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咸鱼魔尊,在线救人[穿书]>第一百四十一章 自当奉陪

  “今日所有挑战,我萧予圭,奉陪。”

  山中无岁月,虚怀宗上的日子也如流水一般走的绵延细长。

  萧予圭只觉得是过了一睁眼一闭眼般的功夫,程渺便已拔长了身量,竟只比他低上半个脑袋了。

  性子却像是没怎么长,总喜欢时时黏着他,时不时还会睁圆那双精致的眸子,沉默里杂了些可怜巴巴的意味,小心翼翼的盯着萧予圭看。

  他向来是个抵抗不住旁人这般对待的,往往一瞧见那落水小狗般温润又委屈的眼神,心中都软的不像样子,恨不得把这小东西宠到天上去。

  程渺是个极为知分寸的,即便知道自己这师兄对他特别,却也不会恃宠而骄的生出什么事来,用着那样可怜巴巴的眼神说出的,也都是萧予圭本就想为他做的事。

  如此懂事,倒是引的萧予圭对他更加喜爱起来,只觉得这孩子当真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儿不好,连那张冰块儿般僵硬的脸也招人喜欢的很。

  他全然忽略了程渺对待旁人时截然不同的态度——全虚怀宗上下都知道掌门收的弟子是个与他师父如出一辙的冰山,惊才绝艳、面容精致,却总冷冰冰的不愿与人多话——还一心一意的感叹着,程渺这小东西这么小便如此会关照人,还不知日后大了,该会是个多么招蜂引蝶的情形。

  程渺那冷冰冰的态度不分男女老少,对除了萧予圭之外的人全部倾情放送,这“以外之人”甚至还包括他的碎嘴小师叔。

  虞清道不喜俗务,常年在外晃荡,却是个极为喜欢八卦的,但凡这修真界哪里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必然能瞧见他的身影。

  闻鹤才收了徒,还是个自凡间寻来的小儿,这自然是一等一的八卦,值得虞清道放下修真界那些吃不完的瓜,冒着被自己师兄扣在宗里处理政务的风险,特地回来转上一圈。

  他偷偷摸摸的进了弟子居,正巧碰上程渺如往常一般坐在院里等萧予圭回来,还以为是自己这位师侄得知了自己回来的消息,早早为他做了准备,便刻意触动了程渺设下的阵法。

  虞清道见程渺眼中一亮,更加确信这小少年就是在等他,谁知他刚刚得意洋洋的现出身形,便眼睁睁的看见程渺脸上的笑意一片片碎了去,拿稳了剑做出个防御姿势:“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虚怀宗中?”

  刚刚还觉得自己这小师侄颇为上道的虞清道:“……”

  他有些抹不开面子,轻咳一声,背了手望着程渺的方向柔声道:“你可是姓程名渺?我名虞清道,是你师父的师弟,于情于理,你该唤我一声小师叔的。”

  许是虞清道身上那股子一点儿也不正经的气质太过逼人,程渺听了他这温声细语的一句,皱紧的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警惕了:“师父从未说过我还有个师叔,师兄也没有说过。”

  虞清道一愣:“你还有个师兄?”

  程渺见他这副样子,更加确定眼前这人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师叔,立刻便要出声叫喊,手中甚至还多了枚玉简,眼见着就要将之捏碎。

  虞清道一急:“你这是……”

  随即身形一晃,出现在程渺身后,要制止他捏碎玉简的动作——他可是偷偷跑回来的,万万不能被师兄知道,再拖去处理虚怀宗那足足能堆上几丈高的事务去!

  “管家婆?”萧予圭出现的时机很巧,正好是虞清道与程渺撕扯在一处、争的面红耳赤的紧要关头。

  两人的身形顿时一僵,虞清道几乎是瞬间便扭过了头去,气的跳了脚:“你管谁叫管家婆?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之分了?”

  程渺借机挣开虞清道的钳制,哒哒哒跑到了萧予圭身旁,抓紧了他的袍袖,嘴唇抿的发白。

  萧予圭看着程渺在挣扎中凌乱了几分的头发与衣服,顿时便皱了眉头,毫不客气道:“那还能叫你什么?连个孩子都欺负,真是在外面晃荡了太久,脸都不想要了。”

  虞清道差点被气了个倒仰,下意识要出言嘲讽,嘴角却是一抽一抽的疼——谁能想到那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少年只是被他抓住了手,却挣扎的像是只上了岸的鱼,手脚头嘴全上,现在他手上还有几道被挠出来的血印子!

