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逼婚白月光后恢复记忆了(穿书)>第25章 晦暗与光明

  这片山地实在太过偏远, 陈父陈母尽管心急如焚,却也花了三天时间才赶到,推开那扇门的刹那, 陈父陈母猛地睁大了眼睛——经过这场有预谋的不幸, 他们那个从来都无忧无虑的儿子在短短一段时间清瘦不少,此时那个孩子正穿着病服,正朝着窗边的方向说话, 眉目间带着只属于孩子的稚气和恼意,唇角却是弯起的。

  “你怎么比我还任性呢?让我带你走不好吗?我来照顾你不好吗?我爸爸妈妈很快就来了,我们家有很大的房子,还有很多好吃的。”

  陈父陈母听到小陈月白的话身子猛地颤了颤,陈母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 因为, 他们发现,他们的儿子以前明亮的眼睛此时变得黯淡无光,而他说话的方向, 根本空无一人。

  山区纯净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户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小陈月白就这么对着这片被光照亮的空间说着话,仿佛那里有谁在。

  “月、月白……”陈母眼里一下子汪了泪, 她猛地上前紧紧抱住病床上的孩子,带着哭腔道:“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好不好,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没有保护好你……”

  陈父红了眼眶, 连忙抓住正要进来查房的医生:“医生,我们儿子怎么了?!”

  窗边有个除了小陈月白谁都看不到的孩子此时正坐在矮矮的窗台上,他静静看着眼前这幕耸耸肩, 嘴里嘟囔着自言自语道:“小鬼真是幼稚啊,能感知到别人都看不到的人的存在可是一种不幸。怎么还想把这种不幸带回家呢?不怕被当做怪物吗?”这么说着,他的眼眸却弯起来:“不过不让人讨厌就是啦。”

  陈月白从小就是个过于聪明的孩子,他感觉到父母的反应过几乎立刻就理解了现状做出了判断,他想把那家伙带回家照顾,但如果他父母知晓对方的存在,绝对不会同意,更何况他既不想父母干涉、也不想父母担心,于是他伸出小手摸索着为母亲擦干了眼泪,道:“妈妈,别担心,我只是在这里待得太无聊,在构思一个故事。”顿了下他歪了头,面上是毫无破绽的独属于孩子的天真无邪,他道:“妈妈,是一个男孩和一个看不见的朋友的故事,刚刚那句就是男主角对他朋友说的台词。”

  陈母一滞,随即想起自己的儿子平时确实喜欢写一些零零碎碎奇奇怪怪的故事,他们的朋友中有剧院老板,无意中看到这些还买下了几个故事的版改编成童话戏剧。陈父陈母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把全部心思放在儿子失明的眼睛上来。

  陈父陈母着急带儿子回大城市治眼睛,回程实在太过匆忙,再加上小陈月白特意的隐藏,他们便未发现这个孩子的小小异样,比如他的手总是蜷着,仿佛在紧紧地牵着谁的手,连在车里睡着都不放开。

  ……

  回到鲸海之后,陈父陈母动用手头的关系几乎找遍了全国有名的眼科医生,却依旧治不好陈月白的眼睛,他们对自己唯一的孩子心怀愧疚,于是便加倍对他好,半分不敢再逼他做不喜欢的事情。陈月白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父母唯一对他称得上“逼迫”的地方便是对他之后继承家业的期待,哪怕他并不喜欢。

  这件事情之后,陈父陈母对此彻底死了心,他们把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拉到跟前,看着他黯淡无光的眼睛便红了眼,陈母把他揽进怀里,声音轻得怕吓坏他:“宝贝,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爸爸妈妈永远都会支持你。爸爸妈妈只希望你平安健康。”

  “可是,”谈话结束后,房间里,小陈月白坐在地毯上,他紧紧拉着一双小手,另一只手举着一块奶油饼干,朝着一个方向歪着头道:“这其实根本不是爸爸妈妈的错,他们没必要这么愧疚。”

  “因为他们很爱你啊,小鬼,这种愧疚和补偿源自于爱。我的父母妹妹也很爱我。”另一个身形几近透明的小孩儿道,他坐在陈月白旁边,说完便去吃陈月白手里的饼干。

  那个小孩儿看着陈月白黯淡无光的漂亮眸子轻轻叹了口气,他还是跟着这个陈月白离开了。在那个十字路口出车祸后,贺知再醒来时面前一片阴冷入骨的荒地,身体无缘无故缩水成八九岁的样子,手里只有妹妹贺嘉送他的音乐盒,说不慌乱是假的。他走了很长的路才确认这里不是他的世界,这里的人们既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除了这个孩子。

