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又见盗墓笔记>第8章

  类似的话,吴邪已然不是第一次听了,事实上自张起灵回来的短短几个小时里,他就听过两遍。十年前,最初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气愤,后来会不甘心,时至今日再听见,心底却无端的翻涌起一阵钝痛。

  忽略掉心中的异样,吴邪嗤笑出声:“呵呵,真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人?”

  张起灵身形一僵,本就白皙的脸色愈显苍白,墨黑的眸中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迷惘和痛楚:“你,有爱人?”

  吴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些年,王盟一直陪在我身边,不会不辞而別,更不会把我丢下!”

  一直到很久之后,悲催到极致的王盟,才明白就因为老板的这一句赌气之言,他彻底得罪了那个神一般的男人,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虽然明知道吴邪是胡言乱语,可是当听到对方亲口说出有爱人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还是闷闷的。纵然他从未奢望过,吴邪能记得十年之约,到期后会来长白山带他回家,但在进入青铜门之前,他还是暗下决心,十年后必须活着从门里出来完成约定。

  尽管他理智上也曾隐隐希望过,吴邪可以忘掉十年之约,不必再承受那些本不该承受的东西,远离一切阴谋,过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安稳一世。可感情上只怕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底深埋着怎样的恐惧,假如吴邪真的没有来长白山,那他该如何在大千世界中找到回家的路。

  他无视掉心中的感觉,一字一句冰冷的说道:“吴邪,这一切根本与你无关,你要探知的真相,在十年前就已经告一段落了,别再掺和进来了!”

  吴邪的眸子暗了下来,怒极反笑,煞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决然的邪魅:“闷油瓶,都十年了,你能不能换句话,翻来复去就这几个字,你说着不累,我听着都累了。”

  张起灵不说话,脸色越来越沉,在他的记忆中,吴邪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不该处于危险中,不该承受那些伤害。曾经吴邪的笑容那么干净,那么纯粹,那么明媚,自有一种能救赎人心的力量,可是现在……

  吴邪平静的注视着张起灵,淡然的视线好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全然不理会对方周身泛起的森寒,犹自开口:“你知不知道,八年前,如果不是小花和黑眼镜,小爷就拿着C4去炸长白山了!倘若你再进那个不知所谓的青铜门,或者一声不响的玩消失,现在小爷要做的事,可没有人能拦得住了!等你再从那门里出来,要是还记得我,还想见我,直接去给我扫墓就行了,就是不知道被枪毙的犯人能不能立碑?!”

  吴邪之所以反映这么激烈,当然是因为他气疯了!

  自从方才听见张起灵对解雨臣说,他应该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日子,他的心里就有一团火,压不下也浇不灭。他从不希望张起灵知道这些年他做的一切之后,出现任何抱歉或者负担的情绪,但至少不应该像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普通朋友那样,淡漠疏离的说出刚才那番话。

  张起灵就是有本事,能轻而易举的撩拨他的情绪,才这么一会功夫,就让他十年的全部努力付之东流,又变回了那个说话做事横冲直撞的小三爷。他也更加深刻的理解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精言,在张起灵面前,果然所有的伪装都形同虚设。

  吴邪本来打算自己冷静一个晚上,到了明天自然就会好,谁知道这挨千刀的闷油瓶,半夜三更还要来招惹他!

  看到吴邪眼睛里那抹陌生的狠绝和疯狂,张起灵突然感到害怕,也有些惶然,他没有料到吴邪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但他直觉的相信,眼前这个人绝对会言出必践!

  良久的对峙,张起灵率先败下阵来,抬手轻轻碰了碰吴邪颈间的疤痕,哑声道:“我不进去,也不消失!”

  听见张起灵的话,吴邪怔住了,他从未奢求过,能从张起灵的口中,得到一句不会消失的保证。即使方才的话不能算作承诺,可是他相信张起灵,只要那人说了,就一定会尽力做到。

  俗话说“疤痕是男人最好的勋章”,吴邪没有躲闪,任由沁凉的指尖抚上凹凸不平的伤痕。随着张起灵态度的软化,他的心里划过一丝波动,旋即卸下了满身的防备,关了灯重新躺好。再一次陷入黑暗中的帐篷,寂静无声,只有轻浅的呼吸不时响起。

  正逢吴邪要陷入安眠之际,耳边一个清冷的音色低声呢喃:“你从来不是麻烦,也不是累赘!”

  吴邪终究没有抵抗过药效,根本没听清张起灵说了什么,只是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就去找周公下棋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对于昨晚张起灵和吴邪住了同一个帐篷这件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疑惑。因为张起灵离开帐篷的时候,所有人都还在呼呼大睡,包括吴邪在内,只有王盟一个人在守夜。虽说现在的吴邪,警惕性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只要张起灵不想被发现,他就察觉不到。

  刚吃过早饭,吴邪就召集大家出发,解雨臣笑道:“你急什么,人也接到了,咱们慢慢走,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不好吗?”