  偏偏他碍于面子,不能对小辈动手,只好全盘受着,心中本身便有些憋屈,又被萧予圭按了这“欺凌弱小”的一顶大帽子在头上,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你……你目无尊长!你毫无礼数!你……”

  萧予圭将跳了脚的管家婆彻底从听觉中摘除,全然不顾虞清道气的通红的脸色,屈了膝给程渺整理好衣物,低声道:“可有受伤?”

  程渺依旧是垂着头,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将握过玉简的那只手伸到了萧予圭面前:“手痛。”

  声音极轻,甚至还带了几丝委屈,几乎是在不易察觉的撒娇了。

  萧予圭的心都快被这一声喊酥了,指尖迅速凝聚了些灵力,弯起一双桃花眼,软声道:“师兄给你治,不疼不疼了。”

  虞清道那抑扬顿挫的骂声咯噔一下卡了壳。

  他看了看依旧冷着脸、周身却透出一股子委屈之意的程渺,又看了看满脸柔情蜜意、像个哄孩子的慈母般的萧予圭,最后看了看自己手上胳膊上被挠出来的血印子,一时之间竟觉得程渺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尽管程渺除了头发乱了些、衣服散了些之外毫无变化,手掌里被硌出来的红印子还是自己攥玉简攥的。

  明明小师叔他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好不好!

  “萧嶂啊。”虞清道干巴巴的出了声,声音遥远而空茫,甚至还带着几丝对于现实的怀疑与颤抖,“……你是吃坏了药吗?还是下凡历练撞坏了脑子?”

  他在这山上呆了几百年,从来都没看见过萧予圭笑成这副温情脉脉的样子!

  这小子常年都撑着一副欠揍的嚣张样儿,懒懒散散的什么也不上心,即便唇角勾起来几分,也只有嘲笑并讽刺的意味。

  虞清道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这双眼睛是不是该换上一对了,不然怎么能看见那拽的二五八万的萧小子对着一个小少年笑的满面桃花开、甚至于周身都洋溢着母爱一般呢?

  他还没将自己惊掉了的下巴捡起来,便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一股极为强盛的气息正在靠近,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变了,自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袋丢出,甚至来不及同程渺说上一句“这是你的拜师礼”便化为一道流光,风一般的向宗外窜去。

  程渺自然也看见了虞清道的异状,又扯了扯萧予圭的袖子,问道:“师兄,那个人是怎么了?”

  萧予圭抬了眼,看见那道虞清道所化的流光在空中猛然停滞,似是被什么东西拦住,有些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几声:“他啊?只不过是欠了太多的账,如今要被抓回来好好清算一番而已。”

  程渺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几丝笑意:“他当真是我的师叔?”

  “我知道你很意外,也很无奈。”萧予圭叹了口气,目送那道不断挣扎的流光被送入虚怀峰顶的宫殿中,故作惭愧的接上自己的话,“可是命中如此,你我的小师叔就是这么个人,日后的几百年无论有再多的不情愿,都得受着了。”

  远远传来虞清道气愤至极的骂声:“闻鹤才你个老不要脸的!我不工作!!今天我虞清道就是断了腿、瞎了眼、从这虚怀峰上跳下去,也不会替你批一个字!!”

  萧予圭听着这熟悉至极的话语,向着程渺挑了挑眉。

  程渺勉力憋住自己的笑声,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师弟知道了,日后绝对会尊师重道、遵循礼数的。”

  两人对视半刻,终是再憋不住,大笑出声。

  虞清道与程渺的第一次相遇,便在一片鸡飞狗跳里落幕。后来的几百年中,虞清道每每想及当年的事来,都会后悔万分、长吁短叹——若是早知道第一次见面便会在小师侄面前闹的这样没脸、被迫批了整整三月的折子,还不如继续躲在外面呢。

  后来虞清道还完了欠下的债,又正儿八经的备了东西,端起师叔的架子,来找了程渺一次。

  偏偏那日萧予圭不在,虞清道一张嘴说的都要冒出青烟,程渺也只是冷着一张脸“嗯”“是”几声,除此之外旁的是一句也没有,最后甚至还极为礼貌的寻了个借口,礼数周全的把虞清道请出了弟子居,礼数周全的把门在虞清道面前关严实了。

