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霞城郡，多好村。
村子里来了一位新老师，年轻帅气，鼻梁上时常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爱穿明亮衣物和牛仔裤，更重要的是，性格相当完美。据说是高知分子，人相处起来倒是幽默风趣，一点没端架子。刚来没几天，就挨家挨户送年糕，把村子里里外外的人都打点好了，上到九十九，下到小朋友，看见这位老师都是喜笑颜开，如沐春风。
村子偏僻，坐落在京畿道，离那繁华的首尔百十公里，青年们都去了城里打工，留下老年人闲云野鹤，有孙子的帮着带孙子，没事干的日日在家门口唠嗑打牌，闲散无趣。
以至于里长用村内广播告诉大家有新老师愿意来村子里做义工教书时，大部分人都乐呵一笑，以为他拿错了别人家的稿子，开玩笑呢。
村民们对新老师很满意，拉着他来到宽大的公用凉床上，问东问西，撺掇着给自家女儿相亲无果，又打听起了家庭条件，得知人家好几代都是文化人，更是唏嘘不已，想不通他大好的年纪干什么不留在首尔，和父母在一起，偏偏要来这穷苦的地方，吃力不讨好。
“不年轻了，都快四十了。”
新老师微微一笑，眯着眼睛摇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给几位长辈一一满上米酒，“父母闲不住，出去旅游了，说不把财产留给我，死之前要全部花光。”
周围人哄堂大笑。
“听起来真不错，这才叫生活嘛，什么时候我儿子安定下来了，我也出去旅游。”一位烫了时髦卷发的奶奶连连附和。
不料身边人立刻拆穿了她，“哎呦，你可得了吧，你儿子那孩子都俩了，还不算安定下来？再说了，你现在风湿这么厉害，下雨天疼得直叫唤，路都走不了几步，我听说那国外的天气时不时就要下雨，你真去了，得多遭罪啊……”
这里的人就是这样，嘴上说着嫌弃，实际上谁家有什么困难的，身体上有什么不方便的，都一清二楚，需要帮忙了，随便打个电话，总能找到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姜书俊则默默翻出随身带的笔记本，记录下这位奶奶的名字，旁边写上，“风湿，腿疼。”
周末午休的闲暇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大家伙随着树荫的旋转不断换位置，时间一到，家里有地的都去照顾庄稼了，剩余的人听着广播，不知是谁翻出一副花牌，便乐呵呵地开始了新的游戏。
打了两轮，姜书俊才发现这里和首尔的花牌规则不一样。连输两次，虽然是小打小闹的钱，但也激起了他的胜负欲，学会了新规则后，立即摩拳擦掌地表示要再来一局。
也不知是真的会了，还是天公作美，姜书俊拿了一手好牌，顺风顺水，眼看另外几位脸色都不好了，连忙招呼着喝点冰水，降降暑，寒暄几句想着要不让让老人，打算假装不小心把牌局弄乱，结果被人看出来，抓着手腕制止了。
“我们这里，打牌讲究个愿赌服输，你这样，可不叫礼貌。”
一位大爷嗔怒，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分贝。
“是是是。”姜书俊连声附和，心虚地捡起牌，继续。
没打了几轮，眼看就要赢了，一个男孩冲过来，险些扑在姜书俊怀里，冲着其中一位老人大喊，“爷爷，里长在哪里？村子里来了个奇怪的人！我要告诉里长！”
“你先别急，什么奇怪的人？”
老人们的重点和小孩不同，先让他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可小孩的表达能力有限，三言两语又说不明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最后直接拉起爷爷的手，要把人从座位上带出来。
“您看看去就知道了，不是我们村子的人！”
小村子封闭得很，来来往往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哪怕是偶尔走亲戚的，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结婚还是未婚、做什么工作的，大家一清二楚，小孩又总是被大人教育，要提防不认识的陌生人，这才十分着急，拉扯之间鬓角都冒了细汗，一张脸皱巴巴的，十分可爱，“石头他们把人围住了，但那个人可高了，我们……”
