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多尔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很快就确定了整艘船上最好欺负的人——芙里达,并暗中从她手里索取到了不少供品。

  正所谓芙里达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常樂乐得轻松,直接就把带孩子的任务交给她了。

  芙里达敢怒不敢言,战战兢兢地给对方当小妹,时间一长,也渐渐琢磨出了点儿东西来——

  世界意识虽然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冰冰的,但祂脾气意外得好,无论常樂怎么冷嘲热讽都不生气,好像根本就不具备这种情绪。

  可能是被关得太久得缘故,祂对船内的一切事物都很好奇,问题很多,听到回答之后还会说谢谢,特别有礼貌。

  当然了,即使感觉对方的脾气很好,芙里达依然没有那个胆量对人家颐指气使,每天该怎么上供就怎么上供,偶尔也会产生一丝成为“世界意识的白月光”的幻想,但很快就被对方无穷无尽的问题打磨到一干二净了。

  为!什!么!祂!的!问!题!这!么!多!啊!

  简单的如船的最高时速是多少,最多能容纳多重的货物,屋里的温度为什么会这么高,甲板外面怎么一点儿风也没有……

  负责的有这艘船为什么可以自动航行,为什么没有帆它还可以前进,是什么为它提供了能量和动力……

  芙里达很想哭。

  她要是能弄清楚这些东西的话早就去造船厂上班了,何必花那么多钱去魔法学院念个废柴班给自己镀金?

  别说她了,这些问题船行大小姐都不知道,毕竟简只需要学习开船,造船这种事是她们家底下的员工应该关心的事情。

  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船碰到来时的结界,被迫停了下来。

  这回有伊西多尔在,不需要再拜托贝鲁特帮忙带她们过去,常樂也因此省下了不少魔力。

  但是贝鲁特有点小失落,感觉自己没有什么用处,一点儿忙也帮不上——这种失落大概和没能成功在雌鸟面前开屏的孔雀差不多,属于一种生物的求偶本能,总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显摆点儿或者卖弄点什么。

  伊西多尔个儿头不够,拜托贺小满把自己举起来。

  贺小满眼睛亮了一瞬,刚准备上前,常樂就抢先一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来帮你吧,我手很稳的。”

  伊西多尔回头看她,小脸上写满了“不信任”:“如果你不会把我丢进水里的话。”

  常樂微笑:“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会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像你这么可爱的小朋友?”

  鲨掉:“……”之前你掐脖子的时候我可看到了!

  最后还是常樂帮的忙,她把小萝卜头举出栏杆,辅助祂开始进行对结界的回收,并没有故意使坏。

  伊西多尔把两只小肉手放在结界上,结界如同水波一样泛起阵阵涟漪,肉眼可见的白色魔力不断涌向祂的双手,没过多久,伊西多尔打了个饱嗝:“嗝……吃饱了……”

  常樂把祂放到地上:“你把结界吃了?”

  “只吃了一部分。”伊西多尔用芙里达上供的小手帕擦了擦嘴,“这里的结界是规则留下来的,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

  祂仰起头,视线扫过周围的几个大人:“你们很厉害,竟然可以突破规则的结界……”

  鲨掉抓来垂头丧气的贝鲁特:“是贝鲁特,他带着我们通过了结界。”

  伊西多尔看向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很不错。”

  这个殊荣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尤其是当着自己有好感的妹子面前。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右手握成拳敲了敲自己的胸口,笑得一脸灿烂,“很高兴我的能力可以帮到大家!而且要不是有您提供的魔力,凭我自己恐怕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伊西多尔微微睁大了双眼:“嗯?”

  常樂暗道不好,赶紧掏出一个小蛋糕来,在祂面前晃动了两下,笑眯眯地说道:“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既然你已经饱了,那就算把这个蛋糕给你,你也吃不下了吧?”

  伊西多尔果然上钩,立刻把刚才的问题丢到了脑后,眼珠子随着蛋糕来回移动,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我可以把它留到下午再吃。”

  虽然芙里达那边的零食也和很好吃,但祂还是更喜欢常樂包里的蛋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制作者的问题,那简直是世界上最甜蜜的食物,勾得祂口水都流下来了。

  “嘿嘿。”常樂的笑容更真切了一点儿,然后瞬间把蛋糕收了回去,“小朋友不可以一下子吃那么多食物,会积食不消化的,所以还是我帮你保管吧。”

  伊西多尔:“……”不给何撩?