  一肚子话没处说、憋得脸色发青的虞清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崽子不是没有情,是把全部的关怀都给了萧予圭一个人。

  虞清道站在门口细细品了品,又想到自家师兄那张千百年不变、千年冰雪般的冷脸,心中顿时更加憋屈了。

  却又没处说理去——全虚怀宗的人都知道程渺冷清冷性,偏偏他不信邪,如今碰了一鼻子灰,也是自找的。

  转念一想,虞清道又觉得这也是件好事。

  虚怀宗历代掌门,都是如出一辙的剑修、如出一辙的冰块儿,虽在匡扶大道、锄奸铲恶上做的出挑,待人接物却终归是太冷了些。

  闻鹤才将程渺接回宗中悉心教养,想来也是要将他当接班人培养的,若是日后操持门中事务,有个挂念有份寄托也是好的。

  虞清道他师父就是个冷到了骨子里的剑修,当年突破境界不成,即将羽化仙去的时候也只冷着脸低低说了声“走了”,便消散在了这天地间,只留下一把灭了光芒的本命剑,当真是把冷贯彻到了骨子里。

  闻鹤才与他全程旁观,他几乎是哭成了个泪人,闻鹤才脸上却是毫无变化,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在那把本命剑光芒消散后跪下磕了个头,便冷着脸接过了掌门之印。

  虞清道说不出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只觉得当时的闻鹤才实在是太过无情了些,打心底里不希望下一任的虚怀宗掌门还是他那副冷到了骨子里、心中只有天地大道的样儿。

  因而,在意识到程渺对萧予圭的在意后,他甚至是有些宽慰的。

  当事人却没意识到自己在程渺心中的地位究竟被放的有多高——萧予圭这些年里依旧会时不时的消失、经常性的受伤,然后一身伤的滚进程渺屋子里,把程渺吓个半死,再咬着发白的唇给他身上放治愈术。

  他对自己不甚在意,却对程渺在意到了有些离谱的程度。

  程渺是剑修,练剑之时多多少少会受些小伤,萧予圭围观了一次,看着少年那矫若游龙般的身姿一点儿没惊艳,眉头越皱越紧,第二天便给他寻了件法器来,死乞白赖的要程渺穿上。

  那法器是金铁不入的好东西,全天下也找不出来几件,却被萧予圭毫不犹豫的塞给了程渺,大炮轰蚊子般替少年挡起了各种零碎的小伤。

  可程渺却好似是被血光之灾罩了头,每隔上几天总会受上些不大不小的伤,或是腿折了、胳膊断了,又或是炼丹炸伤了手、练剑划伤了身子,总会可怜巴巴的捂着伤口,沉默又委屈的望着萧予圭瞧,看的他一丝儿脾气也发不出来,只得叹着气替他疗伤,再絮絮的叮嘱上许多话,最后被哼哼唧唧的程渺缠着同榻而眠。

  他不是没有想过程渺是故意的,可又极为无奈的发现,即便他知道程渺是故意伤了自己、让他操心,他对这个小少年也生不出任何气来。

  甚至想主动同程渺讲清楚,即便他不伤了自己,自己对他的关照也是不会减少半分的。

  可的确不会达到在紧张程渺的伤势时,那种予取予求、关怀无比的程度。

  程渺对此心知肚明,并且在这些年的相处中逐渐掌握了该制造出伤势的程度,总能卡在让萧予圭心疼无比、却又没法生出气来,事后想起来也只能对他斥责几声的地方。

  自家师兄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程渺每次在萧予圭刻意放轻了力度的怀抱里睡去,都会再次加深对这句话的理解。

  他这些年里成长了不少,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对萧予圭的情感早已超出了师兄弟间该有的范围,却只装作懵懂无知、依旧如少时一般喜欢黏着萧予圭。

  即便是超出了那该有的范畴,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青年一代中天赋最好、修为最高,也最努力的存在,是十岁结丹、十五岁成婴,尚未弱冠便已有着出窍期修为的天才,是最有可能接手虚怀宗的人,即便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兄,又能怎么样呢。