  他来到这个世界像一缕冰冷的孤魂,这个孩子却那么温暖和真实。也许是因为贪恋这点温暖,也许是因为他期待着从这个小孩身上找到回家的突破口——毕竟只有陈月白能触碰到他,所以当陈月白离开医院那天趁着爸爸妈妈不注意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时,他并未挣开。

  这其实很自私。

  贺知这么想着又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揉揉陈月□□致的小脸儿,道:“总之谢谢你。以后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补偿你。”

  陈月白虽然聪明,年纪到底太小,便没有抓住关键问到底的能力,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个话题让人不愉快,于是便撇了撇嘴干脆不回答,他摸索着把手放在对方的脸上,轻轻扯了扯,有些生气地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贺知一滞,还是沉默了。他并不想和这个孩子交换姓名,或者说,他并不想让这个孩子和自己产生太多交集,他在这个世界茕茕孑立前途未卜,他还要想方设法回家,所以他并不想这个孩子和他产生什么羁绊,这对这个孩子和他自己都不好。

  于是他像个大人一样揉揉那个孩子柔软的发,本来想说“等你长大后我们再交换名字”,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说了实话:“抱歉,我不能把我的名字告诉你。”这样说着他想,跟着这个孩子回家已经很对不起他,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哪怕他再怎么想回家,也和这个孩子没关系,他不该承担任何代价,包括情感上的付出。

  陈月白真的很聪明,他几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抱住了身边的人,大声哭嚷着道:“我、我不许你走!你不能走!”这时候的陈月白并非对贺知有太深的感情,只是独属于小孩子的对特别之人、或者特殊玩具的独占欲。他的聪明让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或许自此以后要陷入永夜,他年纪太小,便放大了敏感和恐惧。而这个再特别不过的人从他陷入黑暗之初就开始陪伴他,他达到了某种天平的作用,让那些恐惧不再那么可怕,让他可以不哭不闹地应对一切黑暗中的未知。

  一个人在走一座随时可能掉下去的危桥时,如果恰好遇到了另一个人,便会对那人产生深深的依赖,这被称作吊桥效应。贺知被小陈月白当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战友和寄托。

  小陈月白想,只有他能触碰到这人、只有他能听到这人的声音,这人连吃食物和喝水都要经过他的手,这说明这个家伙天生就该属于他,就像他亲手拼好的积木和仿真赛车,他希望他和它们一样,永远属于他。这是独属于小孩子的天真的自私和占有欲。

  “我不许你走!”黯淡无光的眸子却因为哭泣变得红红的,是倔强又可怜的人类幼崽模样。于是贺知便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在原世界里,贺知是个非常讨厌麻烦又骄傲的人,虽然是普通人家出身,却家庭幸福,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一路走来都站在注视中央,直到进入娱乐圈后万众瞩目。他天不怕地不怕,却因为最疼爱的妹妹的关系,最怕小孩子哭。

  “那……”贺知眉毛一抽,道:“好吧,我再陪你一段日子。”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小陈月白这才破涕为笑,在父母听到声音后、焦急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之前,小陈月白已经擦干了眼泪,歪着头对陈母道:“妈妈,我没事,只是做噩梦而已。”

  旁边的小孩儿看着陈月白的样子抽抽嘴角——这个小鬼也太聪明过头了吧。

  ……

  贺知本来只想再多留几天就离开,却没想到被陈月白想方设法拉着多留了很多年。这些年里,陈月白慢慢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少年,他的眼睛依旧黯淡无光,却仿佛对他的性格没有任何影响,他外向爱笑,骄傲得像天上的太阳,在任何场合都在人群中央;他有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有爱好、有交际,他在朋友面前没有任何晦暗。他的父母这些年一直在为他治眼睛,却始终治不好,他们一边焦虑一边愧疚,还有几分庆幸——幸好,眼前的晦暗没有让他们的孩子心灵也陷入晦暗。

  在所有人眼里,似乎连陈月白自己都彻底释怀了他的眼睛。

  ……

  生日宴会结束后已经是半夜,陈月白身穿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推开了自己的卧房门。房间布置成暖色调,连灯光都是暖色的。床上睡着个少年,少年眉眼精致,身体却几乎呈透明状。少年陈月白虽看不到这一幕,唇角却依旧沁出个笑。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床前,接着坐下来,伸手便触到了少年温热的手指。陈月白轻轻将那几根手指握住,面上笑意更甚——对方明明在这个世界是像鬼魂一样的存在,身体却依旧有热度,还会像真正的人类一样长大。