说话间，姜书俊扑哧一声笑出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放下花牌，拉起男孩的手，牵着他往外走，“姜老师和你去，别怕，不是坏人。”
另一头，村口。
青年男人被三个小孩挡了路。
“大哥哥，你是谁呀？”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大声问道。
“恩静，你别靠那么近，躲在我身后。”细瘦的白净男孩挡在女孩前面，两手两脚摆了个“大”字，颇有些架势。
“不许动，举起手来！”拿着枪的小胖墩底气很足，表情威严。
男人笑了笑，没说话。
几秒后，枪口呼啦啦地喷射出漫天彩色泡泡。几个炸开在男人脸上，他躲了两下，周围立即传出一阵爆笑。
叫恩静的女孩有些放松警惕，绕开挡在她面前的男孩，小手一指，指到了那人布满纹身的花臂。
“我妈妈说了，在身上纹东西的都是大坏蛋。”
“是流氓！”胖胖的男孩呼应道。
天气很热，他两颊都红扑扑的，故意露出的凶狠表情着实没有说服力。
泡泡还在不断飞舞，绕去男人背后的细瘦男孩却突然发现了什么，弱弱地说，“石头，可是他有拳套……”
人如其名，说他是块石头，倒真是呆愣愣的，下一秒便放下了戒备，大惊失色地跑去确认，“什么！拳套！你会打拳？！”
随后发现男人背包外确实挂着两个红色拳套，便蠢蠢欲动起来。
“是电视上那种，打人的那种吗？我妈妈不让我看，但我偷偷看过，哥哥，你厉不厉害啊？”
“啪啪！”
石头显得异常兴奋，模仿着他在电视上学来的蹩脚招式，顺便拿细瘦男孩练了个手，惹得人生了气。
“你打我干什么！我要告你妈妈！”
联盟破解，两个男孩突然开始相互呛声，推推搡搡，好不精彩，女孩趁乱来到男人面前，突然说，“我舅舅是练跆拳道的，肯定比你厉害！”
男人点点头，模样像是承认。
但就这么承认也很奇怪，女孩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于是想了想，又说，“他一脚可以踢好高好高，谁都打不过他，我们村里谁家有了矛盾，都要喊我舅舅去帮忙，因为谁都不敢惹他。”
男人还是点点头，像是要说什么，但被打断。
“你也太高了，跟你说话，我脖子好疼。”女孩揪着裙摆，不满地抱怨。
男人只好蹲下来，视线放平。
微微笑了笑，两颊酒窝便显露出来，近距离看，亲切很多。
“智宇！”
远处传来姜书俊的呼喊，抬头望去，那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
四个孩子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得像清晨的小鸟一般，总有无限的活力和精力。
“姜老师，你认识他？”石头问。
“他是谁呀？”恩静问。
“姜老师，姜老师。”别的小孩喊他的名字。
姜书俊思索一阵，回答，“我老婆。”
“书俊！”
韩智宇已经熟悉姜书俊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了，可惜每次都晚一步捂住他的嘴，颇有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亡命感。
小孩子们当然也被这个回答吓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一阵，便又炸了锅。
“骗人，老婆是女的！”
“……对，我爸爸叫妈妈才是老婆，姑父叫姑母才是老婆！男人要叫……不对……”
“恩静……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好像是……但我说不清楚，石头，你说。”
“我哪儿知道……”
那头，姜书俊蹲下来，刚好和韩智宇面对面，拉过他带戒指的手，与自己的放在一处，给那些七嘴八舌的烦人精看，“结了婚，带了戒指的，就是老婆。”
他们手上的戒指换了对新的，旧的挂在脖子上。
之前是两个人分别买的，款式都不一样，决定来这里之前，专门去了趟银饰店，选了对真的情侣戒。
小孩子自然不知道还有结婚证这回事，看见两人举止亲密，手上带着一样的戒指，顿时脑子打结，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行了。”