  总不能把他的记忆全洗个干净,总不能把他的师兄也从这世上清除——少年有些得意的想。

  萧予圭却不如他这么天真乐观。

  他总觉得闻鹤才一定是藏了后手,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程渺,像是只置身于黑暗之中的母兽,睁着一双眸子,时刻谨慎的注意着四周,生怕自己柔弱的孩子被不知何处袭来的危险掠去。

  闻鹤才这几年里单只是按部就班的罚他,时不时还会将萧予圭叫过去,将躯体与灵魂重新打散再拼凑一回,除此之外竟是什么事都没做过。

  甚至于一日萧予圭大着胆子在程渺额上亲了口,闻鹤才也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并未做出任何别的举动。

  他这样的反应,却让萧予圭变得更加疑神疑鬼了起来。

  闻鹤才是化神期修士,是这全天下最接近成神那一步的人,又极擅推算,几乎能堪破天机,萧予圭无法不怀疑他是不是早已推演出了什么、并且早已做下了完全的准备,而自己只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萧予圭觉得,自己也要做些准备了。

  可他根本无法在闻鹤才面前隐瞒任何东西,也想不出旁的办法,只好不断往山上救些小小的幼崽,强行塞到程渺那里养着,心想,也不知这做下的些许善事、结下的些许善缘能不能在未来救上程渺一命,也让自己死的舒服些。

  几年下来,虚怀峰弟子居后那片桃花林里简直成了灵兽园,虞清道来过一次,啧啧赞叹,只说这鸟兽繁盛的境况,倒是比他从前去过的一些小型门派的兽园都要好。

  萧予圭不清楚闻鹤才看见他这样幼稚的想法时会不会冷冷一笑,却极为敏锐的察觉到,这几年来闻鹤才命令他带回什么东西的次数越发少了,而山上,也逐渐多出了些极为诡异的气息与身影。

  萧予圭能察觉到,那是与自己一样的东西,却又不太相同。

  似乎……是不具有神智的。

  他在察觉到这件事后心中轻轻的咯噔了下——闻鹤才能制作出这么多的百法偶,究竟都是哪里搞来的材料?

  这百法偶可是要拿活人炼的,即便是改良了做法,每一只百法偶身上,也都浸透了各种生灵的骨血。

  那老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活物?造出这样多的百法偶,又是为了什么?

  萧予圭试着跟踪了几只百法偶,发觉他们的去向都是那争斗频繁的魔界,心中顿时有些不安起来,总觉得自己像是隐隐摸到了一张大网的边际,却又看不清这张网,究竟是为了困住谁。

  闻鹤才很快便知道了他的行动——他看着眼前狼狈至极、在火焰灼烧下疼的面目狰狞的人,忽然轻轻的笑了。

  他像是很久没有笑过了一样,笑声嘶哑低沉,萧予圭彼时已然听不清什么了,却依旧被那瘆人的笑声吵的皱了眉,下意识的摇着头,不愿被这声音脏了耳朵。

  “你会知道的。”闻鹤才的声音很轻,扯下萧予圭焦化躯体的手却极为麻利,“毕竟,你可是这世间最完善的一只百法偶,比那只半成品,要优秀的多。”

  萧予圭那日身上的血差点流干,打那之后,便再也不去追查百法偶的踪迹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些新做出来的百法偶替他做了该做的,萧予圭正好得了清闲,可以终日在山上陪他那明明脸冷人冷,却意外的喜欢撒娇且黏人的小师弟。

  两个人在弟子居中每日练剑论道,倒是逍遥的很。

  程渺的身形越长越高、剑术越来越好,萧予圭对他越来越放得开,一时兴起了连浑话也同他说,常常将程渺逗的满面通红。

  可世间诸事大多无常,时间不能总停滞在一刻。几年过去,原本稳定的三界局势,终是渐渐乱了起来。

  先是边界上的一些小门小派遭袭,紧接着便是部分偏远的小世界彻底失联,最后这修真界的天门钟时隔千年再次响起,魔族侵袭。

  修士们怠懒惯了,起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便组织了人手,开始着手抵御外族。

  有些人死在魔族手中、有些地方生灵涂炭,虚怀宗也出了不少人手,可这些都与弟子居中的两人无关。

  非要扯上些关系的话,那便是因为魔族侵袭,全修真界的门派都重新开放了各种秘境,并开始举办诸如“修士大比”“武道争锋”的各种赛事,虚怀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宗门,自然也不能免俗,因而这天下大比,自然而然的便操办起来了。

