功课和佛经。

  贾兰和李纨也挺开心,贾兰开心自己在庄子里的学习效果会更好,平时三天才能背一篇文章,他在庄子里可以两天背一篇。

  李纨高兴贾兰从庄子里回来,性格变得开朗许多,偶尔会跟她身边的丫环说话了。

  王熙凤没能去,因为她要带着小乖乖去贾琏那边住。

  探春惜春也很高兴,这个季节不仅能上山采摘花朵,还能扑好看的蝴蝶。

  贾赦才把荣禧堂砸了不久,贾母这段时间又称病休息,王氏也生病了,府里几乎是贾赦的一言堂。

  贾赦把林之孝留在府里,让他继续管修缮荣禧堂和学堂的事,打算带着还算机灵的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