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都过去半个月，Eli才第一次来到ARCH的基地。Jorge堵在门口让他用自己的肾脏发誓永远不会把具体位置告诉任何人，Ezekiel都不行。Eli摸着后腰郑重起誓，这才获得了一把钥匙和一张门禁卡。
“每次进门要在这里做呼气检测，酒精含量超过——嘿，Gilbert！”Jorge被Gilbert敲了后脑勺，捂住乱蓬蓬的姜红色头发晃了晃脑袋，“好吧，我相信你不是一个酒瘾或者毒瘾患者。”
Gilbert往嘴里扔了一颗草莓糖：“说任务。”
“林肯预科学校，9到12年级，一共三百名学生，四十位教职工——这个师生比例太诱人了。不仅有荣誉和AP课程，还和麦城大学有合作，11年级就能上线性代数。看看这化学实验室，两个通风柜！”Jorge翻阅着学校的网站，挂在天花板上的五十寸液晶显示屏划过一张张最前卫的多媒体教室精修宣传图，“如果我一年能拿出三万美金，我真的愿意去获得高中毕业证。”
“你的小脑袋瓜根本不需要。”
Eli努力让自己跟上进度，但还是不太清楚这跟家长会一样的一幕到底要走向何方：“等等，Jorge，你要去上学？”
“一个月，让那群富二代折服于我的聪明才智！”Jorge挑了下眉毛，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是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校长怕校董会问责，找到ARCH希望在事态严重之前解决掉它。我需要一个新的书包……”
他说着打开了亚马逊，Gilbert无奈地叹气，接着解释：“一群孩子长出了尾巴、翅膀、小鹿角。校长给的工资不菲，还允许full access，这个给你，填好了交给我。”他把一张纸拍在Eli胸前，后者并没有去接。“接着它，Eli，这是教职工档案表，以后你就是化学课代课老师Mr. Chason。”
“我？代课老师？”Eli晃了晃那张纸，“是的，新学期伊始我还没安排烘焙课，但是宝贵的夜晚不应该花在批改方程式上。我才刚开始尝试谈恋爱。”Jorge往这边瞥了一眼，迅速回头，Gilbert则没有说话，只是用他棕色的眼睛平静地看过来。注视中，Eli败下阵来：“好吧，但是我还是要20%的委托金，以及通勤补贴。”
“成交，”Gilbert露出一个闪光的微笑，看Eli填写履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道，“约会怎么样？”
Eli正在胡乱编写家庭住址，随口说道：“还行吧，上周末去了保龄球馆，跟她说我其实是单身。我想着慢慢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小处男？嘿，别推我，写错字了。”第一次约会大体上还算顺利，除了点完菜之后尴尬沉默的五分钟。后来他们开始聊密尔沃基的旅游经历，一起吐槽Farmer’s Market里面油腻到不行的越南炒面，气氛逐渐融洽了起来。Ezekiel也偷偷摸摸问过，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直接调出了保龄球馆门口的监控看他几点回的家——这就是SAFE麦城总负责人的特权吗？
好在Eli打电话说下周二不能去参观乐器店的时候，Fiona没有生气，并十分理解，劝他好好陪着割痔疮的室友恢复。虚假的痔疮患者本人并不开心，但还是尽职尽责将穿了一身宽松西装，打着领带戴着眼镜的Eli放到了学校门口。
“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不去教书？”
“我十七岁辍学，从一所三分的公立学校辍学。去吧，大学毕业生。”
Eli舒了一口气，迈步走进校园。他是苹果镇公立中学长大的，两千个孩子鱼龙混杂，有的人在图书馆放弃午饭时间刷SAT考题，有的人在厕所交易掺了枯树叶的大麻。父母每年的收入勉强供给房贷和日常花销，他不可能去私立学校。
“Chason先生？”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我是副校长，你是来替高级化学课的吧？他们算是聪明又听话的孩子了，相信我。虽然大把的家长会捐图书馆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但他们只愿意学基础化学，以及能够搂搂抱抱的戏剧课。”
Eli点了点头，他知道林肯预科的情况，很多依靠奖学金来努力读书帮学校提高SAT均分和大学入学率的，还有一些，也许真的在厕所交易大麻。
“这就是你的教室了，上午第一节荣誉课，下午第一节AP课，第三节还会有自习，祝你好运。”副校长帮他打开了教室门，学生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抱着他们两寸厚的化学书，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期待、担忧、无聊，等等。
Eli清了清嗓子，放下背包，转身拿起一只白板笔：“我叫Elijah Chason，麦城大学化学系毕业，代替骨折的Mr. Winston来教你们化学键。如果幸运的话，我会监督你们的第一次期中考试。现在，谁能告诉我什么是氢键？”