  程渺不愿参与,却是怎么也逃不脱的那个——全修真界都知道闻鹤才收了个好徒弟,惊才绝艳、天纵英才,一手虚怀剑法使得纯熟,却从不让他下山历练,甚至连去别的宗门访问都不肯。

  这般宝贝着,自然也会有些流言蜚语传出,不离谱的是“虚怀宗掌门弟子貌若无盐,不愿出门”、“那位程姓天才实际上是个庸才,只靠灵药堆了修为,毫无里子”,离谱些的,甚至已经开始写虚怀宗掌门与其弟子的小话本了。

  程渺并不觉得一直呆在山上有什么不好,可听了这些流言蜚语,心底到底是有些不安,便寻了个机会,亲自找上闻鹤才,想问个清楚。

  闻鹤才垂下眸子,盯住了程渺的眼,却并不说话,直到将他盯得浑身冒了冷汗,才吐出句淡淡的话语来:“时机未到。”

  随即便将程渺打发回去了。

  程渺完全没听懂自己这位冷到了骨子里的师尊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却不敢再问,一头雾水的回了弟子居,将全部的情形细细同萧予圭描述了,巴望着自己的师兄能为他答疑解惑,至少说个期限出来。

  谁知萧予圭听了这话,望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复杂,好像要说些什么,最后却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揉着他的脑袋懒散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小小年纪,不要这般多事。乘风道人说你时机未到,那就是时机未到……比起这个来,今日我去山下买了些新的话本,快来一起品评品评。”

  如今便是到了那师父口中的“时机”了?

  程渺自得知了自己要参与大比便有些闷闷不乐,抱着剑一路慢慢悠悠的走回弟子居,思索着萧予圭当时的反应。

  萧予圭是他师兄一事,这山上似乎只有几人知道,剩下的弟子甚至都不知道萧予圭的存在。

  程渺并不清楚为何,却也明白,自家这位神秘莫测的师兄,似乎是不大能出现在人前的身份。

  他想到这里,便更愁了。

  自家师兄,怕是无法参与那修士大比,甚至于连亲自去那比试场看上一眼都是不行。

  程渺抿了抿嘴,莫名有些替他师兄委屈。

  旁人不清楚,他却是知道自己师兄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等程度的。

  天下人总说他是青年一代里的佼佼者,却不知他的师兄才是惊才绝艳,如今甚至已然有了渡劫期的修为,待一大机缘降世,便能成为这世间唯二的化神期修士之一!

  这样的修为,却甘愿隐姓埋名……程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有心让那些目光短浅的修士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才之外更有萧予圭的道理,总在心中排演着自家师兄上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盛况,却也知道自己只能在心中想想,顿时更气闷了。

  他冷着脸回了弟子居,见萧予圭正如平常一般寻了个暖处,在藤椅上躺的平平展展,睡的香甜,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暖意。

  程渺将霜落剑放到一旁,拔了根狗尾巴草在萧予圭脸上轻拂,轻声道:“师兄,醒一醒。”

  萧予圭被他逗的打了个老大的喷嚏,差点将正蹲在他身上酣睡的小青鸾吹飞出去,见眼前人是程渺,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抓住程渺那只作乱的手,弯了眼道:“你小子不规矩,居然敢犯上作乱,真是反了天了,嗯?”

  “我有事要同师兄说。”程渺被他握住腕子揉捏,只觉得自两人接触处冒出一股股酥麻来,不易察觉的换了口气,生怕萧予圭看出他的不自在来,“师兄可知,再过几日,宗中便要大比了?”

  “知道,你可是这其中最耀眼的一匹黑马呢。”萧予圭揉了揉那只被惊的炸了毛的小青鸾,含了笑意低声。“师弟啊,你可莫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那枚萧予圭捡来的鸟蛋在这几年中成功孵化,蹦出了只通体碧绿的小青鸾,一双眸子是宝石般的碧蓝色,极为招人喜欢。

