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灵会是什么?”穆沐看到聊天记录,问道。
“一伙不学无术.招摇撞骗的人!”雷颐哼了一声。
殷唯清道:“这伙人通过某些‘媒介’来降灵,比如笔仙.碟仙什么的。但是笔仙之流不过是御鬼来搞怪罢了,根本不可能拿来问前世今生。他们唯一可取之处就是招魂了,倒是有做过一阵子替死者家属招魂的买卖……”
“但是后来他们就变成招魂御鬼来打探异常.篡改遗嘱什么的,对新死者的魂魄也手段毒辣……”雷颐越说越小声,嘀咕道,“孔雀这想法有点意思啊。难道那个发帖人那么狠,害死了人家还要招魂再报复?”
又能御鬼又能摄魂,穆沐倒是觉得这降灵会更像另一伙人。
殷唯清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十几年降灵会就被灵协遣散了,有些人还在特殊监狱里服刑呢。”
“也可能是另一伙想像降灵会一样做买卖的人呗,”雷颐道,“降灵会的所作所为又不是什么秘密。”
殷唯清没有再说话,但是穆沐知道他定是心里也曾经思量过许多吧。
车驶入了君隆酒店的,穆沐老老实实去办理入住,而雷颐已经拿出手机开始点夜宵了。
“穆先生,已经给您登记好了,这是您的房卡。”
穆沐接过房卡看了眼,摆手道:“标间就可以了,没必要给我VIP套房。”
前台领班笑容可掬:“我们经理已经交待下来,您使用的是温氏高级会员名额。”
穆沐知道是家里已经交待好了,也不想多费口舌,点头道:“多谢。”
雷颐点好外卖,听了一耳朵对话。他们往电梯走去,他才小声说:“哇,你是高级会员?温氏高级会员是什么,什么特殊套餐吗?”
穆沐把房卡往口袋里一塞:“没什么,是我哥哥的会员。他是做生意的,有酒店高级会员很正常。”
“噢,”雷颐也没打算追着问,不过他一转头又想起来,“不对,你之前说谢君死的那个什么骏大厦是你家产业。我刚才就想问了,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殷唯清看他闹腾,故意抬了一杠:“谁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意思。”
“你怼我干嘛?哦,我懂了!”雷颐一副瞬间了然的样子,还颇有些愤愤不平。
殷唯清奇道:“你明白什么了?”
雷颐看了他一眼:“我要告诉全师门,说你在吃软饭!你这是品行不端!”
“……”这是什么极限思维,穆沐的小脑袋里有很多问号。
叮的一声,雷颐的楼层到了。
两人看着他一副八卦在手天下我有的样子出了电梯,不禁感慨年轻人真的想一出是一出。
不对,穆沐摇摇头,我也是个年轻人!
*
穆沐的VIP套房在君隆酒店的顶楼,大落地窗可以俯瞰S市中央区的夜景。
穆沐给大哥发了一条信息,说明自己已经办理好入住了。虽然爸爸只说了让他哥处理,不知为什么,穆沐觉得这件事就是大哥办的。
大哥很快也回了信息,让他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回家。
穆沐长出了一口气,坐在落地窗边放空了起来。
殷唯清给他递了一瓶水:“怎么了?这也是你家产业控股,不要和家里人那么见外。”
“不是这个,”穆沐说,“我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殷唯清知道他在说什么,其实他刚刚故意和雷颐抬杠,也是想冲淡他们这些情绪。
“现在说什么都无用,”殷唯清在他身边坐下,“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
“你也相信命运吗?”穆沐侧头看他。
殷唯清将他的手握到掌心里:“不去做,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像你的父母,他们为你扭转了爻系一脉的命运。而我和唯澈……”
“他为了救我而亡,也算是我害了他,这或许也是合了那个预言中的命运吧。”
穆沐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只有当做是“命运”,才能令那些痛失所爱的人心里留有一丝慰藉。
已经午夜了,殷唯清与穆沐告别,他还得回慧信苑。
穆沐有些意外,几次张口想说,最后还是在门前才面红耳赤道:“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去?”
殷唯清笑了:“我怕自己要是过了午夜还不走,你的两个哥哥立刻在外面敲门。”
“哪有那么夸张?”穆沐觉得自己的脸还发烫,但他也觉得留殷唯清住下来不太好了。不过他原本的出发点也只是觉得让他半夜开车回慧信苑太辛苦了!
“那我走了?”殷唯清打开门,对还有些失神的穆沐挥挥手。
“嗯,路上小心。”穆沐探头出去看了看,他哥没有真的突然从走廊冒出来,这才转身抱了抱殷唯清。
殷唯清强自镇定地接受了这个拥抱,然后离开。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有多想把男朋友打包带走!
