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并刀如水>第9章 软香09

  卑什伽奴将赵睢扛在肩膀上,好像那人是一条死鱼。任赵睢无论如何咒骂,卑什伽奴都不理会他,赵睢心里愤恨,狠狠咬在他肩膀上,他用尽全身力气,咬得牙齿生疼。卑什伽奴一声不吭,他好像没有痛觉,任由赵睢动作。

  “呸,死尸。”赵睢恶狠狠朝他身上唾了一口。

  卑什伽奴去了河堤上,轻功过水无痕,旋即到了画舫上,他一进船就把赵睢摔到地上。他下手不知轻重,让赵睢在地上生生滚了两圈,沾了满脸的尘灰。赵睢本就伤得不轻,这一下直接撞击到伤处,又开始不停地流血。他刚要张口咒骂,喉咙里也涌出鲜血,呛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赵睢,事情越来越乱了。”那船上里站了个穿白衣,带着黑色大帽的人。他看起来很年轻,面目慈善,正目光温柔地看着赵睢。

  赵睢正要发疯,见了来人,那些话忽然一句也不敢说了。莫大的恐惧涌上了心头,赵睢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直直跪在了那人的前面。

  白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赵睢双手合十一拜,放在那人鞋面上,又低头磕下去。赵睢从未有一刻这么冷静,冷静得似乎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死亡。

  他恭敬虔诚地说道:“菩萨。”

  被称为菩萨的人没有说话,赵睢觉得自己头顶一直有着一道视线。他骤然心悸,忽然偏过头咳出一口黑色的血。菩萨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依旧温和。

  他缓缓道:“卑什伽奴,也请把方试弦给我带回来吧。”说罢从袖间甩出来一个铜制的命牌,卑什伽奴伸出手,命牌稳稳落到他掌心。这是方试弦常年携带的命牌,上一次通讯的时候随信件一起寄了过来。

  “你藏起来的人,也会被找到的。”

  赵睢面无血色 ,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干枯灰败。

  软香馆里能见到的黑帽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不知其余还有没有,他们携带者弩箭,个个都带着武装。

  叶听雪擒住一个黑帽人,将他踩在地上。远处的苏梦浮提醒他:“仔细些,别叫他自尽了。”

  “咔。”叶听雪将他下巴卸了,掀开那顶几乎能盖住眼睛的黑帽。帽子下是一样丑陋恐怖的面孔,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尽是火烧的疤痕。那人还要挣动,叶听雪将刀插在他头顶。这时候这个人好像就怕死了,浑浊的眼睛里留下泪水。

  他满脸涕泪,虔诚地说道:“萨穆罗菩萨庇佑,引我通到明世大光境界。”

  说罢闭上双眼,叶听雪当即觉察到不对,忽然伸手想将人拉起来。那人一动不动,阖紧的眼角流出血泪,鼻息全无。他死了,叶听雪看着这具尸体,有些无措。苏梦浮叹了口气,她原本也没指望能从这些人身上问道什么。

  这些人也是袒菩教教众,但是没有休习过《婆娑经》,武功稀松平常,也有几人根本就不会。这些黑帽人都只在阁楼顶上找个好地方隐蔽着,悄悄放冷箭。

  “或许是收留过来试药的,被迷了心智,信奉那什么菩萨。”苏梦浮道。

  她调查过袒菩教,袒菩教在中原游走时,能吸收到部分教众。但他们在武林中却不怎么被认可,或许是因为异邦,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修习的邪门功法《婆娑经》,需佐以丹药速成,让他们颇为不齿。那些丹药极其容易影响心智,让人易恍惚、易暴怒。

  “袒菩教欲在此时试药,可我看这些人好像并无不同。”叶听雪道,逃难的宾客和他擦肩而过,严重恐惧不像伪装,普通人都会这样害怕,他也会。

  苏梦浮也不清楚:“瞧瞧再说。”

  他们正说着,前头忽然跑过来一个衣衫不整的文弱男人。这男人鬓发散乱,没穿里衣,只是外头罩了件染血的袍子。他跑得很匆忙,连鞋子都丢了一只。看见叶听雪二人好像见到救星,赶忙扑过来:“快报官!快报官!有人死啦,有人死啦!”

  两人看着他跑过来的那方向,苏梦浮惊呼:“是我的留仙庭。”

  他一出来 ,这楼宇间通行的小道上,也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两眼一白昏了过去。

  “报官?”叶听雪听到那人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梦浮却早已摇头。

  软香馆在渠阳城靠近河水处,首先离府衙很远。其次,城中虽有官差轮值,但那些都是世家买官塞进去的人,没什么本事,连偷鸡摸狗的蟊贼都抓不住,别说让他们对上袒菩教里头那些吃了药的疯子,他们只看到那些箭矢就会被吓得路都走不动。

  “也不是不能报……就是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苏梦浮叹道。

  “总不会是好人。”忽然有人接道,苏梦浮听这声音一惊,回头发现是一个带着黑色大帽的人。叶听雪长刀一横,刀疾如风,就冲着那人而去。

  “嗯?”那人惊讶一声,然后急忙道“住手啊!”

