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三人嘴巴都张大了,木愣愣的,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真考上了?

  而且······而且,还是第一名。

  这,这~

  刘叔一个激动,拉住那人:“真,真的啊?”

  这是质疑。

  读书人清高又自大,但凡换个人,这书生可能当场甩袖一把直接走人了,可这会却是没有。

  他耐着性子:“自然,这上头写了名的,不可能看错。”

  再三确认后,村长三人有些飘飘然,费了劲儿,挤出人群,正巧看见方子晨跟着赵哥儿站在外头。

  刘叔最是耐不住,当下跑过去:“方小子!”

  “啊······”方子晨看他脸红彤彤的,呼吸很是急促,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赶忙扶了一把:“叔,您没事吧?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榜。”村长这会反应过来了,笑呵呵的,喜得不行。

  他大儿媳当年给他生了个大胖孙子,当时也高兴,可却不及这会。

  他重重拍了拍方子晨的后背,老大欣慰的道:“你小子,行啊!”

  赵哥儿呐呐的,问:“······真中了?”

  “嗯!”村长回:“还是第一名。”

  第一名······

  赵哥儿耳廓被脑中巨大的嗡鸣声震麻了,有一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夫君,真的考上了。

  他震惊得的眼神有些失焦,激动着,喘息着看向方子晨,他主动凑近他。

  “·······夫君,你考上了。”

  “我知道啊!”方子晨的目光维持着清明,镇定自持,道:“我刚都说了。”

  赵哥儿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说:“可你是第一名。”

  他从没想过方子晨能考第一名。

  他去科考,赵哥儿对他最大的期望便是榜上有名即可。

  家里有个读书人,赵哥儿对科举这方面的事儿就多关注了些,先不说从九岁就下场,考了二十多岁还没考上的王书生,便是全镇最有名的安和书院,里头的童生一个巴掌也是数得过来。

  人家寒窗苦读数十年,他夫君之前虽读过书,认得字,可上回方子晨跟他说了,他那儿学的跟大夏的不太一样。

  所以真正算起来,他夫君拿起书到现在,都未到半年时间呢!

  而且······县试时,还睡得腿都麻了!

  如此种种,他就没敢奢望什么。

  即使能上榜,应该也是最末端,可这会,却是第一名。

  怎么能叫人不激动。

  “我知道啊!”方子晨说。

  赵哥儿看着他,眼神中的崇拜之色毫无掩饰,直白而□□,这会仰着头,像是把自己视为神明一般,方子晨看着赵哥儿,那两片开合的嘴唇此刻红得滴血,脸色因为激动,微微涨红,仿佛熟透的苹果,沾了水,泛着润泽的光,他尝过,赵哥儿的唇是甜的,软的,要人命的。

  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样,天真而诱人。

  方子晨通体舒畅,牛逼哄哄,感觉有些轻飘飘,但他谦虚惯了,道:“第一名而已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瞧把你激动的,你要学会习惯。”

  村长瞪着眼道:“这还不算大事?”

  他都想好了,回去要杀两只鸡,开宗庙,庆祝一般。

  方子晨虽不是河家人,可落户在小河村,小河村以后便算是他的祖籍。

  宗庙,是全村人的宗庙。

  方子晨咽了咽喉咙,微凸的喉结上下滑动,摆摆手,无所谓的说:“这真不算什么,也就是我的常规操作。”

  这会人多,欢呼声,痛苦声,道贺声,接连不断。

  方子晨说:“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了,让你安心,科考对于我来说,那就跟吃饭睡觉喝水似的,没什么难度可言,你偏不信我,急慌慌的,这会······”

  方子晨原本想说这县考搜易洗。

  那帮书生虽寒窗苦读数十年,可他也是九年义务教育。

  况且,他两岁开始,养父母招的海龟保姆就开始给他‘启蒙’了,后来三岁进了幼儿园,自那后,手上就没离过书。

  他懒,所以别人要背多遍的书,他立求看过即背过。

  在校十几年,他接受的教育,看过的书,是别人的几十年。

  毫不夸张的说,他能甩安和书院那帮家伙一大截。

  县考,难度也不过跟中考相似。

  他一个高材生,若中考都过不了,那真是撞墙死算了。

  个县考而已嘛!

  考个第一名,随随便便的事。

  这会周边难保有那落考的学子,方子晨也懂事儿,说大话声都小了,也没说些别的,也不敢说,说了,那就相当是往公厕投石一样,难免引起公愤。

  赵哥儿捂住他的嘴:“你别说话了。”

  方子晨笑了起来:“怕我嘴太贱,被人揍死啊?”