这间VIP客房真是个大套房,起居室.卧室和浴室都是隔开的。一个人住这样的大套房,倒是真有点空旷。
穆沐打开衣帽间的柜子,发现里面已经放好了适合他尺寸的衣物。走到浴室,浴巾.浴袍,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也摆得整齐。
整间浴室是用防水花砖铺就的,看着特别鲜艳生动,令人心情都变好了。
“有钱真好啊……”穆沐由衷地用穷人脑感叹道。
虽然酒店的房间宽敞,但是头脑风暴了一天,穆沐也觉得十分疲累了。
浴室.更衣室里的全身镜时时让他想起案情来,还有大落地窗上他的倒影,也让他想起监控视频里的林茜。
不过穆沐并不怎么害怕,这出于一种朴素的思想。如果那个发帖人是因报复而杀人,没道理会找上无冤无仇的自己啊。
躺到柔软的大床上,穆沐看了眼手机,灵协的小群还在很严肃认真地讨论镜子作为降灵术媒介的可能性与技术问题。看不懂,关掉。
穆沐又看了殷唯清发过来的平安到家信息,回了个晚安,关灯睡觉。
可惜他想得挺好,发帖人不会因为报复而找上他,但他完全忘了自己愈发敏锐的能力来……
*
怎么回事?好疼啊!
穆沐醒来的时候看到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帘子,周围弥散着一股淡淡的不知是消毒水还是药水的味道。这是哪里,是医院吗?
视线有些模糊,穆沐想揉揉眼睛,但是刚动了一下就感到手上有些疼。
我在打点滴,脑子里的信息这样告诉他。
“廖主任,血透的方案还可以继续吗?钱不是问题,只要云云能活下去就可以……”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叹息道:“咱们不要在这里说好吧?等我查完房,到我办公室说。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希望很渺茫的……”
谁在说话?
妈妈和医生,他们在说我?
穆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他想不起来。他想喊旁人,告诉他们自己醒了。可是舌头下意识地动了动,一阵剧痛惊得他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我究竟怎么了!穆沐什么都想不起来。
“廖主任,云云她很痛苦,要不止痛泵的计量再增强一点?”
“这个等下护士来换药的时候可以提,但是疼痛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现在她的口腔已经开始溃烂了……”医生说着,又压低了声音。
“这真是要了我的命啊,拿我的命换云云也好啊!”女人终于绷不住情绪,有些崩溃了。
“你别哭,该做的我们尽量去做,让她最后……让她这段时间舒服一点。你们也是,陪伴她的时候都尽量让孩子开心一点吧……”
女人发出了一声呜咽,显然是在努力压抑哭声。她克制地说:“谢谢您,廖主任。等下我和我先生会去您的办公室,我们再谈一谈。”
妈妈很难过,不对,是很绝望。廖医生好像也很难过,觉得很可惜。
穆沐觉得自己好像能捉住那些弥散在这片小小空间里的情绪。
他们在为我难过,我怎么了?
噢,对了,我要死了。
穆沐像是一个在梦中腿抽筋的人,一个踩空,突然就醒了。
他知道自己怕是陷入了那个发帖人的记忆里了。
他清醒地意识到,他现在嘴里又腥又疼,大概是整个口腔黏膜都溃烂了。
还有呼吸困难,虽然还不明显。但是他知道伴随着肺部纤维化和其他器官的衰竭,她会因为窒息而死去。
为什么呢?
因为她喝了百草枯。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溃烂.一点点地死去,但是毫无办法。
绝望吗?想嚎哭吗?可惜她连这个都做不到。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也无法抬手擦去亲人的眼泪。
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穆沐觉得自己开始慢慢脱离这具身体的意识,但那令人窒息的悔恨与绝望还是涌上了心头。
可是这恨还不够强烈,比起那些在她耳边怂恿的声音,这恨完全是冲着她自己去的。
为什么要和渣男谈恋爱?为什么委屈自己去成全他的面子?为什么会听信教唆?为什么连农药是什么牌子都不懂就去喝?
为什么让父母一夜白头?为什么人生还没真正开始就结束了?
她还记得自己和男友一起看过一部叫做《我的遗愿清单》的音乐剧,主人公罹患癌症,他给自己列了一个死前想要完成的愿望清单。
她当时还想,这样轻松喜剧的氛围来写那些不甘与成长,太过理想化了吧。主人公的那些愿望也傻白甜的可以。
如今突然轮到她了,她也想给自己列一个清单。
可是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因为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可以,我的愿望是……
我希望这个糊涂愚蠢的自己快点死去,不要再浪费爸妈的金钱和感情了。
*
在酒店床上醒来的时候,穆沐觉得头疼欲裂。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殷唯清的对话框,开始发语音信息。
其实他只是心中有太多说不出的情绪想纾解,他还怕自己忘记了这个梦的内容,拼命地拼命地想描述完整。
不知道这个梦的通感是真是假,但是他真心在同情那个女孩,也不希望她真的是镜子里的怨灵。
听完穆沐的语音,殷唯清回了一条信息。
不是语音,而是一句话,让穆沐愣在当场。
亲亲:发帖人的信息找到了,已经确认在元旦假期后因百草枯中毒死亡,他的男朋友也因此服百草枯殉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在梦里经历过可怕的事情,我有好几次在经历噩梦的时候,可能因为超过阈值了,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然后醒过来
一切可怕的事情突然全都消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