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还不是太舒服，尉然忍了忍，给自己煮了碗醒酒汤，末了打了豆浆，做了三明治，煎了几个荷包蛋和热狗，一并端上餐桌。
“还没吃饭吧？”尉然轻声问坐在沙发上的青年。
好一会，对方回答：“没。”
“坐过来一起吃。”
“好。”
梁驰风卷残云，很快把三明治扫空，鸡蛋和热狗稍后也下了肚，大概吃的有点急，噎着了，猛灌了一大口豆浆，玻璃杯空了三分之二。
跟饿了八百年一样，尉然怀疑钟云霄平时克扣他饮食克扣的太紧：“吃饱了吗？要不要我还去给你弄点？”
梁驰神色有点尴尬，企图拾捡回自己身为艺人的自觉：“我平时吃相很好。”
尉然噗嗤一笑：“现在也好啊。”想了想，补充：“既好看又可爱。”
梁驰紧绷的嘴角因为这句夸赞不可控的弯了下去。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后，又迅速恢复冷酷，他觉得尉然在拿捏他，偏没有半点办法去反抗，还十分的……心甘情愿。
见鬼！
“好了”，尉然看他一副扭捏懊恼的模样，不逗他了：“你找我有事？”
明明前几天还果断推开他，对他冷嘲热讽，一副划清界限的嫌弃模样，现在却主动过来找他，这是吹的什么风。
梁驰忽视他的故意吐槽，很快调整好状态和复杂的情绪，脑子里罗列出几条完整信息，没废话不铺垫，直奔主题：“我想你问几件事。”
“嗯，可以。”尉然同样的干脆利索，态度从善如流，极具亲和力。
“第一，我们认识吗？”
尉然似乎料到他会这么问，笑了笑：“不认识。”
这句话说出来后，两个人均是一愣，尤其回答者本人。
“不认识？”梁驰不大相信。
尉然沉默了。他能料到梁驰会怀疑两个人的关系，亲自来求证，却没想到他根本没法如实回答出来。
大脑似乎被人设定了一个固有程序，说出来的话根本不受本意控制。
001既然更改了梁驰和他之间的记忆，又哪会那么容易让人重新记起来。
梁驰见他不再回答，又道：“我对你一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可关于你的记忆又一片空白，你的行为也很让我怀疑，我有想过，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美好？糟糕？梁驰一时间无法断定，“一些事。”他最终这么笼统概括，“除了我，你们都记得。”
尉然想点头，想开口说“是”，但他做不到，与其被迫张嘴否认，他只能保持沉默，神色复杂的看着梁驰。
“很明显，你也不记得。”梁驰有些遗憾，“我知道我的想法太匪夷所思，你可能觉得我是个非常奇怪的人，我自己也觉得我大概疯了，抱歉，让你困扰了。”
尉然张了张嘴，半晌，又合上，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天知道，他有多想告诉梁驰，你没疯，我也不觉得奇怪，这是事实。
梁驰自嘲一笑，推翻这些莫名其妙的猜测，大早晨来堵人家门口，多少唐突了，遂站起身，客气跟他告辞。
尉然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把001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骂了一大通，不解气，连人的终极脑残粉888一道攻击了一千八百个来回。
梁驰已经打开门，走进电梯，中间没有回过一次头。
尉然心里百感交集，被深重的无力感牢不可破的围困。
电梯门合上了，他转过身子，思索着他和梁驰之间还能有什么转机。
这时，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撑住了即将合上的房门。
尉然吃惊回头，看到去而复返的梁驰正直直的盯着他，眼神坚定清澈。
“你……怎么又回来了？”
“虽然很荒唐，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尉然，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所有人，包括你和我，都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某些记忆，它们被某种外力因素抹去了。”梁驰昨天查阅了很多心理学和人体大脑记忆的书籍，其中包括一下故事性偏高的玄学杜撰，无所不用其极的尝试弄清楚他对尉然产生的奇怪感觉，“我不会无缘无故不受控制的去关注一个陌生人。”尤其跟丁芬兰关系亲密的陌生人，“以及，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觉。”
尉然错愕了一瞬，很快笑出了声，没去回答，因为没法回答，但心里的失重感却慢慢消失了。
梁驰从他的这个笑容里解读到了一定程度的肯定和默认，即便实际上尉然什么都没说。