  这小青鸾不知怎的,对封霄阳尤其亲昵,几乎到了上茅房也要跟着的地步,令程渺极为不解——分明他才是将这小青鸾孵化出来的那一个。

  此时那只炸了毛的小青鸾已被安抚的冷静了下来,却抖松了翅膀,翘起了小小的尾羽,要往萧予圭脖颈上贴。

  程渺见势不好,赶忙将小青鸾拎起来放在自己的手中,小青鸾没看清眼前人究竟是谁,正自顾自的高兴着,索性叫了几声花腔,在程渺手中踩了几圈,抖着翎毛对着程渺开了屏。

  也正是此时,它才看清了眼前人究竟是谁,高亢的啼鸣顿时僵在了嗓子里。

  求偶求错对象的小青鸾:“……”

  意外得知了什么、却恨不得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件事,突然对自己孵出来的小鸟起了杀心的程渺:“……”

  未来即将成为多年情敌的一人一鸟对上了眼,却都有些诡异的避开了对方的目光,相当一致的在心中想,不对,这只鸟/人是他的宠物/师弟,肯定不可能会喜欢上他的。

  所以还是自己更有竞争力!

  完全没察觉到这一人一鸟间诡异气氛的萧予圭看着那只小小年纪就会开屏了的小青鸾啧啧称奇,甚至伸出了手戳了戳小青鸾因开屏而露出的那部分:“这么小就会搞些风花雪月了?不错,挺有你萧哥当年的风度。”

  眼光也挺好,居然看上了他这长得好剑术好哪哪都好的小师弟。

  程渺目光一冷,低声道:“师兄当年的风度?”

  萧予圭一愣,迟钝的感受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危险气息,下意识的开始吹嘘:“那当然,你师兄当年可是青年才俊,桃花旺到无人能及的。”

  “桃花再多,也都是些烂桃花。这么多年了,师弟还从未见过有什么人与师兄联系呢。”程渺冷冷出声。

  萧予圭轻啧一声,开始争辩:“就不许你师兄我有点别的私生活了?你没见着的时候多着呢。”

  谁知道程渺看着他的眼变得更加复杂了,似乎是有些不忍,哄孩子般顺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是啊,桃花多的很,每一朵都能让师兄受一身的伤,然后晚上还没地儿睡,只能过来蹭我的床呢。”

  萧予圭:“……”

  这小子这些年嘴皮子当真是磨利了不少,连师兄都敢调侃了。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狠狠在程渺头上敲了一记,磨牙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大比到时候要好好表现知不知道?你师兄我可是将全身的钱都压到了你身上,压你能一举夺魁。若是你败了,那接下来一整年,咱们两个都要靠后山的雪水过活了。”

  程渺颇为无奈的扫了他一眼,心道自己再怎么样,还不都是自己这师兄教的,看着萧予圭满含期待的神情,却又起了些戏弄的心思,低声道:“先前觉得是该夺魁,如今听了师兄一言,师弟却是觉得,这魁首之位,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师弟觉得,比起那魁首之位,还是看见嘴挑事多的师兄喝上一年的雪水更有趣。”

  萧予圭又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一双眸子装模作样的瞪圆,嘴角却是噙着笑的:“原先我以为你只是不要脸,如今居然是连你师兄我都不要了!程小渺你是又想去抄那清静经了么?”

  程渺捂着额头只是笑,一双眸子里全没了对外人的冷意,满盈着的都是如春水般的少年情意。

  两人在院中闹够了,终是歇了玩闹之心,一同躺在院中的白梅树下,透过稀疏的梅枝看虚怀宗上云气起伏、仙鹤起落。

  许久,程渺终是低低出了声:“我去大比,师兄会看着么?”

  “自然会。”萧予圭轻笑一声,“你可是我唯一的师弟,我当然要时时刻刻盯着,要是有人敢在台上伤了你,那来一个算一个,你师兄全都给扛个锹埋到后山,当那片桃花林的肥料去。”

  程渺微微弯了眼,撑起半个身子,垂眸认真的盯着萧予圭那张俊朗倜傥的脸,用着比方才更低的声音问:“师兄想参与那大比么?”

  萧予圭抬起手来,在他脸上轻轻掐了下:“你师兄我一把老骨头,就不去掺和小年轻之间的事啦。再者,你师兄的威名早就远扬修真界了,那还需要这劳什子大比证明?”