姜书俊顺势拉着韩智宇起身，将他从小朋友的包围圈中脱离出来，一副大人嘴脸，训斥道，“说了你们也不懂，小孩子就去做小孩子该做的事情，明天要是谁的作业没做完，被我发现了，抄写一百遍没得说啊。”
就算他是姜老师，也免不了一人一个白眼给他，五秒钟后，孩子们拉着手，呼啦啦地跑了。
姜书俊转过身，“周末提作业，我是不是挺晦气的？”
“说什么呢。”
韩智宇嗤笑，看了看露出的左臂，有点懊悔没有穿长袖，手上想挣开姜书俊，却被握了个紧。
姜书俊没给他翻长袖的机会，更是拉着他一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们这样……”韩智宇担忧道。
年长者淡定如常，依旧笑嘻嘻地和路上遇见的村民打招呼，在有人上来搭话的时候只重复一句“以后给您介绍”，便一路回了家。
“放心，他们早就知道了，还说想见见你呢。”
男人还是如此游刃有余，“我早就试探过了，这村子里的人不封闭，知道你怕人非议，要不敢打包票，我不会这么做的。”
韩智宇放下包，把人压在门后，吻了好一阵才松开。
“你提前一个月搬来是因为这事儿？”
“不全是。”
姜书俊眨眨眼，俨然一副神秘表情，但他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兴奋起来，“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男人一旦抓住了什么，就必须刨根问底。
他跟在韩智宇屁股后面，看着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壁，始终不说一句话，只要韩智宇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充满求知欲的眼神。
“我的包要放在哪里？”
“你中午吃了什么？”
“床上怎么只有一个枕头？你没买我的枕头吗？”
“这边有超市吗？我可能需要买点东西。”
“书俊……”
“你要不说，我也不说。”
姜书俊有的是方法撬开他的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韩智宇的耳朵尖比之前更红了。
那人犹豫了很久，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那……那……那个……别喊我那个……”
“哪个？”
“就……你刚才在外面……和孩子们……”
“哪个？嗯？”
姜书俊马上反应过来了，但还是明知故问，笑嘻嘻地捧着韩智宇的脸看了好久，见他始终说不出口，只好自己来，“老婆？”
“你……你别说了……”
这下可好，韩智宇直接留给了他一个缩着脑袋的背影，愣是怎么劝都不肯面对他了。
“不喜欢这个？那喊什么？”
姜书俊没办法，一跃而起，整个人挂在了韩智宇背上，吓得他赶紧勾住男人两条腿，生怕人翻过去，结果他趴在韩智宇耳边，小声地喊了一句，“老公。”
韩智宇顿时石化在了原地，任凭姜书俊在他背上闹腾。
“怎么不阻止我了？”
“喜欢这个啊？”
“老公。”
“老公。”
“老公~~”
姜书俊没皮没脸的功力渐长，喊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百转千回，弄得韩智宇差点衣服都没换先把他按在床上办了。
一月未见，两人气喘吁吁，像两只野兽相互啃咬，在炎热的夏季里出了一身汗，依旧紧紧贴着不愿意分开。
“中午吃了脊骨汤，隔壁阿姨做的，这一个月村民天天给我送吃的，我那个手艺又不能见人，买东西显得没诚意，弄得我实在尴尬，你来了刚好。”
“枕头买了你的，在柜子里，前两天换洗了一次枕套，懒得弄，就连着枕芯一起塞在柜子里了，你一会儿套一下就能用。”
“村子里有超市，不过没什么太多品种，卖杂货的车每周一来，超市里没有的话，你去那里买就行。”
“智宇啊，做家务好累，好想你啊。”
听到最后一句，韩智宇不禁笑出声，“这是因果关系吗？”
“当然不是，是并列关系。”
姜书俊反驳，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凉爽的风一丝丝拂过，这才好受一些，“体检怎么样？”
“没过。”
