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空间内，幽蓝色的数据和代码如同云丝浮游在空气中，888指尖微动，把那一团团数据变成了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蓝色蝴蝶。
那个虚掩大门的房间里，001已经单独和梁驰待了三个小时四十六分二十八秒。
他期间多次发出惋惜的啧啧声：“这张脸真完美。”
“我还没见过像他这样有自我思想的NPC。”
“毁掉了真可惜。”
“嘭——”888已经捏碎了第三十七只蝴蝶，脸色愈加的难看。
毁掉的确不舍得毁掉，001实在好奇区区一个NPC而已，怎么能违背自身的程序设定，打乱世界剧情线。
001对这个NPC充满了探索和研究的心理，想知道重新经历一次格式化的梁驰会怎么样，跟所有的NPC一样按照设定好的程序重新运作，还是会再次打破固定数据系统对自己的天生禁锢，做出更有意思的事情？
当然，如果真是后者，001会果断销毁掉他。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穿梭空间里变成蓝色蝴蝶的代码簌簌落了一地，001出来时瞟了888一眼，神情极不耐烦：“你把他带到清洗空间。”
888神情还在郁闷，闻言点了点头，把意识不清满面茫然的梁驰带到了一个黑色大铁门跟前。
他犹豫片刻，打开了门。
房间里白昼和黑夜轮番交替，一眼看不到尽头，周遭呈现的都是流体的镜面，把一NPC一AI的影子切割成千百万个。
888一扬胳膊，无数个电子线头出现在他手里，他看了眼梁驰，叹出口气，把这些线头连接到他的四肢和脑袋上。
线头像长了触手一样紧密的贴附在梁驰的皮肤上，饥渴的想吸食着什么。
十几分钟后，888关上了大铁门，门内随即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刺眼的光波从门缝里迸射出来，直至随着渐渐微弱的声音彻底熄灭。
另一边，独立空间里，尉然从噩梦中惊醒，后背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宿主……”888站在他身后轻喊了一声。
尉然平白被吓了一跳：“卧槽！！”
888：“请宿主文明用语。”
尉然抚了抚胸口，问：“他怎么样了？”
“在清洗空间躺尸。”888回答。
清洗空间其实是销毁分系统或NPC的地方。通常情况，宿主任务失败后，分系统只需输入有关清除指令，相应世界的NPC和AI的记忆就会自动清零。梁驰情况太特殊，001不得不在清洗空间里对其进行格式化大脑。
这样的代价是梁驰失去所有感知，昏死至少半个月的时间。888离开之前去看过他，人脸色惨白，表情痛苦，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
尉然听完他的叙述，沉默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梁驰的记忆突然出现紊乱导致这条时间线的剧情无法正常进展下去，尉然的第四次任务失败了，不过幸运的是他不用接受惩罚。
888告诉他，梁驰现在属于初始化状态，第五次任务需要延迟，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休养生息。
尉然却是半点都放松不下来，他问888：“我可以去看他吗？”
888没有带宿主去穿梭空间的权限，看着一副尉然失魂落魄的模样，于心不忍，道：“我可以向001申请一下，他同意了你才能进清除空间。”
尉然：“嗯，谢谢你，真不行不用勉强。”
888当天晚上就去找了001，对方听了他的诉求，眼神微动了动，回头打量了他一眼：“你对这个宿主挺上心啊。”
888：“嘿嘿，他人比较有意思~”
001沉吟片刻，冷静的扯起嘴角：“行吧，你带他进来。”
888高兴道谢。
见面安排在三天后，尉然推开清理空间厚重的大铁门，心脏沉沉浮浮落不回实处。
梁驰躺在透明的流体床上，微皱着眉头，睡的很沉。
尉然走到他身边时，梁驰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艰难的喊道：“尉然哥……”他用依恋欣喜又讶然的目光紧紧盯着尉然：“我是……”
话音刚落，脑袋疼的要裂开好几半，他的眼眶染了血一样，红的骇人：“我是……小驰，我……”
他竭力保持理智，想跟尉然说话，可怎么都没法说出口，生理上的疼痛和意识的溃散，让他张了口却无法想起自己下半句话要说什么。
尉然实在不忍心看他这么痛苦，弯下身子，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我知道，你是小驰。”
“嘘，乖一点，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别说那么多话。”
梁驰不甘心的握着他的手，全身都在颤抖，张了张嘴：“我……”