  这倒不是假话——他自己人好隐藏,那把夜虹长刀倒是不好藏,这修真界中百年前便有赤刀过处寸草不留的传说,也算是另一种意味的声名天下闻了。

  程渺却只以为他又是如从前一般在说些胡话,垂下的眸子中逐渐带上了些萧予圭看不懂的神色,最后迁就般应了声:“好,师兄威名赫赫,早已脱出了常人能知的境界,因而我出去询问一圈,才会都是些连萧予圭这名字都没听过的。”

  萧予圭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惯会杀人诛心的小坏种!

  程渺敏锐的察觉到自家师兄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皱着眉仔细思索了会,恍然大悟道:“我万万没有说师兄是胡编乱造的意思。”

  萧予圭:“……”

  “只是师兄向来神秘,事迹只在少数人之中传播罢了。”程渺又皱了皱眉,“是他们不配。”

  萧予圭:“……”

  他见少年还想再说,索性伸出手去捂住了程渺的嘴,无奈道:“师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若是现今身价三千银,去了这张嘴,至少能值一万两?”

  程渺没太听懂,却也明白这是不让他继续多嘴的意思,便也乖顺的闭上了嘴。

  萧予圭望着头顶云气缥缈的天,暗暗想,大比么。

  大多热血少年,都希望自己能够在争斗之中出人头地、夺得魁首,扬名天下,萧予圭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少年意气。

  可他毕竟是不能出现在人前的东西——想到此处,萧予圭默不作声的看了一旁面色沉静的程渺一眼,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师弟的大比,他一个当师兄的却连现场都没法去,只能透过水镜看着,也有些太不尽职了些。

  若是程渺当真在那大比中受了什么伤,他救都来不及。

  可他偏偏又没法去……

  萧予圭在去与不去之间纠结了许多日,纠结着纠结着,大比的日子到了,再纠结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家的小师弟,竟是已经到了决赛,要决出那魁首之位了。

  程渺并没有愧对他的天才之名,一把霜落剑斩人斩仙,将虚怀剑法使的出神入化,为虚怀宗大大的长了脸。

  萧予圭在水镜前看着程渺冷着一张脸上了决斗台,一柄碧剑握在掌间,身形俊逸出尘如谪仙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

  他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几乎已经在心中构想好了自家小师弟夺得魁首时依旧冷着一张脸,眸中却有着遮掩不住的欣喜的样子,唇角几乎要勾的朝着天上去,脚步也不由得轻快了许多。

  从虚怀峰上下到山地决斗场需要一刻半,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他的小师弟赢下魁首之位了。

  到了那时,他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小师弟传音道喜,还要亲眼见证他名扬天下、站在魁首之位的那一刻。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看着一株幼嫩的小苗缓慢成长,最后枝繁叶茂、开花结果,有着无与伦比的自豪感。

  他握着给师弟准备好的魁首贺礼,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隐了身形,悄悄摸下了山,却在看到程渺的第一眼便愣住了。

  程渺受了重重一击,在周围人的惊呼中倒飞而出,狠狠撞上一旁的防护罩,咳出一大口乌黑的血来。

  萧予圭几乎能看见他周围护体的灵气层层破碎,也能看见他给他的那些法宝竟是一点儿作用都没起,似乎只是一堆破铜烂铁一般。

  程渺周身的气势几乎是瞬间便矮了下去,却拿剑撑着自己的身体,还想慢慢站起身来。

  与他对阵之人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笑意,冷声道:“你输了。”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好一会,才有人颤抖着声音低声道:“噬魂之法……如今正道之中,竟有人沦落到了如此境地么?”

  “那鬼宗中人竟会噬魂之法?”

  周围顿时一片惊呼之声,似乎有人高声喊了些什么,萧予圭却全然听不见了。

  他眼中只剩下了场中那个浑身鲜血、却依旧想要撑起身体,继续战斗的人,与不断盘旋在他耳旁、如入耳魔音般的“噬魂之法”。

  可吞魂,可噬魄,是直接针对人的魂魄而来的,能直接疼到人骨子里的东西。

  他的师弟,他好生养了这些年,好不容易才保护的全头全尾的师弟……

  不该受这样的疼!

  萧予圭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只知道周围的惊呼声骤然停止,知道自己的身形一瞬间到了那决斗台上,知道映在自己眼中、面容狰狞的人,便是那伤了他师弟的人。

  “他输了。所以我来替他。”

  “今日所有挑战,我萧予圭,奉陪。”

  作者有话说:

  jj怎么又抽了……

  咕咕精重新替换了正文,现在应该没有乱码了吧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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