韩智宇指了指耳朵，自嘲道，“听你讲了那么多军队的事情，最后还是没机会去。”
“挺好，不然分开两年，我就要疯了。”
姜书俊看起来是真的开心，即便他早就预料到了结局，“那些东西就是说起来有趣，真的去了，撑不过一周就想回家了，军营里都是臭男人，没我这种帅哥的，伤眼又伤身，不值当。”
“想家？你也是那样吗？”
“当然，只不过和家人会面的时候哭太丢脸了，我就在我爸妈面前假装轻松，实际上，每天都感觉要死了。”
男人们提起军队和足球，总是滔滔不绝，姜书俊也不例外，话匣子打开又说了很多，话题才重新回到韩智宇身上。
“你也不用剃头发。”
他的手指插进韩智宇的发丝中，从前撸到后，盯着爱人的脸看了半响，突然补充道，“虽然剃了也很帅。”
忍不住亲了两口，“怎么看都很帅呢。”
他还没发完花痴，就被韩智宇一把推开，人都懵了。
“别惹火，晚上再说。”
韩智宇两步跨下床，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浴室。
半分钟后，姜书俊闯进去时，水都是冰凉。
晚饭就这么推迟到了晚上十点，超市早就关门，去不成了。他们再次洗了澡，换上新的床单，拿出衣柜里藏着的枕头，套好枕套，完完整整。
没有新鲜的菜，不过好在冰箱里剩了不少饭，今天的、昨天的、前天的，每一样热一下，拼拼凑凑又是一桌好饭，韩智宇面色不虞，但也没说什么。
吃完不能立刻睡觉，况且两人精神十分亢奋，便搬了凳子在院子里，叠着看星星。这里没有雾霾，满天繁星，每一颗都看得清楚。
就这样，他们在多好村的小房子里住了下来。
姜书俊负责教书，韩智宇负责种点花花草草，几个月后，正当村里的人担心他们会因为没有收入而饿死之际，两间商铺被人买下来，买主正是这两位。
书店里全部都是二手书，但保存状态良好，每一本都是孤品，可以买卖，也可以租借。任何一个人来挑选书籍，姜书俊都可以给予一些建议，每周六有读书会，村民们聚集在一起，各自发表读书感想，相互讨论，受益良多。
当然以上都只是姜书俊的规划，实际上真的会来书店看书的人并不多，大家忙着各自生活，书和艺术离他们太远了。
反观韩智宇的拳馆，倒是有模有样的，报名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小孩子，觉得这事儿帅气，吵着闹着要来学。因为抢走了村里唯一一家跆拳道馆的生意，人家面子上挂不住，过来下战书，韩智宇放了点水，答应比跆拳道。围观的人不少，虽然不懂规则，但最后都在劝那人别站起来了，趴着认输得了。
鸡飞狗跳之后，恩静也来了。
天气渐冷，她还是穿着花裙子，不肯换，韩智宇苦口婆心劝了好久，说打拳不能穿裙子打，更不能穿小皮鞋，影响速度，很危险。说得口干舌燥，七窍生烟，没用，最后只好换个话题，“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学拳？”
“你赢了我舅舅，我要和厉害的人学！”
韩智宇不太会处理和长辈的关系，倒是很会哄小孩，你来我往说说话，给几颗糖，总算是让人把小皮鞋换成了运动鞋。
于是，恩静变成了村子里唯一一个穿着裙子打拳击的女孩。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民依旧会议论他们的生活，但早已没了当初的热情。
刨去性向，大家都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努力生活，会哭、会笑、会说话，仅此而已。
四个人建了聊天房，姜母隔几天给他们发几张自拍或者风景照，两人年轻时留过学，过了这么多年，英文虽然蹩脚，但基本的生活没问题，辅助上一个翻译器，就这么计划了一整年的旅行。
要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当初姜书俊冒了个去美国的念头，坐上飞机了才通知父母，如今，姜书俊听了他俩的想法，说回去思考一下，帮他们做做攻略，结果两人第二天就出发了，弄得人哭笑不得。
但去都去了，隔着那几千公里的地，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天天在聊天房里重复那些“注意安全”、“当心受骗”的千篇一律的话语。
“我小时候可最讨厌说这些了，没想到现在是我爸妈烦我了。”