  简睁大眼睛试着看出来点什么,但失败了,只能问道:“现在结界消失了吗?”

  伊西多尔摸摸突起的小肚子:“只是这片区域的消失了,别的地方还有。”祂变小之后饭量也小了不少,换做以前,祂可以一口炫了这一片。

  简好奇道:“那你知道结界的另一边是什么吗?”

  “当然。”伊西多尔说,“另一边是魔界。”

  常樂看向她,似乎对这个话题有点感兴趣。

  芙里达则是一脸震惊:“什么?!真的有魔界吗?那结界破了个洞不会导致恶魔侵入吧?!”

  “不会。”伊西多尔解释道,“魔界与人界是相反的两面,除非被人召唤,否则不能现身于人界。”

  像是怕她们想想不明白,祂进一步解释道:“伊西多尔大陆的人界是一个长方形,长方形的两条短边微微下陷,与正下方的魔界相连……也就是说,这里是人界与魔界距离最近的地方。”

  常樂挑眉问道:“这是规则?”

  伊西多尔点头。

  “就算规则死了也需要遵守?”

  “被我杀死的是祂,祂是规则,也不是规则。”

  常樂懂了:规则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东西,永远不会消失,被世界意识杀死的东西也许是和祂差不多的——规则意识。

  芙里达好奇地盯着海底看:“魔界就在魔法大陆的地底下?”

  “伊西多尔大陆。”某萝卜头更正道。

  芙里达立刻改口:“哦哦哦,在伊西多尔大陆地下?那我们之前去过的遗失之城岂不是建在了魔界?”

  “不是这个地下的意思。”伊西多尔说,“魔界与人界完全相反,互相对称,你们说的遗失之城建在了人界的地下,可能要再往下几千米才是魔界的地底。”

  “原来是这样吗?!”芙里达眼睛亮晶晶的,“这些东西课本上都没写欸!”

  书上只说恶魔们生活在魔界里,怀疑魔界是单独存在的一个空间,还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这样的观点。

  伊西多尔淡然地接受着小信徒崇拜的目光:“人类对于世界的探索还只浮于表面罢了。”

  ……

  碍事的结界彻底消失,简回到驾驶室,船很快重新开始前进,向着岸边驶去。

  当天晚上,她们就到达了施内兰冰原的最边缘地区。

  贺小满从船上跳下来,落地的瞬间甚至产生了一种恍惚感,好像脚下的地面也在不停地摇晃着。

  自从来了魔法大陆,啊……伊西多尔大陆以后,她坐过的船比她前十八年加起来的还多,现在她都不怎么晕船了。

  人的适应力可真强啊。

  常樂跟在她身后走下来,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啊……踩在陆地上的感觉可真好啊!”

  芙里达小心翼翼地牵着伊西多尔走下木制台阶,伊西多尔一点儿也不注意脚下,睁着卡姿兰大眼睛东张西望:“陆地啊……一百多年没见到过了……”

  鲨掉对几人说道:“到了这里,你们应该能够自己找回去了吧?我有点事情,可能要先走一步。”

  “啊?”贝鲁特依依不舍地说道,“这就要走了吗?”

  “嗯。”鲨掉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的传送只能把我自己带回去……”

  贝鲁特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不好意思!你路上小心……啊……不是……就是……”

  常樂都看不下去了,催促地摆摆手:“你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鲨掉笑了笑,对贝鲁特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注意安全的,谢谢,再见。”说完原地读了个传送,瞬间消失在她们面前。

  贝鲁特痴痴地看着她消失的那块空地,又开启了怅然若失的状态。

  常樂笑着问他:“喜欢吗?”

  贝鲁特呆呆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才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脸色瞬间爆红,无措地说道:“也……也不是……唉……就是……她……她……”

  他憋了半天,才缓缓吐出剩下的话:“她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孩子……”

  常樂又想笑,又觉得这孩子可怜。

  果然啊,最懂男人的永远都是男人吗?

  她看向不远处的芙里达和简:“你们两个反省一下?”

  芙里达:“关我屁事?”

  简:“我很忙,勿扰。”

  贝鲁特耳根发烫,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耳朵,然后身体骤然一僵,发出了一声哀嚎:“怎么办!我忘记要她的联系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