  赵哥儿:“······”

  村长:“······”

  河大愣和刘叔摇摇头,无奈的笑了起来。

  这小子,口气是真的大。

  不过还好,本事也是一样大。

  不然······忒丢人。

  村里那些说他不自量力,笑话他不知几斤几两的人,这会可得闭嘴了。

  赵哥儿道:“你知道就好。”

  “放心,我有分寸。”方子晨说。

  方才跟他们起矛盾的书生,正焦虑的站他们一侧边。

  有个十二三的书童从人群里挤出来。

  举手高声喊道:“少爷少爷,中了,中了······”

  那书生往前走的两步,抓住他书童的肩膀,来回摇晃。

  “我中了?”

  “是的。”书童道:“恭喜少爷,恭喜少爷。”

  “第几名?”书生问。

  方子晨侧头看过去。

  书童被抓得生疼,指甲似乎穿破了衣裳刺进肉里,他却没敢表露分毫,只是喜道:“第五十六名。”

  书生听道这,顿了一瞬,不过很快就笑开了。

  名次虽是不如意,可好歹是中了。

  “哟······”方子晨的声音插进来:“第五十六名,倒数啊!”

  那书生笑道:“虽是倒数,可也名在榜上,不像有些人······”

  “有些人怎么了?”方子晨说:“你先问问你书童,问他第一名叫什么。”

  书生朝书童看过去。

  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很浓,书童立即道:“叫,叫方子晨!”

  这名儿陌生,不是书院里的同窗。

  也不是私塾里的······

  他错愕的抬眸望向方子晨,就见他抱着胸,笑得极为欠揍。

  “是······是你!”

  方子晨点头:“是呀。”

  书生:“······”

  这种事儿,没人敢冒充顶替。

  方子晨摇头晃脑:“我是第一名,你也是第一名,啧······这什么缘分。”

  血液似乎倒涌逆流。

  脸上发热发涨。

  那书生头都没敢抬,拉了书童就要走,肩膀却是突然一沉,力若千斤。

  侧头一看,一双冷白皮,骨节分明,细腻修长如竹般的手出现在视野里。

  “想走?没那么容易!”方子晨扣住人,腰身略弯,靠近了些,语气明明熟稔温和,可传到那书生耳朵里,却似是嘲讽,又像是裹着寒意一般。

  “别急着走呀!”方子晨嗤笑道:“刚你不是很嚣张吗?不是喊我夫郎滚吗?不是说让我等着吗?”

  书生脑子要垂到胸口。

  方子晨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一巴掌,一下一下往他脸上扇。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过人。

  他倒数第一名。

  人家顺数第一名。

  中间隔了几十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县考只是童生考的第一道关卡。

  若是府试也过了,那对方就是真真正正的童生郎。

  照往年经验来说,这县试第一名,府试时只要不出岔子,不半道拉稀,半道昏迷,半道翘辫子,半道看破红尘突然出家,那府试红榜上有名便是板上钉钉。

  他这吊车尾的,府试上,除非祖坟冒青烟,或者任通二脉突然被打通,不然想要上榜,委实是难。

  本来县试过了,勾着这府试的门栏,他还颇为高兴,这会儿······

  哪里还有胆量得罪人。

  他弯腰朝赵哥儿做辑,赔礼道歉,方子晨这才松开手:“滚······”

  一行人笑呵呵的往回走。

  村长说要去街上割两斤肉,回去好好庆祝一下,赵哥儿直接领着人去了李老头那儿,割了三斤肉,村长要付银子时,被赵哥儿抢先了。

  这是家里的大喜事儿,自然得是自己买肉回去,晚上好好做一顿,请大家伙吃一餐,哪能让人出银子。

  知道他做生意赚了点,家里宽裕了,而且理也是这么个理,村长也就没抢。

  一路回去都是笑呵呵的。

  ……

  另一边,衙门里。

  负责监考批卷的考官正在收拾包袱,准备返程。

  科举在各个朝代负责的部门皆是不同。

  主考官乃礼部侍郎,官从正三品。

  照理说,这种大官儿,应是日理万机,就算主持科考,也应当是院试往上之类的,来主考县试,颇有些‘大材小用’。

  这主考官中年样貌,五官立体,轮廓深邃,模样很是出众,乃是前皇再位时钦点的探花郎。

  状元、榜眼、探花,乃科举之路高端最为惹眼的位置。

  是广大书生究其毕生的梦想。

  有传言,这主考官黎大人当年学识不输状元郎,按其成绩以及殿试上的表现,远远超过当界状元郎,但最为出众的三人中,一个上了年岁,一个学识颇佳,却五官端正平平。另一个,即黎大人,文采过人,样貌过人,当得状元。

  皇帝思想向后,却点了黎大人做探花。

  实在没得法子。

  这探花,乃是前三首的门面担当。

  除了黎大人,其他两人皆是不能担此大任。

  这会整理好,县令安排送行的马车却是还未前来。

  黎明前突然朝身边人问道:“自此县首乃是何许人也?”

  杀鸡焉能用牛刀!

  县试批卷,这事儿难度不大,皆有同行下属执行。

  有人道:“回大人,县首乃是一名叫方子晨的小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