姜书俊笑得前仰后合。
韩智宇不懂这些，他对父母组建的家的感觉早已烟消云散，只是忽然想起姜书俊说的去军队的话会想家的言论，大概对他来说，姜书俊就是他的家吧。
不管房子怎么变化，只要那个人在，就是家了。
想到这里，他也跟着开心起来。
与此同时，姜书俊每个月给墓地管理室寄一封信，嘱咐如果有一位老人来看韩柳夏，便将这些信转交给她。
信的格式不算正确，内容潦草，结尾也没有落款，但姜书俊知道收件人明白他的心意，便也放开了发挥，偶尔写多了，洋洋洒洒几页纸，偶尔写少了，不过一句祝福的话。
信被人取走几次，惠姨却始终没有回信，久到姜书俊开始怀疑自己做这些到底有没有用时，终于看见了两张照片。
一张放在了韩柳夏的骨灰坛旁边。惠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柳夏所有的照片，原先橱窗里只放了一张女孩的独照，如今，变成了五人合照。韩柳夏在中间，韩智宇和姜书俊分别在两边抱着她，李成彬站在后面憨笑，金亨起则僵硬地看向镜头，那天，惠姨在镜头之外，拿着相机拍下这一幕。
另外一张是一间餐厅的内部照片，没有任何提示，姜书俊使出浑身解数，找了大半年才得知这是不久前才开在济州岛的一家意大利餐厅，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想立刻过去，却被眼前的事情绊住了脚。
又是一个秋天，他和韩智宇去了首尔。
姜书俊花了一整年的时间写了本书，一个小女孩的奇幻冒险，当初找出版社的时候频频被拒，现在居然一刷完售，开始修订后二贩了。他也积攒了一小批粉丝，在上架的第一天，书店邀请姜书俊做了现场签售。
韩智宇抱着一个软垫，从多好村来到首尔，就为了把这个东西亲手放在姜书俊腰后。
“我又不是小孩子……”姜书俊抱怨道。
“不舒服也要靠着，每半个小时站起来活动一下。”
韩智宇不依不饶，非要等他答应下来才放心，“我就在附近，有事打电话。”
“知道了。”
事实证明，韩智宇的担心不无道理，原定三小时的签售因为人太多最后变成了五小时都没结束，他也有工作证，索性打发走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做起了递书的工作，企图增加效率。
很多人问姜书俊，书中的小女孩是不是有现实原型，他便笑着说没有。
二贩的版本，姜书俊在书尾解释了多年前的抄袭事件，将真相公之于众。纵然他本人觉得无所谓，但无奈出版社硬性要求，作者不能有污点，哪怕只是舆论，加上他在网上看过很多读者和校友为他百般辩护，实在不想辜负别人的一番好意。
这无疑是一场轩然大波，引发了多方的讨论和互联网上轰轰烈烈的骂战，路人指责无良媒体，顺便批判不明真相的首尔大学，一些“专业人士”则趁机大放厥词，明争暗斗，连姜书俊自己看了，都觉得好笑。
另一小部分人，却走上了歪门邪道，开始揣测这位作家的性向。
因为姜书俊在最后致谢了他的爱人。
——我这一生罪孽深重，唯独遇见了这世上最纯洁的灵魂，借用一位朋友的话，三生有幸。韩智宇，感谢你，做我的宇宙，成为我的潮汐。若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下辈子，在别的星球，重新相遇吧。
……韩智宇这个名字，怎么看都是个男的吧。
于是，现场的粉丝读者在韩智宇上台后，更是眼力见满分，非要打听韩智宇的名字，问不出来便开始试探两人的关系。姜书俊笑而不语，脸上却是甜滋滋的，便算是认了。
现场激起一阵唏嘘。
于是……签售的速度更慢了……
结束时天色太晚，来不及赶回多好村，主办方留了人，道歉过后帮他们预定了附近酒店，嘱咐一定要休息完全再离开。
姜书俊退拒不过，只好应了，顺便把那间位于济州岛的餐厅地址给了他，让人帮忙寄一本新书过去。
第二日，他们刚回村，恩静就扑了上来。
韩智宇让她骑在脖子上，带回了拳馆，一阵瞎挥拳，好不容易给人哄高兴了。临走前，恩静抱了抱他，说了声再见。
那天晚上，韩智宇又梦见了那个吵闹的女孩。
只不过这次，变成了在他眼前，忽远忽近，却依旧看不清面容。
她说了一句话，韩智宇没听清，让她重复一遍。
还是没听清，再重复一遍。
很多次之后，他终于听见了。
女孩说的是，再见。
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