  叶听雪的手不偏不倚,身后一个鬼影掠出,出手打向叶听雪的手腕。

  黑帽人得了喘息的机会,连连后退,把帽子一揭 。这人叶听雪不认得,苏梦浮认得,这是多年的生意好友丘源,不久前刚从他那里进账两箱黄金。

  丘源和阿难一道乔装成袒菩教的人潜了进来,顺着引路香寻过来。不过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没找到柳催,找到的是叶听雪。

  阿难认得他,软香馆里那个叫做絮雪的小倌,如今是柳催的心头好。分别时这人是浑浑噩噩,重病缠身,现在看着这人冷了许多,那身手不凡,让阿难有些心惊。刚刚叶听雪收手了,否则那一刀阿难根本拦不住,是他轻看了叶听雪。

  丘源摸了一把汗,他脸上本就沾了不少尘灰,这一抹让他的脸色更黑,苏梦浮原本静静看着这些人,忽然哈哈大笑。

  “你这厮怎么也来了?是不是怕袒菩教的人不够尽兴,过来多给他们送一个。”

  丘源啐了一口,道:“不然呢?你们怎么应付那几十号人,这般大的基业就不要了吗?”

  苏梦浮点头:“袒菩教暗中掌控软香馆依旧,我有心无力。或许把软香馆付之一炬,他们那些阴谋就不得逞了。靠着软香馆,他们占不住渠阳城,占不住这条沟通南北的水道,用不成他们那劳什子圣药。”她语气平淡,话中只有决绝没有不舍。

  但丘源他当然不是只身来的,他动了些关系,带来的人就潜在软香馆的周围。阿难带他潜进软香馆,他们游走留在里头,越看越是心惊。只能将外头守着的人都放倒了,悄悄辟了一条道出来。丘源道:“从这里把软香馆的人送出去,袒菩教的账回头跟他们算嘛。”

  “多谢。”苏梦浮沉默良久,最终只有一句。

  阿难一直看着叶听雪,叶听雪状态并不算好,但他依旧看不透这个人的底细,也本能地感受到自己并不是叶听雪的对手。叶听雪道:“你是柳催身边的人?”

  阿难袖中短刀露出一线寒芒,接着叶听雪又说:“我们和他走散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们照看苏前辈,我去找他。”

  他说罢对着三人作揖,阿难拦住叶听雪,说:“我自己去就行了。”

  丘源对他的话很是不满:“你走了,我们怎么办,这还是个……”

  “残废?”苏梦浮幽幽道,丘源一声都不敢出了。

  就这争辩的功夫,叶听雪的人已经不见了,他轻功太快,阿难甚至没有看清他的身形。

  叶听雪又回到桃花坞的地界,半坐阁楼融在火中,漆彩的窗子被火舌舔出一种更为艳丽得颜色,这颜色留得不久,顷刻即散。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原先昏倒在此处的试弦也不知所踪。

  苍鹰高飞,好像整个软香馆都在它的眼下。叶听雪抬头看它,不知是因为浓烟还是什么缘故,他觉得天色也不太好,总有些阴沉。叶听雪转了两圈也没见到柳催,只好按着记忆在软香馆里搜寻。

  这一场动静,已经将软香馆里的人都遣散了,四处空荡荡地,一眼就能瞧见有没有人。零星几个袒菩教的人还没发现叶听雪,自己就先被人放倒,连声音都没能出一声。叶听雪逛遍大半个软香馆,也没找到柳催。

  他小心地擦干净刀上的血,这口刀是苏梦浮在桃花坞外头捡给他的,不是什么好刀,用到现在已经有些卷刃。袒菩教的黑帽人身上也带着刀兵,叶听雪看过了,那些刀被麻布盖着,有些是草头柴火刀,有些甚至未开刃。想来也是那些不怎么被上心的教众,叶听雪没找到趁手的,只好继续用那把破刀。

  他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他没有找过,那艘船,他们反复提到过的,却一直没有去看过的画舫,叶听雪当即动身朝那部画舫走过去。

  叶听雪只走了一步就顿住了,前头有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那人提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气势骇人。叶听雪手心微汗,捏紧了刀。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这是一个怪人,整颗头颅用黑色的布条缠住,没有露出一丝的皮肤。

  先前那些黑帽人虽然只是半遮着脸,但整张面被火烧得没有一块好肉,不知眼前这人是不是也跟那样一般。

  这人和先前遇上的那些袒菩教人不一样,还没有交手,叶听雪就知道他很强,看不出深浅。凭他现在还回来的三成功夫,叶听雪感觉自己根本不可能打赢他。

  来人正是卑什伽奴。卑什伽奴将试弦送回出去,主人还给了他另一个要求,他还要带回来一个人。主人没有给他这个人相关的信物,什么都没有,只说了一句:“他很强。”

  卑什伽奴听不懂人话,只靠本能去识别,他这一路上杀了很多人。那些人无法抵抗他,在他手下扯着嗓子乱叫。卑什伽奴没有任何的情绪,那些人死了,所以那些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那么眼前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