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仔在马家,那是三天两头的被打,赵哥儿自觉身为人父,没能保护好乖仔,很是自责,当下再多的指责也说不出来了。

  他抱着乖仔,正想说些话时,街头传来一阵喧闹,赵哥儿还来不及看发了什么,一道寒潇带煞的声音传来。

  “谁敢动我儿子?滚出来······”

  人群自动的让到两旁,吴老探出头去,就见一俊郎挺拔的少年气势汹汹的领着一帮人从街头杀了进来。

  那少年气场惊人,一身皆是潇寒之意,身后的人,也是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

  要说之前帮乖仔的领头老大出场像是找茬的,那忽略掉方子晨那极为张扬凌厉的样貌,他那气场就像扛着大刀的凶神恶煞的屠夫,进了猪圈要砸场子,满脸都是‘别跟老子说话,不然老子削死你’的气势。

  所有人都看呆了。

  周边一时陷入寂静。

  赵哥儿愣了愣,直到方子晨蹙着眉走近,他才反应过来。

  方子晨急得气都喘不太匀。

  商人爱交际,从小方子晨养父就对他说‘交友遍天下,走到哪儿都不怕。’加上他那一张嘴,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谁都能聊两句,在醉宵楼干了这么几个月,镇上但凡有点权利有点脸面的,方子晨都认了个透。

  他样貌出众,脾气好,看着文质彬彬气质不凡,但能说会道的,什么都能聊上两句,又幽默风趣,不少人都爱跟他称兄道弟。

  从赵哥儿开始做血肠卖的时候,他就跟西街这边的头头打了招呼,让他多关照一下赵哥儿,结果没想到,这头头办事这么不牢靠,竟然让人欺负他儿砸。

  收到消息的时候,方子晨正在算账,听人说他儿砸要被打时,那毛笔硬生生的被他一把折断了。

  乖仔那么小,马小顺都能压着他打,要是被两个成年汉子揍······

  不是半死也是半残。

  正巧午饭时间,赌场管事的老大正带着人在大厅里吃饭,听闻此事,立刻招呼小弟们跟上。

  这年头‘法律’制度不完善,只要打不死人,官府一般都不会管,真的管了,最多判对方坐几天牢,赔点银子,责罚不痛不痒。

  镇上人瞧不上村里人,有时候卖东西发生点小摩擦,镇里人都动不动对农户拳打脚踢。

  方子晨一路疾行,脑子高速运转,想了种种乖仔被揍后的残样,是不是已经鼻青脸肿了?是不是已经缺胳膊断腿了?是不是正在哇哇的叫着‘父亲’?

  方子晨急得不行,连那两个王八羔子埋在哪儿他都已经想好了。

  他喘着气,东张西望,眼里的寒意犹如实质:“人呢?”

  周边人大气不敢喘,见他看过来,默默后退。

  乖仔原本正垂着脑袋,听到方子晨的声音,眼睛顷刻之间就亮了。

  “父亲~”

  他朝方子晨扑过去,紧紧抱着他的腿。

  乖仔想要表扬,想要亲亲,他松开手,像踩在火星上一样,不停的跳脚,急着想跟方子晨诉说他刚才的英勇事迹。

  他张开双手,说:“父亲,抱。”

  方子晨没说话,也没抱他,而是蹲下身,掀开乖仔的衣服,又去脱他裤子,见他小肚子白白的,包子大的屁股圆墩墩的,没有被打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将乖仔抱起来。

  “吓死我了你。”

  乖仔见了方子晨就高兴,仿佛下蛋的老母鸡一直呵呵笑,小孩子皮肤滑,而且很嫩,像水豆腐一样,方子晨特喜欢跟他蹭脸。

  蹭了几次,乖仔以为这是爱爱的表现,当下就抱住方子晨的脖子,拿脸去蹭他。

  “刚刚乖仔帮助老爷爷鸟。”乖仔说:“父亲,乖仔腻不腻害?”

  赵哥儿走了过来,捏了一把他的小屁股。

  方子晨拍了下赵哥儿的手:“你这渣男,对着儿砸动手动脚的干什么,有本事回去冲我来。”他不理赵哥儿瞪大的眼,扭头对着乖仔说:“我儿砸真是好样的,知道乐于助人。”

  赵哥儿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乖仔方才有点狐假虎威,不知所谓,仗势欺人的苗头,他道:“儿子都要被你教坏了。”

  “这怎么可能!”方子晨摸了摸乖仔的额头:“你温柔善良,勤劳体贴,我,百年好人世家子弟,两个冒着光的榜样天天杵他跟前,他还能学坏?简直开玩笑。”

  赵哥儿炒菜,他半道接手就抢功劳,养儿子,他也爱半道抢功劳。

  “而且,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儿子,那必然是正值善良的,就算长歪了,我也有的是办法把他掰直回来。”

  赵哥儿瞪着一双大眼睛,为乖仔争人权:“你才用屎用尿喂儿子。”