他们之间存在着超乎寻常的默契，那种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无意间的小动作都能心灵互通，情感共情的默契。
尉然是天生长在他骨头里的宝藏。
两厢凝视了一分钟，梁驰别过头去，不耽误声音清晰的传进尉然的耳朵：“你等我查清楚。”
尉然点了点头，拨开心底的层层雾霾，终于明白，他其实什么都不用做，不争不抢，只等在原地就好，梁驰会无数次的靠近他。
就算不等在原地，他也会跋山涉水找到他。
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解决，问题反而更多更杂了，梁驰的心头却也是轻松下来，连日里的疲惫一扫而空，从车里下来时，脸上甚至挂出了格外柔和的笑容。
恰被等在停车口的季言看的一清二楚。
这样的笑容，说实话，对梁驰本人来说太过违和，因而也显得格外扎眼。
“驰哥～”他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快走一步，伸出胳膊想挎住他。
梁驰让开了身子，下意识的。
季言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两个人进了屋，梁驰的态度彬彬有礼，疏离淡漠，这让季言非常不舒服，他忍了忍，依旧笑容甜蜜，跟梁驰撒娇说两个人很久没有一起约会了，埋怨梁驰自从出院后对他态度冷淡了许多。
或者说，从遇见尉然开始。
梁驰却觉着两个人之间似乎根本就没有亲密过，脑海里能清晰的浮现出那些记忆，心里却是实感全无。
他又问了季言一些事情，譬如他和季言什么时候认识，什么时候交往的。
季言委屈的要命，嗔怪梁驰怎么连这些都记不清了，接着关心的问他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
梁驰大脑里只有他们交往的日常，具体的时间点确实记得模模糊糊。
季言心情愈加的不好，也不继续跟梁驰抱怨撒娇了，讪讪离开。
坐上车子后，他拨通了一个号码，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询问对方：“梁驰最近有见过什么人吗？”
“有，他这几天一直频繁的去找Aisha的一个员工。”
听到名字后，季言脸色唰的拉了下来，冷哼：“我知道了，看来我有必要亲自去见一见他了。”
不等他主动来见，尉然便主动打电话联系了他。
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
尉然最近工作比较忙，每天都要加班到凌晨。
这天晚上驱车回家时，他发现有一辆车一直尾随着他。
因为工作日的缘故，街道上行人和车辆都不怎么多，有什么异常情况很容易发觉到，更不用说尉然本身警惕心就很高。
他第一反应就是拨打110，但对方只是尾随，并没有多一步靠近他的意思，尉然心里奇怪，一边给张硕发了信息，一边将车子引到了一个偏僻的路段。
张硕带着几个身材高挺的年轻男人早就等候多时了。
尉然停下车，走到尾随者跟前，打量了他一眼，黑色棒球帽，小眼睛，瘦高个，中年男人。
尉然不可能不记得他是谁，王凯，平行世界里被张瀚景安排跟踪过梁驰的狗仔。
他轻敲了敲车窗，客气的让对方下车，好好谈一谈。
王凯被逮了个正着，只得脸上堆笑，打着哈哈同意。
张硕怕尉然有危险，一个箭步挡在他身前，眼神落在王凯身上时，闪出几丝异样，稍纵即逝。
莫名的，尉然也觉察出点什么来，脱口而出：“张硕，你认识他？”
“不认识！”回答的是王凯，“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他被眼前的几个肌肉大高个吓住了，不吃眼前亏，老老实实交代道。
张硕回头：“嗯，我不认识他。”
尉然竟是长松出一口气，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王凯爱财惜命又胆小，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抖落了出来，他的雇主是季言，没想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就是简单的跟踪报道尉然见过什么人要做什么事。
尉然心下了然，摆了摆手，示意张硕放王凯离开。
王凯对张硕嘿嘿一笑，赶忙打开车门，都踏进车里一只脚了，突然回头，上下打量了张硕一番：“你还别说，我瞧着你是有点眼熟呢～”
张硕脸色一变，把王凯吓到了，乖乖上了车。
尉然站在不远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张硕走到他身边，脸上已经恢复平日里的温顺，问：“前辈，你有得罪过季言吗，他为什么找人跟踪你？”
尉然摇头：“不知道，我也蛮好奇他为什么这么做。”
说是这样说，他心里门儿清，还能有什么，梁驰呗。
而且……尉然有一种预感，从季言身上可能会找出梁驰失忆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