他回头，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Jorge因为身高原因被挡得严严实实。Eli估计他脸上很难看，想炫耀一番的念头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戴眼镜的同学，你叫什么？”
“Jessica Shrestha, sir,”她放下手，根本没有看书本便回答了这个需要预习的定义，“氢键是一种非共价键，一边是NH，OH或者SH，另一边是拥有多余电子对的原子，例如O或者N。通常两边的原子都有极强的电负性，这是一种永久偶极之间的作用力。”
Eli点了点头，看来这所学校的三万美金学费花得值。
第一节课还算是顺利，孩子们给了代课老师足够的尊敬，不过也有些死气沉沉，当他讲到水分子的电负性的时候，有两个同学打了哈欠。“不如我们丢掉课本，聊聊天，”Eli在下课前十分钟这样说，“你们毕业后想做什么？不用举手。”
“我想研发新能源发电机，解决环境污染。”“我要写最成功的恐怖小说，一个完美的毁尸灭迹。”“商学院，成为金融家，或者企业家，什么赚钱做什么。”“我想治疗所有缺陷者。”最后一句话让叽叽喳喳的教室沉默了，Eli下意识摸了一下藏在紧扣的衬衫里的项链，应该没有暴露什么。但他还是看向了这位同学，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可他选择了沉默。
Jessica小声说道：“不惊讶，他姐姐就是个怪胎。”
“注意一下用词，”Eli轻声提点，“缺陷者只是经受了生物进化过程中的基因突变，他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
“但是，Mr. Chason，我爸爸在最新的生物论坛上发表了这样一篇论文，”Jessica仰着下巴，“这一代九成的缺陷者都是父母遗传，为什么那些父母不能选择丁克呢？或者政府应该要求所有的缺陷者都不生孩子，让变异的基因从基因池中消失。”
Eli有些诧异她的想法，有些同学眼中同样露出了不可理喻，但是没有人站起来反驳。“缺陷者同样享有人权，不过是身患残疾。他们将会自己决定生育与否，这无法被任何人强迫。Jessica，我相信你是一位有潜力的政治家，但不妨多站在弱势群体的角度想一想。”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开始收拾书包，Eli也拿起板擦擦掉白板上的水分子。“Mr. Chason，”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大概十四岁还没有变声，是刚才那个小男孩，“我叫Ronnie，我……额……谢谢你在课堂上说的那些话。”
“Hi, Ronnie,”Eli回给他一个微笑，套取情报最好的方法就是跟这些小孩打成一片，“能问一下你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Ronnie低着头，捏住了校服的一角：“唔……Annie两年前发现了变异，没有异能，只有各种各样的疾病……她没有办法产生红细胞，必须定期去医院输血。他们说她是吸血鬼，说的很难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要惊慌，我注意到这个学校有很多戴着项圈的孩子，你试着跟他们交流过吗？”
“我不是缺陷者，他们不欢迎我，也不欢迎没有异能的Annie，认为她只是普通的残疾人。不是的，SAFE给她做过检测。Annie很聪明，可是开始住院、打针之后，她跟不上学业了，你可以额外帮她辅导一下AP课吗？”
Eli爽快答应，可是下午并未发现那位Annie——名单上的照片有她，但是教室里没有。下课后，Eli拦住一个戴着和他同款项链的男生，男生告诉他Annie午饭时因为贫血被送到了医院。“又不是第一次了，她的病时好时坏，有时候输血第二天就开始过载发疯。抓着人就咬，差点让篮球队主力丢掉胳膊。”
“所以你们叫她吸血鬼？”
“又不是蔑称，Mr. Chason，至少很多女生喜欢吸血鬼日记呢。”男生耸耸肩膀，抱着课本走出去。Eli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余光瞥见那个男生的脖子上有一圈金色的毛发——像是狮子。
哦，看来是这种缺陷者。
这个想法在三分钟后被证实是错误的，因为那个男生在厕所里发出了一声哭嚎。Eli和两个老师一起跑过去，看他泣不成声。“又一个，”戴着哨子明显是橄榄球教练的男子好似已经习以为常，“第六个半兽人了。”
“变异吗？”
“Nah，医生说基因没有问题，看起来是有个缺陷者对他们下了诅咒。长出翅膀、鹿角、老虎的爪子什么的，一般一两个月就消失了，上学期得病的孩子这学期都恢复了健康，可是这玩意儿像是永远不会结束。”
“缺陷者的话，学校查不出来是谁？”
“问过所有戴项圈的孩子，没有吻合。我们都说请SAFE来看看，可是校长不想让校董会和教育局剥夺了他即将到手的退休金。真是混蛋，这孩子休息一个月就赶不上球赛了！芝加哥大学的星探还要来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