  方子晨自觉说错话了,笑了笑,颠了颠臂弯里的儿砸,问他:“儿砸,来,告诉你爹爹,你会不会学坏。”

  “不会滴!”乖仔义正言辞,很是严肃的握着拳头,说:“乖仔才不要做坏蛋,坏蛋坏坏滴,爱打仁,还会骂仁和偷东西,坏蛋要挨坐牢,要挨打,被打痛痛滴,乖仔系好孩几,乖仔要做好蛋。”

  方子晨闻言膨胀又骄傲得不行:“看看,看看,多么高的思想觉悟,像我。”

  赵哥儿:“······”

  看赵哥儿似乎还心有余悸,方子晨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安慰道:“不用怕,西街这儿我跟人打过招呼了,你和儿子可以在这条街上横着走,没人敢招惹你们的,要是像今天再有那不长眼的,你就带着儿子跑去找我,看我不砍了他两条腿。”

  这话有点混,赵哥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今早来的路上,周哥儿问他,他在镇上卖东西这么久,有没有被找茬。

  血肠一开始的时候卖得很好,不少人都眼红,有一次,有个汉子来买,吃了之后,看他穿的破旧,又是个哥儿,便直白的问他,血肠怎么做的?里头除了花生、姜,还加了什么?

  赵哥儿就想卖血肠赚点银子供方子晨读书,哪里会告诉他,那汉子直接威胁他,说不说的话,就砸他的背篓,还要打他。

  然那汉子威胁人的话刚说出口,就被冲上来的一伙人给架走了!

  那伙人就是方才出手帮了乖仔的大哥的手下,赵哥儿以为他们是为了维持西街秩序才帮的忙,没想到······

  赵哥儿心里暖暖的。

  夫君虽然不太靠谱,但某些方面,却又给了他绝对的安全感。

  赌馆老大见没什么事,跟方子晨说了一声,招呼着小弟们走了。

  方子晨捏着乖仔的小鼻子,在跟他说话。

  “反了天了敢动我儿子,乖仔,记得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吗?”

  “记得滴!”

  “很好,下次你要是再看见他们,就来告诉父亲,看父亲不把他们切成片。”

  这言辞,多残忍啊!

  吴老听了一耳朵,原本想着杨铭逸口中的‘方哥’算账那么厉害,又下得一手好棋,怎么的也得有个二十几岁,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瞧着怕是都未及弱冠。

  他之前还想和方子晨结识一二,共同探讨探讨棋术,现在听方子晨教他儿子,他只想下去,教育教育方子晨一二。

  中年男子倒是笑出了声,觉得方子晨好生狂妄,他为官多年,在扶安镇算是顶头老大,但他都不敢对他儿子说‘这是我地盘,你以后可以横着走’这样的话,这年轻人,倒是嚣张得紧。

  方子晨可不懂他们在想什么,牵着赵哥儿,抱着乖仔往东街走。

  那边有个老头专门卖糖葫芦,今天儿砸表现优秀,给他买两串糖葫芦,表扬表扬他。

  赵哥儿背着背篓,周边都是人,方子晨小声问他:“腰还疼不疼?”

  赵哥儿目光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方子晨身上干净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一点点侵袭过来,包围着他,莫名的让人心安。

  “不疼了。”赵哥儿说。

  东街不远,糖葫芦也还有,方子晨买了四串,赵哥儿和乖仔每人两串。

  赵哥儿不想要,推辞道:“浪费这银子做什么,我都大了,不吃这个。”

  “那你从小就吃饭,怎么大了你还吃。”方子晨硬塞给他:“拿着吧!上次看你就挺爱吃的。”

  赵哥儿东西都卖完了,方子晨下午还要上工,只能将人送到镇门口。

  昨晚闹了大半夜才睡,早上又起那么早,方子晨怕赵哥儿累着了,嘱咐:“回去吃了饭,先休息休息,有什么活儿留着我晚上回去做。”

  赵哥儿笑着:“知道了。”

  乖仔乖乖坐在羊背上:“父亲,乖仔会想你滴!”

  方子晨亲他额头,又在他脸上左右各落下一个吻:“我也会想你。”

  “父亲,乖仔舍不得你哟。”

  “儿砸······”

  “……”赵哥儿都想叹气:“你们够了。”

  晃晃悠悠回了家,赵哥儿揉了揉腰,昨晚方子晨要了他两次,方子晨问他腰还疼不疼,他说不疼其实是假的,吃饭的桌子那么硬,他又太久没经历这事了,怎么可能不疼。

  但疼也不能休息,家里要忙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早上还剩两包子,赵哥儿热了一下,跟乖仔分着吃,勉强凑一顿。

  十月中旬,早上晚上就开始凉了,可中午还是会热,包子温过一次后干得很,乖仔咽一口,眉头就拧在一起,小脖子伸得老长。

  赵哥儿打了一碗水,让他就着包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