  王盟突然贴上来,满脸堆笑:“花儿爷,不瞒您说,我们盘口还有事,急着让老板回去处理,这回估计要扫您的兴了。”

  解雨臣拧眉,抬手摩挲着吴邪颈边的疤痕,出口的声音很轻,但很有震慑力:“阿邪,你到底在忙什么?我告诉你,如果你再敢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我就去找二叔,告诉他这些年你有多胡作非为,让他把你关起来,再也不能管这些事!”

  张起灵和黒瞎子一走近,就看到了吴邪和解雨臣的眉目传情,以及解雨臣抚摸吴邪脖颈的暧昧动作。张起灵冷冷扫了眼旁边的黑瞎子,那意思分明就是,看好你的人!黑瞎子十分配合,无辜的耸了耸肩,好像在说,花儿爷威武,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面对解雨臣赤裸裸的威胁,吴邪简直欲哭无泪:“呃……小花,你现在怎么还学会找家长打小报告了?!一定是黑眼镜的错,跟着他你都学坏了!”

  解雨臣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谁跟着他,明明是他,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

  吴邪促狭一笑:“他粘着你,也是因为咱们小花有魅力,怎么没见他粘着我,粘着胖子呢?!”

  解雨臣露出了一弯风情万种的笑:“不知道当初瞎子假借训练之名,对谁上下其手,占尽便宜,反正吃亏的人也不是我!”

  黑瞎子脸上那抹幸灾乐祸的笑容瞬间凝结,明显感受到身边越来越冰冷的低气压,马上辩驳:“花儿爷,你这可就不地道了,瞎子我什么时候对小三爷做过那种事?!你信口开河一时痛快了不要紧,哑巴张要是当真了,我的小命就危险了!”

  解雨臣瞥了一眼身旁急于剖白的黑瞎子,凉凉道:“瞎子,你心虚什么,我提小三爷了吗,你又不只有他一个徒弟!”接着又看向全身寒意泛滥的张起灵:“你听见了,这可都是他自己承认的,与我无关!”说罢,不理会那两人的反应,拉着吴邪大摇大摆就走了。

  看着旁边的黑面煞神,黑瞎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哑巴,天地可鉴,我就算要动手动脚,肯定也是对花儿爷,绝对不可能染指有妇之夫!”

  “……”

  听完黑瞎子的辩解,张起灵周身的气压更低了,脸色如狂风暴雨前的天空一般,暗沉到极致。

  黑瞎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即刻解释:“哑巴,我不是说那个妇就是你!”

  黑瞎子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正处于暴风骤雨的中心,貌似一个不留神,他又犯了一个更加致命的错误:“呃,当然那个妇肯定不会是其他人!”

  张起灵:“……”

  “我的意思是,你才是那个夫!”黑瞎子兀自苍白无力的分辨着。

  吴邪的声音突然响起:“哪个夫?黑眼镜,你移情别恋了?”

  黑瞎子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猫,终于炸了:“谁移情别恋!小三爷,你可不能学花儿爷,捉弄瞎子一个老实人!”

  解雨臣阴恻恻的开口:“你说阿邪学我怎么了?”

  黑瞎子彻底崩溃,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致命错误之外,还有更加致命的错误!

  吴邪直视着张起灵的眼睛,唇边挂着小佛爷的标准笑容:“出发了!”

  解雨臣本想同吴邪并肩而行,好私下问问,这些天对方究竟去干了什么,可奈何黑瞎子一直跟在他旁边,不停的辩白,他只能越走越快,最后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吴邪则悠然的走在队伍的中间,不多时张起灵默默来到了他的身旁,王胖子一看也凑了过来。

  有王胖子的地方必定不会冷场,吴邪看着胖子不断找着话题,虽然不确定旁边的张起灵有没有认真在听,但至少没有走神。他微微一笑,逐渐放缓了脚步,一点点落到了队伍的最后,与王盟和白蛇一起往前走。

  从吴邪放慢脚步的那一刻开始,张起灵就觉察到了,只是没有阻止,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如果说十年前吴邪的天真执着一路追随,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那现在吴邪的破釜沉舟一意孤行,更加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白蛇一路跟着受伤的吴邪,明知道他这次的伤,比起以往很多次生死攸关的伤势来说,并不算重。但自打他受伤以后,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日夜兼程的赶来了长白山,这样的不计后果,估计就算是铁人也会受不了。

  白蛇虽性情冷傲,但心里也很担忧,又知道吴邪不是一个听人劝的老板,只能暗地里多加留意对方的情况。王盟若无其事的扶着他,从远处看过去,犹如两个人在交头接耳,研究生意上的事情。