  陈月白仔细把玩着手掌中的手指,就像在把玩一件珍贵至极的玉器——这么多年,是这人的存在扫净了他心中的晦暗,他是独属于他的朋友和伙伴,任何人都抢不走。

  “唔……”贺知皱了皱眉,掀开眼皮就看到了握着他手的少年,他抽抽嘴角,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道:“不是说了么?这种事情去找你的小女朋友做。”顿了下才想起今天似乎是对方的生日,于是他便像个大人一样揉揉少年的发,道:“陈月白,生日快乐。”这么多年看着对方长大,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陈月白只是皱着眉、用那双无光的眸子看他,唇执拗地向下撇着:“我没有小女朋友。”

  贺知一滞,“咳”了声道:“那就去交一个。”

  陈月白歪着头看他,唇撇成更不开心的弧度,道:“我不要。”

  贺知彻底哑口无言,他刚想打趣下‘你不要交女朋友那不然就去交男朋友呗’,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是感情最纯粹和丰沛的时期,这个年纪喜欢上谁也最刻骨铭心,不去耍朋友太过浪费。但是看到对方那双已经看不到光亮的眼睛,贺知到底没说出那句玩笑话——见过光明之后,有谁还能忍受彻底孤寂的黑暗呢,虽然这少年表面上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但怎么可能彻底释怀呢。

  这少年对他有恩,现在就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抓抓自己手,自己好像不应该太过心胸狭隘。

  陈月白垂了眉眼,一副可怜又脆弱的模样——这个年纪的少年做出这副样子来最动人心魄,也最容易让人心软,陈月白自己也清清楚楚知道这一点。

  果然,贺知望着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便把自己的手指重新塞回对方的手掌,道:“好了好了,你抓你抓。”他不跟小鬼一般见识。

  陈月白唇角沁出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接着若无其事转开了话题,道:“你今天又出去了么?”

  贺知“嗯”了声,陈月白摩挲着对方的手指,似是无意地问道:“找到什么线索了么?”他清清楚楚知道这人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回家的线索。

  贺知耸耸肩:“没有。”哪怕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触碰到他的陈月白身上,他也没有找到任何回家的线索。

  陈月白便又开了口,声音舒服得像春夜的小雨,带着若有似无的蛊惑:“其实,就算你一直留下来,我也可以照顾你,我马上要上大学了,爸爸妈妈不会再拦着我搬出去,我会在大学附近买座公寓,我们一起住。”顿了下他道:“你年纪应该比我小,我会把你当弟弟和亲人一样照顾。照顾一辈子都没问题。”陈月白彼时还是个少年,这是他极尽所能可以想到的最亲密的关系。

  听到‘年纪应该比我小’这句贺知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随即他收了笑认认真真看着少年道:“抱歉,只有这个我不能答应你。我是一定要回家的。我的家人还在等我。”

  陈月白一怔,却还是弯了唇,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道:“好。”随即再自然不过地转了话题:“那么今天你要送我什么礼物?你也说了,今天是我生日。”

  贺知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这确实是他的错,他根本没为这人准备礼物,他也准备不了——这个世界上,除了陈月白,他触碰不到任何人。

  陈月白似是料到了一般,他伸了另一只手,摸索着轻轻碰碰贺知的发,那动作在暧、昧与否的边界,他道:“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或者你叫我声哥哥。这两份生日礼物无论哪一份我都会很满意。”这么多年这人都不告诉自己他的名字,实在有点过分。

  贺知抽抽嘴角,随即扬扬眉笑了,他道:“我叫贺知。李贺的贺,知道的知。”已经欠了对方那么多,交换名字的羁绊便再也算不了什么。

  陈月白抓着对方手指的手用了力:“好,贺知。”随即他松开对方的手站起来,轻车熟路地往房间里小冰箱的位置走去,他拿了蛋糕回来放在桌子上,随即看向贺知的方向:“来陪我吃蛋糕。”

  贺知一怔还是点点头下了床,和陈月白一起坐在桌边,陈月白并不吃,只是一口一口地投喂贺知,他道:“已经午夜了,其实我的生日已经过了,我在大厅也吃过了蛋糕,但我就是想和你再吃一次。所以我今天早上就准备好了这个小蛋糕。”

  贺知吃着蛋糕看着浸在暖光里的漂亮少年,眼里沁了些暖意,他拍拍少年的肩,道:“恭喜你又长大一岁。”

  少年陈月□□准无比地叉了块水果塞进对方嘴里,面上终于浮出个真正好心情的笑。