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几天不见,殿下竟这样狼狈了!”

  胜玉如同一只刺猬,开口便满是尖刺,可眼底却是浓浓的担忧。

  “这是遇上何方神圣了?竟然能将你二位伤成这样?”

  一路上的奔波让已经止了血的伤口又一次崩开,素色的衣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因为干涸而隐隐发黑,看起来好生窘迫。

  浮黎面色一片惨白,唇上也没了血色,“倒是未出意外,不过玉儿不知为何,突然走火入魔了。”

  胜玉挑眉,指着他肩膀上的伤:“他弄的?”

  浮黎“嗯”了一声。

  “用的拂雪?”胜玉示意座下童子将夙玉搀扶到客房安置,同时扶着浮黎往药房去。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胜玉露出个嘲讽的笑来:“这拂雪真不愧是个没心没肺的,遇到新主,竟是连旧主都顾不上了,也狠得下心来往死里伤。”

  浮黎只是垂着头不说话,胜玉讨了个没趣,便换了个话题:“夙玉何时醒?可莫在我落云山行凶,我这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药童,比不得殿下你抗揍。”

  “我下了狠手的,这几日是暂时醒不来的。”浮黎道:“你可知,如何祛除玉儿体内的煞气?”

  说话间胜玉已经配好了药,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应道:“你当我是什么了?我只会治病,不会驱邪。”

  说完觑了一眼浮黎的神色,见他抿着唇皱着眉,心知他是不信的,叹了口气道:“我没和你闹脾气,我是真的不知。这毕竟是盘踞多年的邪煞之气,甚至还有魔族怨念混在其中,他眼下这情况与走火入魔也没区别了,我是医不了的。

  “况且,昨日天帝来过,你还是先想想这事要如何在天帝面前应付过去吧。”

  浮黎神色一凛:“君父来寻你作甚?”

  “玉虚山找不到你,便来我这里了,”胜玉粗暴地打着绷带,“我如实对他老人家说了,原以为没什么的,可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终究纸包不住火,这事早晚要闹到天帝面前的,与其等他自己知道,不如你先主动去承认。”

  “我知。”浮黎神色略显疲惫,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失职,好好的一个孩子,竟被他养得多灾多难,“魔族来犯时,玉虚山伤了的弟子可都安置好了?”

  释辛趁着浮黎带夙玉前往凤来山祛除体内邪热之气时,带着魔族残兵一举攻上玉虚山,试图攻打通天门。

  这些年来,魔族明里暗里内斗,本就式微的魔族越发衰弱,此时释辛带着魔族大军攻打玉虚山通天门,在天界看来就像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一样可笑。

  甚至天界不需要派出多少兵马,玉虚山上经浮黎点化的山精野怪,配合着玉虚山护山大阵就能将他们剿灭。

  胜玉道:“我已经派了数十名药童前去玉虚山安置伤员,大多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那释辛想是当年惨败,气昏了头了,”胜玉面上显出些许轻蔑,“带着一帮子虾兵蟹将就敢去打玉虚山,这不就是送死么!”

  浮黎扶额轻叹:“倒是可怜那些追随他的将士,一片忠心却是误把亡命之徒当做良主,白白地送了性命。”

  胜玉笑道:“你倒是心善,叫我这个医者自愧不如。”

  “胜玉觉得魔族那些平民百姓该如何安置?”

  胜玉皱了皱眉头,如实道:“魔族百姓无辜,何况如今魔界无主,能兴风作浪的都随着释辛一道死了,不如将魔界并入天界,那些百姓照旧在故土生活。若有那老弱病残的,天界可派神官仙君前去魔界,也好照拂一二。”

  浮黎笑道:“胜玉这不也是医者仁心?”

  胜玉面皮发热,“别跟我说这些,听得怪恶心的!”

  “赶紧去瞧瞧你那好徒儿去,若是可以最好立刻将他带走,看护他的药童年纪小,最是爱玩的时候,可别再给他磕了碰了惹你心疼!”

  走火入魔无药可医,夙玉只能全凭着自己的意志来克制凶性。

  可是……

  思及在凤来山上的种种,浮黎一颗心也悬着无法放下,他对着自己都能下那般死手,指着他自己压制凶性,真的可行么?

  心中几经犹豫纠结,浮黎终究还是狠下心来将夙玉安置在玉虚山凌霄宫内的地牢。

  这地牢原本是用来关押凶兽的,任是你铜皮铁骨力大无穷,有搬山卸岭之能,到了这地牢里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乖乖做个阶下囚。

  夙玉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关押进地牢的对策,也是浮黎趁着夙玉难得清醒的时刻与他商议过的。

  相比于浮黎的愧疚怜惜,夙玉就显得很平静,“终归是我自己道心不稳,才让邪魔外道趁虚而入,所幸还未酿成大祸。为今之计,师尊将我关进地牢,无疑是最好的决策,一来我无法出去伤人,二来我还在玉虚山,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浮黎听完心中愈发愧疚,只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夙玉,却也只能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倒是夙玉拉了拉他的袖子,扬起脸笑道:“师尊与我说些外面的趣事吧,难得我是清醒的。”

  浮黎收敛了情绪,将司命星君新写出来的命格当做话本讲给他听,夙玉笑道:“这司命星君,倒是颇有些写话本的天赋,若是再生得一副好相貌,放在人间,定然会是个极讨闺阁女儿喜欢的说书先生!”

  浮黎强笑应道:“若叫司命星君知道你这样编排他,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那师尊可会护着我?”

  “不会,让他替我好好训一训你才是。”

  “师尊当真无情!”夙玉夸张地掩面叹息,突然面色一变,只觉得额头突突地疼,心里无端烦躁起来,他从浮黎怀中挣脱出来,急急道:“师尊快些出去!我有些不好!”

  他口中的“不好”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浮黎只好松开夙玉离开了地牢。

  甫一走出地牢结界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响动,浮黎闭了闭眼,以玉儿的性子,料想是不愿自己癫狂狼狈之态被他瞧见的,于是强忍着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