尉然吻了吻他的脸颊，示意他放轻松，好好睡一觉。
梁驰的意志力越来越薄弱，他已经在这个空荡漆黑的空间里独自待了很久，每一天，被抽离的记忆都会化成一团乱码萦绕在这个空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使他的精神越来越恍惚，但他却固执的保持着清醒，觉得自己似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什么呢？
梁驰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在尉然的柔声安抚中再度昏睡了过去。
888在门口计算着时间，大概半个小时后，尉然面色沉重的从清除空间里走了出来，对他道：“我没想到他会那么难受。”
888：“比起被销毁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确实如此。
888提醒他，梁驰只是一个NPC，他的所有情感源属于穿梭门的虚假指令，所有的痛苦难受只消按下一个按键，即刻清零。
“当然，因为每个NPC重复宿主的世界线任务次数多了，数据库里也会有一件永远无法抹消的黑暗记忆，这些记忆会被储存到单独的空间里，不会对该NPC产生丝毫影响。”001说：“所以，正常情况下，你离开后，他会忘记所有，过完属于这个世界的完整一生，直至他的零件老化，数据库无法正常运作，彻底被001销毁重塑，安排下一个身份。”
尉然眸光闪烁：“可是我刚才看到他的时候……”他顿住了。
“怎么了？”888奇怪的问。
尉然道：“没什么，我想多了。”心里却在想，NPC吗？会有NPC模仿原主模仿的那么像……
这一切的疑惑在半个月后慢慢淡化了下来，因为尉然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第五次任务上，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了，容不得一点哪怕很微小的错误。
介于第四次任务失败是梁驰记忆紊乱造成的，888仍把时间线拉到了尉然还没跟梁驰确定恋人关系之前。
尉然再次见到梁驰时，他已经恢复了原本乖戾张扬的模样，除了原始记忆，关于他解开心结正视和尉然的感情，以及想囚禁尉然的记忆全部消除了，他仍旧把尉然当成一个可恨的骗子，对他态度冷漠而疏离。
尉然却觉得这是件好事，因为他发现无论出轨还是移情别恋，只要他打算离开，对梁驰造成的伤害都是一样的。
因而他不再自作聪明的适当调整世界剧情，减少对梁驰的伤害，他不想再见到梁驰被送往清理空间被强制格式化大脑了，即便梁驰只是平行世界的一个NPC。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条时间线的剧情发展和第四次相比，有了些许的差异。
《七月谍战》破1的庆功宴上，梁驰并不知道一直跟踪他的变态粉丝是徐州，真的喝掉了那杯下了药的红酒。
尉然把徐州赶走后，照着原来剧情和他发生了“关系”——当然，他照旧让888输送到梁驰脑海里一段虚假记忆，接着拍了照片威胁梁驰跟他交往。
梁驰愤怒不已，最终在钟云霄的劝说下同意。半个月后，尉然终于住进梁驰的独栋公寓。
不是口是心非，这一次，梁驰是真的不想看到尉然了，他觉得尉然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被格式化大脑的梁驰似乎变了一个人，当然，按照剧情发展他本来就应该这样对待尉然。
总之，梁驰似乎真的在讨厌尉然了，对他比每一条时间线里都冷漠很多。
失落当然会失落，但尉然不认为这是多么糟糕的事情，反而更有利于他完成任务。
尉然抽出更多的时间去结识张翰景，只是比较第四次任务，张瀚景对尉然的态度也寡淡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热情主动。尉然不得不创造更多的机会接触张瀚景，培养共同爱好。因为这条时间线里的张瀚景跟他不是太合拍，反而更像现实世界里的张硕，依然的健谈，可大多数时间里喜欢沉默，看向尉然的目光仰慕里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尉然把这些变化跟888一一道出，心里莫名的腾升出无法名状的怪异感。
888检测了一下世界剧情线，有条不紊，没有丝毫差错：“梁驰做为平行世界的主角，情绪和记忆出现紊乱，重新被格式化大脑，多少对世界线有点影响吧。但这条时间线里的剧情本来就该这样发展，相比较而言，你第四次任务时的剧情发展反而脱离了正常轨道。”
尉然想想也对，剧情现在无非是拨乱反正了过来，是他把梁驰对他的偏执喜欢当成了理所当然。
888非常没眼色的吐槽：“宿主，你这是失去万人迷属性了啊~”
尉然朝他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