  这次过雪线的经历,比起十年前吴邪亦步亦趋,死死追在张起灵后面那次,要舒服太多了。那次的全部装备,都是他在途中找旅友买的,就连手套都有一只是女款,而这回的所有配备都是最好的。

  下山的过程还算顺利,用的时间比上去时还少,他们就看到了日渐增多的绿色,同时也意味着即将走出雪线。回到这附近的营地,几个人只是稍作休息,换了身更轻薄的衣服,就带着所有的伙计拔营出发了。

  自从张起灵回来后的第一晚与吴邪同住一个帐篷开始,每晚都好似约定俗成一般,他继续同吴邪共处一室。吴邪难得好心的没有再为难王盟,既然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其他人更不会多言,只不过他和吴邪之间的气氛有些莫名的诡异。

  如果说早前两人的相处模式,是吴邪说上十句话,张起灵不一定能回一个字,那现在两人就是整天整夜的一句话都不说。即便偶尔张起灵想说点什么,吴邪通常也只是用一个“嗯”字作为回应。

  倒不是吴邪在蓄意报复,只是他觉得和这个十年没见的闷油瓶之间,已经有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罅隙。假如说十年前的吴邪,听到张起灵说任何话,都能心无芥蒂,不计代价的去跟随对方的脚步。那么在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之后,再听到与当初别无二致的那些话,饶是好脾气的吴邪也温和不起来了。

  俗话说,泥人尚有三分气,吴小佛爷是脾气好,但不是没脾气。尤其是这些年来,对费洛蒙的过量摄取,让他吸收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导致他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偶尔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情非得已他只能用玩事不恭和满不在乎,来平衡脑中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心中强烈的仇恨和愤怒。

  尤其是每天晚上,他和张起灵同处一室,那气氛是真心尴尬,可做了这么多年的吴小佛爷,他非常懂得如何在尴尬中泰然处之。他并不是故意回避和张起灵聊天,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每每想到那人刚从青铜门里出来,就又开始说“与他无关,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生活”的那种话,他心底就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也不想张起灵刚回来,他就表现得像个受了委屈,无理取闹的怨妇似的,但心里就是有说不出的郁愤。

  这两天吴邪过得不好,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而是由于心情抑郁,他很担心受伤这件事会被张起灵察觉。张起灵这两天过得更不好,如果说这样的相处吴邪是尴尬的,那么张起灵完全可以说是焦虑的,只是在他万年淡漠冷峻的面容上,难以窥见一二。

  曾经的吴邪在张起灵面前,会一直不停的找话题,陪他聊天,逗他开心,他只需要安静的当个听众就可以了,可是眼下的吴邪甚至比他还要沉寂。或许他是影帝,但真的做不到在没有任何伪装的情况下,像张秃那样在吴邪的面前夸夸其谈。

  张起灵已经意识到和吴邪之间有误会,也在找适当的时机试图消除误会,他想要开口解释,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在他漫长的人生中,从不曾体味过想要对谁解释些什么的那种心情,毕竟没有人能像吴邪这样,在他的心里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一席之地,让他无法不在意。

  以前,吴邪从没对他如此冷漠过,这让他觉得很不适应,只好默不作声的跟在对方身边。当吴邪刻意回避的时候,他也踌躇过,只是不敢上前。不得不承认,铁三角里虽然王胖子看起来最糙最不靠谱,却实在是个粗中有细,心思通透的汉子。

  这几天赶路的时候,解雨臣都被黑瞎子缠得分身乏术,王胖子和张起灵比肩而行,吴邪则和自己的伙计落在最后。阳光透过疏疏密密的树盖直射下来,形成了一束束斑驳明暗的光影洒满林间。森林中各种虫鸣不断响起,略显潮湿的山路上钻出了不少蘑菇,有的样貌平平可食用,有的颜色艳丽有剧毒。

  王胖子把吴邪和张起灵之间微妙的别扭气氛都看在眼里,边走边道:“我说小哥,你别怪胖爷说话直接,当初天真在你面前装乖卖萌,使尽浑身解数和你说话,逗你笑,你都不一定肯赏脸说一个字,我们这些外人看了心里头都替他憋屈。用花儿爷的话说就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偏偏他自己还一副乐在其中的傻缺样,我们也就只好由着他了。虽然我不知道这几天你俩怎么了,但是天真这些年过得着实不容易,你就算再不乐意,也免为其难和他说几句话吧!”

  张起灵一时哑然,半晌才道:“我和他说话,他不理我,不然就只回一个嗯字。”

  王胖子一听登时乐了:“我去,这真是十年农奴把歌唱,翻身当家做主人!小哥,风水轮流转,没想到天真也能熬到今天!你现在能体会到天真当时的心情了吧,不过你这才哪到哪,这么几天而已,应该体会的不彻底。说句实话,你别看当初天真在你面前笑的跟个神经病似的,其实他背地里也失落,也郁闷,只是没让你看见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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